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第264节

  这些东西还太遥远,不过短期利益,已经可以见到曙光了。
  让大宋的资源调动起来,向陕西注入一部分,只要一部分,便足以完成陕西的战略防御。
  这是最有效的方法,也是阻力最小的方法。
  无论保守派还是激进派,谁都不是傻子!
  还是那句话,熬过这一波。
  熬过这一波之后,后边的淘金者便会前赴后继的赶来。
  ……
  六盘山,也是泾河和葫芦河的分水岭,镇戎军扼守葫芦河上游,再往下游,就是西夏人和六谷蕃犬牙交错的地盘。
  那是一片以武力决定统治权的地方。
  出了镇戎军所在的固原,沿着葫芦河谷向下游前行一小段,河谷的西侧就是三川寨和定川寨。
  深知宋地情形的汉奸张元,当年向李元昊献计,认为宋朝的精兵良将全部都聚集在延州,环庆几处边境地区,而关中地区的军事力量却十分薄弱,如果西夏大军牵制宋朝边境地区的军队,使宋朝无暇顾及关中,然后即可派一支劲旅乘机直捣关中平原,攻占长安。
  元昊采纳张元之策,于是庆历二年九月下旬,天都山集中了左右厢兵十万,分兵两路,大举攻宋。
  一路出鼓阳城,一路出固原西北刘蹯堡,钳击镇戎军,企图诱宋军出击,聚而歼之。
  泾原路经略安抚招讨副使王沿获知夏军来攻,命副使葛怀敏率军自渭州至瓦亭寨阻击。
  初九,葛怀敏进抵瓦亭寨,会该寨都监许思纯、环庆都监刘贺部,违令北进,进屯五谷口。
  王沿遣使持书戒勿深入,命其背城为营,示弱诱敌,设伏奇袭,攻其不备。
  葛怀敏不从,会知镇戎军曹英、泾原路都监赵珣、两路都巡检李良臣、孟渊等部,集兵数万,继续北进。
  然后被诱入重围,逼进定川寨,切断水源,全军覆没。
  ……
  定川寨外通往萧关的小路上,一位蕃人驮队伙计,在路边对着一棵大树下鼓起的小土包撒尿。
  尿液冲开浮土,蕃人才发现那是一颗骷髅。
  蕃人哼着歌,继续给骷髅“洗澡”。
  尿洒完了,骷髅上变出了一道道泥印子。
  蕃人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的成果不太满意。
  马队总管骂了一声:“图干!今天要是到不了家,我就与首领说是被你耽误的!”
  蕃人伙计赶紧系好裤带,嘻嘻哈哈地从路边跑回来:“总管,树下有一具尸骨!”
  “宋人的尸骨!”总管啐了一口:“这一带骨骸多的是!马蹄一不小心就踩进骨骸里边,死了都还要给我们添麻烦!”
  图干上了马:“大王当年可真是厉害!”
  “少废话!”总管扭头看了看周围:“还没到安全的地界,管住的你的鸟嘴!”
  马队带着很多的东西,多到连骑乘的马匹都用来运输货物了,整支队伍,就总管和图干还骑在马上。
  又转过了两座山口,那总管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图干,这次借你部落的名义,我们才有机会进入渭州,这功劳我记着了,以后啊,跟着我们好好干!”
  图干笑道:“这次榷市的货品可真好!总管,说好的,这里边有我的一成……你看……”
  总干抽了图干一鞭子:“少不了你的!不过到了部落歇脚,肥羊可得多杀两口!”
  “必须的!”图干兴奋不已:“就用这次榷得的锡锅来煮!”
  说完又转头对队伍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到了族里,牛羊管够!还有此次渭州的美酒!还有热情的姑……”
  然后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羽箭,刺透了图干的喉咙,将他最后一个字化为了血沫。
  总管大惊,不过反应极快,几乎与图干同时滚落马下:“敌袭!”
  蕃人各自找地方隐蔽,然后取出弓箭应敌。
  几阵箭过,马队被逼到了一处小山谷中,总管见不是事儿:“割断货绳!用货物拦住敌人来路!大家上马!翻山谷出去!”
  山谷上方的丘陵上,又冒出来一支队伍,齐声呐喊,居高临下冲了下来。
  总管推开几个围着他的保镖,拔刀在手:“儿郎们弃弓,迎战,把步跋子的威名拿出来!”
  一位卫士喊道:“总管,那后路怎么办?”
  总管狞笑道:“先杀光眼前,再转身应敌,我大白高国的武士,从来不怕连场硬仗!”
  驮队的伙计们纷纷从鞍桥,腰间拔出兵刃,号呼着上前,和从山上冲下来的队伍混战在一起。
  双方都是蕃人,但是明显总管这边的训练有素,承受了第一波损失之后,竟然在山坡上纵横交阵,很快组成三人一队的小队,逐渐将局势扳了回来。
  不过代价是惨重的,总管也亲自杀了两个蕃人,又狠狠地将手中的青锋剑刺入一个对手的腰肋,见到对手腕上的一个刺青,对着山顶大喝一声:“李文钊!敢不敢出来见人?!”
  山上树林里,一支队伍静悄悄的,没有露出一点声息,一个年轻人骑在马上,靠着一棵松树打量着下方的战场。
  一个手下问道:“公子,什么时候动手?”
  年轻人冷酷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瓮中之鳖,再等等,等对面集骨溪部过来消耗一阵再说。”
  第三百八十六章 嵬名浪遇
  总管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了,来路上那支蕃部骑兵正在集结,山坡上的纠缠还未结束,山顶上的松林里,一定还有一双饿狼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也是兴庆府出来的,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环境,让兴庆府文采最优秀,少女最倾心的翩翩公子哥,变成了西夏南疆的一头最凶猛的饿狼。
  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沫,横刀挡住对面砍来的凶器,一脚将对手揣飞,然后一剑刺入他胸口,高声呐喊:“死战!”
  山下骑兵开始冲锋了,步跋子勇士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可是愈加暴发出凶性,刀刀见血,以命换命,山坡上的人转眼便稀疏了不少,比刚才愈加惨烈。
  总管身边只剩下一个武士,对手也组成了一个三人的集群,山下的马蹄声响起,传入了总管的耳朵。
  总管血战良久,手刃了六七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对方一刀狠狠劈下,卫士上前挥刀挡住,总管正要引剑前刺,却被对手抓住了手腕,第三名对手见有机可乘,狠狠就是一刀剁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脚林边却又有一匹杂色五花马冲了出来,当先骑手引弓发箭,“噗”的一声正中那名对手的太阳穴。
  总管不待抓住他手腕的对手挥刀,身体前撞,将对手扑倒在地,左手拔出匕首,猛然刺进对方的左肺。
  看着对手口鼻中喷出鲜血,总管起身大喊:“援兵到了!兄弟们援兵到了!”
  步跋子们顿时士气大振,齐声呐喊,转眼又砍倒数人。
  五花马上那名壮汉侧身拦住山路,停在驮马群的后面,混没有对身后山坡上的战况再看一眼,只冷冷地看着前方骑兵先头部队。
  然后,引弓,发箭。
  羽箭去势峻急,冲锋的集骨溪部先头骑兵大失所料,眉心正中立时被一支古怪的长箭射透。
  长箭有三片尾羽,两白一红。
  对面的骑兵也连忙引弓发箭,企图将这挡路的家伙干掉。
  不过一奔一停,双方距离尚远,对手射来的羽箭力弱不说,准头还差,只有两三支插在了驮马的驮包上面。
  而汉子的羽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七十步内的山道上,转眼便躺倒了十来具尸首。
  连珠箭!
  集骨溪部的攻击势头顿时一滞,后边的骑手,都远远地来回控马,不敢再进入壮汉的射程范围里。
  身后的战斗声渐渐弱了,壮汉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西夏步跋子,遭遇伏击还能有如此战力,斗志不懈,真是名不虚传。
  山顶上想起了一声唿哨,远处骨溪蛮知道盟友撤退了,打劫再也无望,纷纷拨马远遁。
  总管挥刀狂呼:“李文钊!总有一日取你的狗头!”
  山顶上那年轻人已经拨马,闻言轻蔑地一笑:“亏了梁家还是汉人,粗鄙无文。”
  ……
  一场遭遇战很快结束了,五花马缓步来到坡上,大汉将弓放入弓囊,跳下马来,从骑鞍后面取出一个包裹:“还受伤了?”
  总管躺在地上呼呼喘气:“多谢……多谢壮士搭救之恩。”
  那大汉递给总管一根枣木枚,:“衔上,别说话。”
  总管二话不说,接过来咬住。
  大汉撕开总管的衣物,露出肋下深深的伤口:“还好,没透,接下来有些疼,你忍着点。”
  说完将一杯充满酒香的液体淋在了总管的伤口上。
  总管一身闷哼,额头青筋暴起,眼睛都快要鼓了出来。
  大汉赞许地看了总管一眼:“好汉子!接下来我会用羊肠线给你的伤口缝合,这个不算太疼,保你一个月后又能生龙活虎。”
  总管额头上冷汗淋漓,却是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大汉将伤口缝合,然后撒上一种清香清凉的药粉,用纱布给总管缠好,这才去帮助其余伤员。
  不知道为何,大汉眼中那种淡然的眼神,让步跋子们感觉他虽然在救人,却一点没有把性命看在眼里的仁慈。
  不光是对别人,对自己也是如此,之前和骑兵对射的时候,几枝羽箭就落在离汉子咫尺的位置,汉子都不管不顾,只有确定会射到身上那些,汉子才用弓稍轻轻拨去。
  山坡上,因为这汉子的来回走动,号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就好像一头狼王,对群狼有镇压和安抚的作用那样。
  诸事料理完毕,那汉子这才来到总管身前:“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
  ……
  天都山,夏主行宫。
  嵬名浪遇看着手里的汉文简报,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是元昊的弟弟,虽然还担任着都统军,精通兵法,熟谙边事。可越是这样,越是隐隐有些担忧。
  如今老将们逐渐凋零,当年好水川跟着大王连场大战,用血汗拼杀出二十六州的元勋们,所剩已经不多。
  少主登基,皇后和她那些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身为皇叔,是真担心大白高国的国柄旁落。
  少主的进取之心他很清楚,莽撞不是毛病,反复也不是毛病,这本身就是党项人的生存方式。
  当年三代英主,不就是在夹缝中左右逢源,左右冲撞,才硬生生撞出了这一片天地吗?
  收军权也不是毛病,自己也不是不愿意交权,但是少主……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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