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第1047节
高滔滔都不敢相信,按道理说分开管理成本应该更高才对,结果各家自己过起自己的日子以后,开始精打细算,成本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不但用度不缺,还丰富了起来。
高滔滔非常欣喜,这个孙儿以前学业进益什么的都不是最可贵,这番操作却显现出对人性的深度思考,对于一个君主来说,远比能写会画重要一百倍。
其实赵煦这么干也没有高滔滔想象的那么高大上,他想的是终于逮到机会可以自己开小灶,让服侍自己的人按照《厨经》开火单,再不用吃内厨供办那些没盐没味的菜色,导致自己每次出宫都跟饿鬼一样,看着好吃的东西两眼放光口水直流,要多丢脸有多丢脸了。
一个月下来宫中用度减了不少,而大家都还很高兴,群臣更是马屁狂飞,唯一不开心的,怕就只有几个日常采买业务里吃肥的老中官。
范祖禹的奏章,其实是大宋百姓生活好了的一个侧面证明,朝臣们已经在呼吁制止民间的奢侈浪费问题了。
无论如何,神宗归位,扁罐童鞋和观儿的婚事,终于可以提上日程。
军机处,王韶和蔡京正在给赵煦讲解国家地理,军力部署,苏油在一边陪同旁听。
今天有一个好消息,大宋皇家军事学院军官速成班的将领们被放出来……啊不,光荣毕业了。
都是西军中的老杀才,苏油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授衔仪式,在武英殿向高滔滔和赵煦宣誓效忠,接受勋衔、配铳。
平夏战役和青唐战役的主要将领,除尚在河西的李宪、刘昌祚,已经当了校长的高遵裕,镇守五原包图的二种,其余如苏烈、王厚、刘世恒、曹南、苏炽火、孙能、折可大;以及原旧军中的将领如范龙山、田守忠、王文郁、姚兕、姚麟、郭成;还有表现突出的小辈如田遇、李纯元、黄虎、白栎、韦昭;中官如童贯、李祥等,皆在其列。
而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去河北整编新军。
如今的大宋,无论水陆炮骑,都可谓将星无数,人才济济。
王韶拿着指挥笔,在沙盘上对赵煦讲解:“陛下,为了应对今后的局势,我们的军事部署将明确朝辽国边境倾斜。”
“除五原包图一带,种谊所部五万新军,与种谔所部三万五千旧军,以及我们发展起来的鞑靼骑兵两部四万,麟府路折氏蕃军四万,防备西北以外,重点将发展河北四路新军建制。”
“其中京东路的归德、武宁、彰武、天平;河北东路天雄、镇宁、永清、破虏;河北西路平戎、承德、定武、安国;河东路的昭德、建雄、镇西、永安。这十六支军队共计八万人,将全部纳入新军编制,同时列装元祐连机铳,成为我朝对抗辽国方面威胁的主力。”
“所有这些部队,都将派遣经过宁夏与青唐战役锤炼,又在皇家军事学院经过两年进修的西军干将充任。”
“所有部队均为全骑军阵容,一人三马编制,共计二十四万匹骡马,配备相应的厢车、火炮。”
“为适应指挥,这些部队将构建起统一体系,称为河北边防军,成立战区指挥幕府,由种诂、巢谷担任正帅和副帅,择皇家军事学院品学兼优,且有突出表现的年轻军人组建参谋班子。臣等举荐李纯元、种师道、种师中、姚古、韦昭。”
“河北其余旧军,视其精锐和训练程度,逐步汰换旧制,减少人员,配备骡马,列装神机铳。”
“裁汰下来的兵员,将组成工程兵部队,平时参与河北役务,加强训练,战时配发武器,作为预备队使用。”
“应对这个变化,朝中的军机处、枢密院、兵部三处机构,也将重新划分职责。”
“其中军机处负责统帅参谋和战略规划,枢密院负责训练管理、条令制定、晋升任命和装备发展,兵部负责后勤保障、纪律检查和招募动员。”
“鉴于理工发展的突飞猛进,臣建议效五部技术司,将军器监吸收进兵部,不负责生产,而转攻技术和设计,形成军事技术司。”
“具体的条令和差遣分割,蔡京正在编写条例,以蔡京之明敏,相信不久就会呈陛下御览。”
赵煦已经十二岁了,今年开始个头猛蹿,一下子变得成熟了许多,转头对苏油说道:“今日观看父皇御笔,司徒当年说过,我朝有新军二十万,即可兵锋北指,收复幽燕,对吧?”
苏油躬身道:“是,臣的确与先帝说过。”
赵煦掰着手指头细数:“京中上四军已经有五万,西北种谊那里有五万,接下来上四军两厢军制全复,要再增加三万,以对应河北的八万,合计二十一万,已经超过二十万了呢。”
苏油笑道:“如果要说新军总数的话,还要加上南北洋水师的四万,以及正在组建的东洋一万。所以合计应该是二十六万才对。”
赵煦眼睛放光:“那我们何时打过去?”
苏油摇头:“陛下,打仗就和做生意一样,要讲求一个投入和收益的。”
“每一文钱的军费,都来自民脂民膏,因此得尽量节省。”
“好比一个粮商,就算是他再有钱,在五月买粮九月卖粮,都是傻子的行为。”
“再说我朝京中上四军是绝对不能乱动的,西北方面现在也动不了,河北八万新军编练尚未开始,军机处、枢密院、兵部的责任尚未分设完毕。”
“而战争打的是后勤,对抗辽国,后勤只能依靠河北,否则就是千里嬴粮,路耗其半。”
“还有辽国如今虽有乱象,但是依然还很强大。”
“如果我们今日出击,由臣坐镇大名,的确有把握替陛下收取幽云,但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
“方今北方尚在春旱,虽然大力推广了抗旱作物,加上水利、机井,灾情不重,但却已经持续了三年。”
“因此现在的河北还是以内事为主,时机不到,就努力建设,努力准备。”
“不过臣向陛下保证,用不了多久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统计数字
夏,四月,戊子,辽赐中京贫民帛,赐乌库部贫民帛,及免诸路贡输之半。
己丑,以文彦博累章乞致仕,诏十日一赴朝参,因至都堂议事,仍一月一赴经筵。
文老头对自己的小师弟,真正算是做到了扶上马,送一程,如今见到苏油年纪虽然不大,做事却非常老成老练,乐得撒手享清闲。
在程颐被贬出京城之后,吕公著对苏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连连上书乞老。
不过苏油对他却一如既往的尊重,对于保守派的其他人如韩维、范祖禹、范纯仁、吕大防,都是信任倚仗,大胆放权,最终让吕公著渐渐平静了下来,最近也不再上书了。
私下里两人还就程颐和苏轼的去留问题探讨过,最后达成了一致。
程颐充其量只能将之定义为一个民间学者,作为官员是不合格的。
苏轼天份倒是很高,但是性格决定命运,司马光说得对,那脾性要是不改,一个翰林学士加中书舍人就算是到头了。
辛卯,以苏元贞奏春夏大旱故,诏:“自今月十一日,避正殿,减常膳,公卿大夫其勉修厥职,共图消复。”
丁酉,用范纯仁之言,以四方牒诉上尚书省,或冤抑不得直,令御史分察之。
己亥,太皇太后以旱,权罢受册礼,诏诸路监司分督郡县刑狱。
甲辰,苏油收到司天监的气象监测,空气湿度和气压已经变化,奏请太皇太后与赵煦乞雨中太一宫。
高滔滔欲献发,示身代牺牲,虔诚乞雨之意。
苏油等群臣纷纷上奏,苦谏不可。
高滔滔命赵煦示截发与群臣,说道:“发已经截了,你们看着办吧。”
乃下诏,文辞有曰:“苟有利于万民,朕何爱乎发肤!”
诰词由苏轼执笔,摘录的太皇太后原话,感天动地,不五日而雨,北方旱情到此解除。
汴京百姓从《时报》上读到文章,纷纷痛哭,冒雨到宣德门跪聚叩首,高呼万岁。
乙巳,辽南府宰相王绩卒,赈上京及平、锦、来三州饥。
大宋开科取士,赐进士刘焘等并诸科及第、出身共一千一百二十二人。
高滔滔命赐新增释褐进士钱百万,酒五百壶,为期集费。
太学刘焘成了新科状元,章援第二,章持第八,其余如陈师道、张珏、舒成、文潜等皆中。
最神奇的是揭榜之时,那个被苏轼从黜落试卷当中捡拔出来,置之第五名的孙勰,殿试成绩依然是第五!
众人到此,方服苏轼慧眼独具之明。
苏油如今也成了大佬,陪同赵煦主持金明池宴会,必须写诗奖掖后进,其中就有“重五玉阶今有数,无双青眼昨何如”一句,记录这段传奇故事。
戊申,以甘霖解旱,御殿,复膳。辽命出户部司粟,海云寺进济民钱千万,赈诸路流民及义州之饥。
先是熙、丰法度,司马光欲一切厘正,李清臣固争之,以为不可。
苏油入相后,乞纳李清臣于谏议之列,从之。
五月,户部李常进奏《元祐会计统计册》《元祐户部会计统计条例》,第一次将国家财计和预算规划,以及户部会计和统计制度做成文档汇编。
两部书统称为《会计录》,虽然整整晚了五个月,但是好歹算是做出来了。
这个真不怪李常,主要是历史欠账太多,这个进度,已经让苏油感到欣慰了。
根据统计,宋朝在熙宁初年,国家财政收入为一亿两千万贯。
其中国家地亩四百五十万顷,丁农两税收入为五千万贯,商税三千万贯,其余四千万贯是朝廷和皇室专营酒曲盐茶铜铁等收益。
在此之前,这些收入全部算作国家财政收入,其中两税还多是粮食、马料、丝麻等折算而成。
支出方面,由于四冗之故,加上连年的战争、灾荒、朝廷臃肿,黄河泛滥,一亿两千万贯根本留不住,最好的年成盈余七百万贯,而其后一般都会跟上两三年的赤字,让国库越来越空。
到了元祐元年,情势大为好转,国家地亩增加到了八百五十万顷。
但是丁农二税并没有翻番,这是因为南海、宁夏等地的农业优惠政策,以及给以前的青苗、市易、常平诸法买单,该免的尽数罢免,所以两税只增加到了七千五百万贯。
但是商税却获得了可喜的增长,除了各地工商大兴,海贸大兴外,还有四通商号这个庞然大物的拆解,让宗室产业也纳入到了朝廷征税的对象当中。
大宋到今天,光商税就高达一亿贯,远远超过了农税,丁税,成为大宋第一大税种。
其中几处市舶司的贡献就高达六千万贯之巨,外贸出口行业,又成了商税里边的大宗。
除去这些,其实还有皇室产业资产的盈利,这部分收益也非常可观。
如果按照以往的计算方法,将这些也纳入国家收入的话,妥妥突破两亿贯。
不过李常给皇家留了面子,只将谁都瞒不住的那部分,就是朝廷和内库平分的东胜洲收益纳入统计,做成一千五百万贯。
因此总算起来,国家收入如今已经到了一亿九千万贯之巨。
不过支出方面却并没有什么结余,根据苏油的安排,赵宋家天下,内库的收入虽然不纳入国家统计,但是苏油从高滔滔那里要来了一条保证,就是内库必须常年保持六千万贯的国家风险拨备,在国家需要的时候,作为应急基金。
这六千万贯算是给国家经济保底之用,平时坚决不能动,剩下的的才能作为皇家产业的投资资金。
同样的,户部也必须常年保证四千万贯的“库底”,作为应急之需,其余的量入为出,略有盈余就好。
财政是一个流通循环的过程,全压在家里只能长霉,毫无用处。
而这两个底库如今早就满了,这还没算作为战争拨备的封桩库、元丰库。
所以这一亿九千万贯,基本也留不下,但是用处却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新军是一头吞金的猛兽,大宋的军人,在熙宁年间,将乱七八糟的厢军、州军、义勇、乡弓手、巡检、盐丁库丁蛮夷蕃军等都算上,高达两百万之多。
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军队”基本都被裁撤完毕,变成了生产力量,大宋只保留了新旧两种职业军队,人数减少了到了四十万。
不过军费依旧高达五千万贯,其中新军装备马匹就花了一千万贯,剩下的还有造船造枪炮,以及新旧军俸禄。
这里也能看出两军待遇的差别。
剩下的支出里边,有一千万贯的官吏俸禄,一千万贯的宗室补贴,以及三百万贯新增的折冲府的警察薪俸。
剩下的一亿一千万贯,朝廷要拿去维护各地官府,修路、防河、开水利、筑城、建学校、弥补仓库损耗、维护漕运、救灾、赈济、开矿、通海、赏赐蕃夷等诸多方面。
这里边很多方面都是有良性产出效应的,财政支出结构已经发生了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