第二十五章三生归来
第二十五章三生归来
原来那个女子正是莫珝儿。
莫珝儿前来金山寺求证答案,必经之路就是山下的十里街。
她并不知道,十里街的一侧,一家酒楼下面,门廊之中的那个脸上污秽不堪,身上衣衫褴褛的正是她要找的行之哥哥。
她的行之哥哥一向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身上从来没有过半点污渍。
莫珝儿带着一众仆从,在徐行之身旁昂然而过。
徐行之心中莫名的一酸,一阵难过袭上心头。
拿着那一百文钱,徐行之没有回去后山木屋。
他觉得莫珝儿既然找到这里,那么自己恐怕就会有何莫珝儿相遇的机会,他不想让莫珝儿看到自己现今是如此的落魄。
徐行之一路逆行,和莫珝儿相反的方向,下山而去。
到了山下,徐行之有些茫然,下一步去那?
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念头,不如去洛阳转一转。
说走就走,半个月之后,徐行之到了洛阳。
洛阳牡丹还没有开,徐行之就在洛阳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几个月。
徐行之找了一家花庄打工。
每日里跟着花庄的老板,给洛阳的富商送去一些当季的花卉。闲下来的时候,他自己会偷偷溜出去,来到太初宫。
太初宫早已经封闭,徐行之就会来到后墙,看四下无人,翻墙过去,进到里面。
太初宫里面,四下里都是荒草蔓生。
徐行之感慨不已,一路从一人高的荒草之中,穿行过去,来到明堂,来到前生武曌和行痴第三次相见相别的那个地方。
抬头望去,只见明堂大门紧闭。
徐行之沿着石阶,一阶一阶的走了上去,走到大门之前,伸手用力一推。
大门居然缓缓开了。门后面一股发霉的气息从里面慢慢涌了出来。
徐行之在门口等了一会,待得那发霉气息渐渐散去,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还是和程小秋故事里面讲述的一样。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徐行之还是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似乎这明堂,自己曾经在梦中来过千百遍。
徐行之迈步上前,来到大殿正中,大殿里面似乎有一股神秘的气息流动。
徐行之耳畔似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呢喃低语:“行痴师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徐行之募地转头,只见门外的阳光顺着敞开的大门斜斜的照了进来,投射在地面之上,一个宽约丈许的光柱。
光柱之中,一粒粒浮尘来回翻滚。
徐行之心中一沉,自己这半生情事何尝不是如同这浮尘一样,起伏跌宕?
是耶非耶?
宛如光影!
是耶非耶?
化为轻尘……
情不过如此——
再如何深情,也不过是百年回首时,一缕红尘吧?
徐行之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个女子的温柔语声再次响起:“行痴师弟,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恨我?”
徐行之一呆,抬眼望去,只见那一束光柱之中,所有浮尘慢慢凝聚,变成一个身穿一身锦衣华服的女子。
那女子的容貌和莫珝儿一模一样——
徐行之呆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置信。
那女子幽幽道:“行痴师弟,你不认得我了?”
徐行之心中猛然一动,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浮尘之中的女子是谁了。
那个女子正是昔年大周的天子,金轮皇帝武则天——
徐行之慢慢走了过去,走到光柱之前,光柱之中的武曌越发清晰。
武曌看着徐行之,柔声道:“行痴师弟,你终于来了。”
徐行之喃喃道:“我来了。”慢慢走向光柱。
光柱之中的武曌婉约迷人,一身锦衣华服瞬间变成淄衣芒鞋,眼神婉转,眼波流动之际,赫然是昔日那个感业寺里面担水的妙龄女尼——
徐行之又惊又喜,口中道:“珝儿,是你——”
双手紧紧抱住那个女子。
光影之中的女子轻轻将一张面孔贴在徐行之的胸前,低声道:“行痴,我一直在这里——”
徐行之终于知道,这明堂大殿里面的是武曌的魂魄。
那一日武曌和行痴离别之后,武曌的心已死,武曌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如行痴那样爱她的人了,所以她的人离开,她的魂魄却念兹在兹的留在这里,只为了等行痴,等那个爱她惜她的人归来——
只是那个前生和她约定死生契阔的人,却没有在生前回到这里,而是去了来生,变成相隔几十年后的徐行之,一路颠沛流离,历经风霜,终于在冥冥之中,回到了这太初宫,回到了这明堂——
那一颗思念情郎的魂魄,终于有所依傍,不再孤单……
徐行之看着光影之中的武曌,心中难过,他来到这一生,本是为了寻找这一世的珝儿,谁知道这一世的珝儿,懵懂无知,而他在几经绝望之后,终于找到了前生的武曌——
这一切因缘际会,对于他来说不知道是幸抑或不幸……
只是对于眼前的这一颗武曌的魂魄,他不敢有负,毕竟这一颗魂魄在这里等了他几十年……
徐行之轻轻抱住武曌,不管她是人是魂,这一刻他都不想松手……
……
数月之后,看管太初宫的人员,进到这明堂之中查看的时候,赫然发现明堂正中坐着一具僵尸。
那僵尸眉目如画,显然生前是一个翩翩美男子。
僵尸双手做紧紧拥抱状,脸上带着一丝幸福的微笑……
看管太初宫的人员吓得逃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任由那太初宫明堂荒废在那里。
太初宫明堂天井之中的荒草越来越高。
据说,太初宫周遭的百姓,时常会在午夜时分,听到太初宫明堂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嬉笑声。
有人便说,那女子极有可能是昔年大周天子武曌。
而那男子却是没有人知道是谁。
……
金山寺大殿之中,行痴的那一尊肉身佛像左眼之中,慢慢流出一滴眼泪。
那眼泪落地无声无息。
大殿蒲团之上,正自磕头的法海,还是惊得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现出愕然之色。
……
又到了星期一,邢知背着书包去上学,上学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以前,上学对于他很轻松,不过自从跟着许汉文回来以后,邢知对于上学就非常抵触。
很多以前一看就会的知识,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艰难了起来。
好在班里几天前转学来了一个姓武的同学,这个女同学对他似乎有些好感,每每下课的时候,就会找他,一起研究新题。
这不,邢知刚刚走到门口,那个姓武的女同学又迎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邢知:“你来了,邢知,我跟你说,昨天那个题,我不到十二点就解出来了,一会我告诉你正确方法。”
邢知同行的几个男同学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告辞先走了。
邢知只有硬着头皮,跟武同学打招呼:“谢谢你啊,武空——”
那个女同学皱了皱眉,纠正他道:“我不叫悟空,我叫武曌,日月当空的曌——”
邢知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道:“好,我知道了,武曌,我先走啦。”快步追上前面的同学。
武曌看着邢知,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自己还要花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懵懂的邢知明白。
就像当年那个行之哥哥一样,一直一直的在等她,而她那时候也是懵懂不知……
武曌伸手摸了摸衣袋之中的拨浪鼓,嘴角边慢慢露出一丝微笑……
她相信,有一天邢知一定会明白。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