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 诚服
武公不说话,默许了沈欢行营。
沈欢也不客气,先是卷了袖口,十指张开,就像在表演近景魔术一样展示了一番,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地移动到小山堆旁指定:“你看,就在这。”
这个位置从武公那面看过来,视线微微有些受阻,但是他之前确实已经查验过,绝对没有蓝子。
这一次沈欢指向之处,貌似也没有什么蓝子,武公以为沈欢诓骗自己,正要发作,忽然,眼里却瞥见了在小山堆后隐隐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蓝色,由于和沙盘上山脉的阴影边缘所重叠,自己一时大意没有看清楚。
他伸手一摸,确实是那枚消失已久的贝壳,只不过此时贝壳被翻了一个身,露出内部泛黄的里面,加上烛光和山势的影响,和沙盘上的沙子浑然一体,武公真的没有注意到。
武公轻轻地将这枚贝壳翻了个身,悠悠的蓝色再次显现出来,绘制在蓝色之上的那个马头竟然十分刺眼地抓着武公的目光。
武公心头一阵绝望。不知是时间的玩笑,还是历史的巧合,六百多年前的悲剧即将在一个小小的沙盘上再次上演。
“又是这个该死的朵颜三卫——”武公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话,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失言,戛然而止,可是,愤怒之情已经传到了手指之上,脆弱的贝壳竟被他捏碎,散落在沙盘之中。
“呃,武公,你把我的奇兵给捏死了!”沈欢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哼,捏死算是对得起这群不知廉耻的雇佣兵,若他们胆敢现身于前,我定要教他们碎尸万段!”
沈欢从武公执掌黄旗就已经看出来了,他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南军的一面,而自己略施小计、悄然突进的只支骑兵,再次勾起了他的愤怒之情。
“不知此局如何分胜负?”沈欢问了一声。
武公虽然沉浸在万般怒火之中,但是对于沙盘演兵的局面并未耍赖,干脆但又不甘地说了一句:“你胜出了,走吧,去下一关。”
李远姝在旁边雀跃了起来,拽着沈欢就要往外走。
沈欢自然高兴,不过走出几步之后,回眼看到武公一直愣愣地看着沙盘发呆,显然是思绪还没从整个战局中恢复过来。
他想了想,返回到武公身边说道:“武公先生,在下虽然年岁尚轻,但是从一个后世者、旁观者的角度,有几句话想跟先生讨教一下。”
“你是胜者,自然有说话的权利。”武公先是一副酸溜溜的样子。
“不管是不是胜利者,我这几句话也许能解了你的几分烦扰。”沈欢依然自信地说着,转到了沙盘一方,不断地捡起被捏碎的奇兵碎片。
“先生以为,这一战役,南军败在这支雇佣来的骑兵之手是吗?”沈欢一语双关,故意避开了沙盘演兵的字样。
武公自然听得出沈欢言外之意,他不屑地抛出一句:“难道不是吗?”说着,他抽出一面黄旗,激动万分,“黄天后土,此为正统,况且有铁公、缑城先生一众英烈之辈死卫,逆贼何德何能取得九鼎?你年岁还真是小了点,不明事理。”
沈欢并没有在意武公先生的冷语嘲讽,反而更为坚定地说:“不错,我自然佩服铁公、缑城的忠义,但我也深知,一个好人不一定是个好皇帝,兵法有云:慈不掌兵、善不为官,更何况一国之君,何德何能守得住社稷?”
“你什么意思?若不是此骑兵偷袭,战局绝对不会——”
沈欢这下也急了,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这个武公怎么就这么顽固不化呢?老是要把一场大战的失败归结在一支部队身上。
“你还在纠结于一支部队的突袭吗?你想想,你所拥戴的那人在战局中都干了些什么?用贤了吗?听谏了吗?明理了吗?战局中用的谁?朝堂上听的谁?下旨时说什么?你想明白了这些事,你就不用在这里看着沙盘发呆了。”
沈欢高声耳语如晴天霹雳,最后的发问更是如醍醐灌顶。武公其实也知道沈欢所说,可是他总是不愿相信那些,然而,这些话从沈欢这样一个小辈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更有一种让人振聋发聩的感觉。
沈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
武公呆立良久,忽然一声大笑,不住地摇头叹息,随手把自己一直护卫的黄旗随意地扔在沙盘中,两只眼里忽然明净了许多。
“喂,沈欢,你最后说的那是什么跟什么啊?听上去好牛叉的感觉。”李远姝虽有昆仑秘书,但是对历史了解甚少,自然不懂深意,恐怕那铁公、缑城先生一干英烈之名,若不实言相告,她恐怕只能去请教度娘之流了。
“你有空了多看看书,人家说读史明志,就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一问就要长篇大论地数落我,等你下次有什么天干地支的问题问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李远姝调皮地指着沈欢说。
“呵呵!”沈欢一笑,他还真不敢跟李远姝聊那个。
“好了,还有七八两个关卡,赶紧收拾了好办正事!”李远姝心情大好,趁着东方透出来的光芒大步前行。
两人顺着青石路,踩着曙光,踏入了一座庙堂。
这座庙堂说来也很奇怪,并没有晨钟暮鼓,也无香火缭绕,看着像是废弃已久,但是又被打扫的干净整洁,两人一时间也楞住了。
“这又是要考验啥呢?不会是喊我们拜佛参禅吧?”
“很难说啊!”沈欢四下打量着寺院,他联想起之前和武公的沙盘对决,心中有底,或许走完八关,即将揭开一个困扰华夏史学的一个百年之谜。
就在两人寻思之时,从寺院两角里走出两名僧人,穿着灰布袈裟,双手合十胸前,微微颔首,一副虔诚之相。
“两位施主驾临小院,招呼不周,多有见谅。”两名僧人一出口,沈欢便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