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8)

  小陈,你今天帮我代个班,我有事要出去一趟。8号床晚上有个手术,注意帮忙安排好。
  说完,刘祯迅速换好衣服,直奔家里。
  思睿,你在哪里?现在赶紧来家里,你哥出事了。你一个人来,不要通知爸,更不能让童哲知道。
  刘祯回到家,不停在大厅里前后踱着步,双手不停搓着。突然,门铃响了,刘祯刚把门打开,童思睿马上冲进了门,鞋都来不及换。
  什么事啊,嫂子。
  你哥昨晚被拘留了,现在在上海。刘祯声音有些慌乱,可是极力表现冷静。
  啊?怎么了?那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难道是
  是的。现在什么都别说了,得找人先去探探里面的情况。
  嗯,我明白,我先联系一下。
  慢着,先不要扩大,现在这事就咱俩知道。还有,警察随时可能会再打电话过来,甚至会传唤我们了解情况。不清楚的事千万不要说,就当自己不知道,明白吗?
  嫂子,眼下我们能联系的也不多了。我先找一下老黄他们,他们路子比较野,受过哥不少恩惠。说完,童思睿赶紧开始翻找电话号码。
  不用了。刘祯恨恨地咬着牙关。那些人我都联系过,这个时候躲都躲不及,不用麻烦他们了。
  那我们还有谁可以帮忙啊?
  有一个,我们马上走!
  事不宜迟,刘祯披上大衣,前脚刚迈出大门,又回到里屋,打开保险柜,从最底层翻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匆匆忙忙塞进包里。
  现在也只剩这一个希望了。
  刘祯坐在车后座,眉头紧皱,神情焦虑,望望窗外,又看看手机。
  你要是不提,我还忘了这个人。童思睿抬头正好看见后视镜里的刘祯。嫂子,哥不是一直在外面做工程吗?
  不只是做工程。
  那他到底在干嘛?怎么还被警察盯上了呢?哥不是最近在给你们办移民吗?
  哎
  嫂子,你倒是说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准备瞒着我吗?
  走私。
  走私?
  童思睿心头像是被人紧紧捏了一把。
  明面上是工程,其实他一直在走私象牙。
  什么?
  思睿,你别激动。这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哥一直瞒着所有人。等我知道了也是开弓难有回头箭了。我之前劝过,你哥这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跟我吵,跟我闹,就不听劝。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
  可是他这样是害人害己,要是爸知道那就完了啊。还有童哲该怎么办?
  现在还不太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罪名。如果只是象牙走私还不算严重,就怕
  还有???
  这个严格上也不怪你哥。几年前你哥搞工程,一个农民工在工地上被起重机撞死了,当时是说操作失误,赔了几万。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哥之后就去了非洲。
  话还没说完,导航仪提示已经到了目的地。
  来吧。
  刘祯整了整衣角,下了车,进了小区。
  找到门牌号,刘祯敲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半个脑袋。
  你好,我来找关建军,他在家吗?
  刘祯姐吗?快进来快进来。
  门被一只大手拉开,关鑫把刘祯和童思睿让进屋。
  来来来,这边坐。小陈,泡个茶。
  哎,就不麻烦关哥了,这么晚还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我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跟你谈个事儿,马上就走。
  鑫鑫,你先早点睡觉,明早你不是还有安排吗?
  关建军看见关鑫刚从卧室里出来,朝关鑫使了个眼色,关鑫笈拉着拖鞋嘟着嘴回了卧室。
  说吧,咱们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就别这么客套了,有话就直说。
  是思贤,他昨天被警察带走了。
  啊?
  关建军一怔,倒水的手停在半空中,但是很快平复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在上海机场准备出关时候被拦了下来。
  我想让关哥您帮忙去打探一下,这事挺急的。
  哦
  关建军长长呼出一口气,慢慢坐直身体靠在沙发上。
  这事还挺棘手的。
  是挺棘手的,所以现在也只有您能够帮这个忙了,而且您本身也是在系统里,了解点内部消息肯定也是易如反掌。
  哪有那么简单啊。关建军意味深长地看向墙上的挂钟。
  我们一家拜托您了,您就看在跟思贤多少年的兄弟交情上帮他一把,思贤什么事情都会找您商量,您
  哎,刘祯,你这话说得可不太合适啊,什么叫都会找我商量,难道童思贤违法犯罪也是跟我商量的,是我唆使的?
  我嫂子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太急了,一时口不择言的,您就多担待一点啊,关哥。童思睿说。
  急也是没办法啊。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时候我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童思贤这个坎过不过的去,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主要是上面有人查下来了。而且不仅仅是走私的问题,贪腐问题都会一起查。还有,几年前工地上死了人,这次这个案子被上面翻出来了。
  听到这里,童思睿的眼泪顿时下来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可不能让我哥这下半辈子就待牢里啊
  当然我们都不想让童思贤进去,可是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啊,这么些年在国内搞工程好好的,非要去走私什么象牙,被国际组织都给盯上了。
  咎由自取?关建军,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刘祯通红的眼睛顿时透出杀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
  关哥,思贤怎么被调走的,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当年那场命案,到底是谁的责任,你心里也清楚。甚至包括走私象牙这事儿,究竟谁是幕后主使也不得而知,我始终相信思贤是替罪羊。现在东窗事发了,你一句咎由自取就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会留下痕迹,即便没有人看到,老天也会看到。
  刘祯双手抱胸,微微抬起下巴,靠近关建军,声音虽低,但是每个字都如电流一般直击关建军神经。
  刘祯,你这就过分了啊。我是好心好意帮你们,你居然说出这种话。
  思贤进去,你可以不管不问。可是他要是进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你的局长乌纱帽可是有人盯着的,还有你在英国的账户,走私公司账务往来。现在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你确定可以置身事外?
  刘祯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掏出牛皮纸袋,啪地一声摔在茶几上。
  关建军额头顿时渗出一层汗珠。双手微颤地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文件,眼睛睁得大大的。
  关哥,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这样的,我要维护我的家庭。童思贤是我丈夫,是童哲的爸爸,我不能就这么让他蒙受不白之冤,也不能让这个家庭就这么散了。话说回来,咱们两家快百年的交情了,我公公还救过你的命,今天我代表我全家请求你帮思贤一把。
  这样吧,我先电话问问。
  刘祯软硬兼施的手段似乎起了作用。关建军拿起手机进了阳台。关建军在阳台虽然只打了十分钟电话,可是这十分钟对刘祯来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脑子里一直在构想着各种可能的局面和对策。
  我刚跟省里和上海那边打了电话,这事的确没那么简单。现在已经晚了,明天一早我马上找律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那就麻烦你了。
  刘祯面无表情,斜斜地望了关建军一眼,关建军却不敢直视她。
  刚出了小区,刘祯腿一软,差点摔倒,童思睿急忙把刘祯搀了起来。
  嫂子,今天这么一闹,以后哥就算安然无恙,我们两家的关系也不太可能像以前那么好了。今天也是我头一回看到你这样。
  我也是没办法。刘祯只觉得有些后怕,说话声音有些颤抖。那些证据是你哥让我小心保管的,想不到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要不是这些材料,今天真的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人心隔肚皮啊,什么患难与共、肝胆相照,在大难面前即便是这么几十年的交情也不堪一击。
  回去路上,车内安静得只听得到空调的风声。刘祯一言不发,长吁短叹。童思睿把刘祯送到家时已经快12点了。
  刘祯身心疲惫,推门时感觉门似乎有千斤重,只能用肩膀和手臂顶开。
  妈,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童哲正躺在沙发上,腿搭在侧边,手里捧着游戏机。
  没事。你早点睡。刘祯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等我玩完这局。
  你怎么就不能听进去哪怕是一点点话呢?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刘祯最后一点力气,喉咙开始变得有些沙哑。
  童哲愣住了,放下游戏机,翻身越过沙发,连拖鞋都忘了穿。
  妈,你怎么了?
  中午的碗还没洗吧,我去洗碗。
  刘祯捋了捋挡在眼前的头发,一时竟有些惊恐,转身进了厨房,水龙头开到最大,拿起水槽里的碗就开始刷起来。
  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童哲见势不妙,一把夺过刘祯手里的碗。可是碗上的清洁剂太滑,童哲一时没抓住,碗从手里滑落,啪的一声碎成无数片。
  刘祯忙乱的双手终于停了下来,靠在灶台拐角处,一脸茫然。
  妈,究竟出什么事了啊,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童哲抓起刘祯的手掌,紧紧地握着。
  刘祯开始抽泣起来。
  哎,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童哲急的团团转。在他眼里,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落寞伤心。如今看到刘祯此刻的状态,越来越觉得凶多吉少。
  我去问三姑去。
  你爸被抓了。
  这句话像是从刘祯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童哲只觉得脑子空白。
  童哲定了定神,把刘祯搀扶到沙发上。
  你不用问三姑了,刚才是她把我送回来的。
  刚才一阵发泄,刘祯的情绪似乎平复了很多。童哲赶紧给刘祯泡了杯她最爱的柠檬茶。
  接着,刘祯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讲给童哲听。
  明天你关叔叔就要去找律师了。现在也只有他肯帮忙。
  刘祯喝了一口热柠檬水,感觉喉咙舒服很多。
  我马上去找人。
  你能找什么人?我今天把能找的人都找了。儿子,这个时候咱俩都不能乱。你还是像平常一样去上学,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一概不用理会。你爸这一关肯定过得去,只是要付出巨大代价。
  妈,我知道。
  还有,你记住,这事儿千万不能让你爷爷知道,你爷爷要是问起来,就说一切都好,不用他操心,听到没有?
  童哲重重点了点头。
  童哲,你也长大了。以后咱们家可能要经历更多大风大浪,你可千万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了。你爸虽然严厉,但是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我这辈子也只有你们父子俩,我们一家都要团团圆圆的。
  第二天,童哲正坐在实验室门口楼梯上发呆,三两个同学抱着篮球从面前走过。
  童哲,走,去打球去。
  不去了,你们去吧。
  发什么呆啊,这大冬天的这么早就开始思春了?
  思你妹的春,死一边去。
  走嘛,一起去打个球,出出汗,没那么沉闷。走了走了!
  童哲拗不过,只能被同学拽着不情不愿地跟过去。
  到了篮球场一看,几乎所有的场地都被占满了。只剩下最里面一块场子,三个低年级学生正在篮筐底下拼抢。
  哎,那几个,这场子你们用那边啊,我们用这半边。
  童哲刚把衣服放在篮架下,定睛一看,那不是黎力么?
  这一眼似乎点燃了童哲心里的怒火。刚才心里本来就堵得慌,现在更觉得整个身体像是蕴藏着一座巨大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童哲,这儿!
  几个人正玩在兴头上。童哲正准备跳起来接球,突然后背被莫名撞了一下,落地时失去重心,一手撑在地上,差点摔倒。
  我操。童哲骂了一句,扭头看正是黎力。
  我□□妈!
  童哲终于爆发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黎力的衣领,一拳正中脸颊,又往地上摁倒,一脚踢在胸口,黎力身体侧过去,躲开了。
  敢撞老子,旧账还没算,你以为你逃得掉?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童哲额头青筋暴凸,连续踢了十几脚不解恨。
  去你妈,同性恋变态,你们就该死。
  黎力抱着头,不停躲闪,嘴里依然不依不饶。
  咒骂声彻底激怒了童哲。童哲四下看看,发现篮球场旁边草地里躺着一块碎砖。三两步跨过去,拾起砖块冲了回来,朝着黎力太阳穴砸过去。这时,一只手臂挡了过来,砖头应声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篮架停了下来。
  童哲!
  童哲如同一头困兽,几个人拉着都拉不动。而这一声吼像是魔咒,童哲不再挣扎,刚才一脸狰狞转瞬间变得充满委屈和恐惧,楚楚可怜地望着夏冉江,仿佛挨打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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