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第1208节
就这样,向家得了这块风水宝地,之后不久,向敏中就出生了。
向瑀只有向敏中一个儿子,亲自教育督促,从来不假脸色。
向敏中也聪明得很,向瑀曾对自家媳妇悄悄说:“大吾门者,此儿也。”
向敏中后随向瑀赴调京城,回到开封,从此就在家中读书学习。
一日有个书生从门前经过,看见向敏中,对邻居的母亲说:“这孩子风骨秀异,将来必定尊贵而且高寿。”
邻居的母亲把这件事告诉向敏中家,等到向母出来时,书生却已不见了。
不过老向到底没能看到自家儿子有何成就,因为在向敏中二十岁时,向父向母就相继去世了。
但是老向培养出来的性格发挥了作用,虽然父母双亡,向敏中依旧能刻厉自立,志向远大,不计贫寒。
太平兴国五年,向敏中进士及第,其后历任工部郎中、给事中等职。真宗咸平四年,升任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正式拜相。
应该说向敏中干得还算不错,以勤于政事、老成持重而闻名。除了因购宅争妻事件受了些污点外,也算是当时名相。
最终官至左仆射、昭文馆大学士,活了七十二岁,去世后获赠太尉、中书令,谥号“文简”。
之后向家曾孙女更是被选入宫中成了赵顼的皇后,虽然一个亲出子女都没有,地位却出奇稳固,稳稳当当做到了皇太后。
大家都说向家的好运全拜那片风水宝地所赐,于是当地还流传起一首民谣——绵绵王岗,势如奔羊。稍其前穴,后妃之祥。
向太后临终前的遗诏,果然给向家带来了巨大的好处。
赵煦集议,谥钦圣宪肃皇后,命宫中录向太后懿行,加赠太后曾祖向敏中齐王,祖父向传亮周王,父向经吴王,兄向宗回汉东郡王,向宗良永嘉郡王,极示褒荣。
……
辽国,东京城外,南仙驿。
天色已近黄昏,眼看城门就要宵禁。
门外来了一列马军仪仗,中间夹着一辆奚车,正朝这边赶来。
侍卫看着远处的城墙,纵马返回到车旁:“相爷,可算是赶到了。不过前面坏了一辆拉木头的太平车,挡住了去路,要不要换马?”
王经撩开车帘:“怎么回事儿?不能拖开?”
却一瞥眼瞅着驿站草亭下饮酒的一人,不由得脸色大变:“先停下,待我进驿馆歇息片刻。”
侍卫首领有些莫名其妙,相爷从半路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一路不断催促,临到城门了却突然驻足,到底是要玩什么?
不过他只是一个马直班头,上峰有令接着就是,一挥手就要让手下们将驿馆清出来。
王经制止道:“说了多少次,就算是王子出行,也不得扰民,何况尔等?都这里站着,我就去那草亭里坐坐。”
侍卫首领低声道:“相爷,草亭里有人。”
王经理了理胡须:“一介书生,还能吃了我?待我去攀谈一二,说不定能给大辽发现一个人才呢?”
侍卫不禁好笑:“野有遗贤,会巴巴儿地坐在都门外驿亭里待价而沽?相爷就是忒爱惜人才。”
王经骂了一句:“少胡沁,宁可错一万次,也不可放过一次。”
侍卫笑着拱手:“那相爷自去,有事招呼。”
王经这才迈步来到草亭,对着那人做了个揖,摆出陌生人打招呼的样子,却在弯腰的时候焦急地低声道:“节度你怎么敢来这里!这是我大辽东京城!要是被人知道,弹劾我一个里通外国可如何得了?还有你堂堂大宋宗室,有个闪失又如何得了?”
那人正是赵仲迁,也对着王经施礼:“相公说笑了,此来却不是给相公招祸,却是解祸的。”
王经面上摆出微笑,就如平时准备攀谈的模样,声音却是低斥:“我有何祸,节度休要耍笑!”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献策
赵仲迁说道:“相公难道不知,三司使萧托辉借故将你调开,自己却来到东京,不就是想要拿到相公的实证吗?”
“他敢!”王经面上虽然依旧带笑,声音中却充满了怒气:“这个萧计相,当真如跗骨之蛆!”
赵仲迁笑道:“明公,你当萧计相的作为,真就是萧计相的意思?”
“节度这话何意?”
赵仲迁说道:“明公,之前大公鼎告警,让明公和皇太叔做好准备应对弹劾,辽朝制度我不太清楚,不过按我大宋的制度,如果发起弹劾之人不是御史,最后又证明弹劾不实,那就当以所弹之罪反坐。”
“怎么萧托辉弹劾不成,却丝毫不受影响啊?”
王经说道:“我朝制度不如宋朝严密,君上的意志更为重要,萧托辉如今在朝臣中臭了大街,可在陛下那里,也得了一个骨鲠之名。”
“但是一介奸佞,又岂能久閟圣聪?迟早要露出马脚!”
赵仲迁意味深长地说道:“明公前头那句话,掐头去尾,或者就是真相了。”
“掐头去尾?”王经回想了一下,:“君上……的意志?”
赵仲迁似乎不关心这个:“明公,我说你祸在旋踵,却是有根据的,其实都不在这些上面。”
王经对赵仲迁的能耐其实非常佩服,当即道:“节度讲来。”
赵仲迁说道:“萧托辉主掌计司之后,其实就干了一件事情,清理亏空,对吧?”
王经点头:“是。”
“而清理亏空的对象,是从国库借款的官员,对吧?”
“对。”
“而从国库借款的官员,他们借款的目的是什么?投资,对吧?”
“对。”
“他们的投资渠道很多吗?”
“这个……”
“他们的投资,有多少,是相公主持的债券?”
“这个……”
“现在萧托辉催逼官员,官员们急着将钱还到国库,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
“是不是,大量的铁厂债券将被兑换?”
“……”
“相公手上,现在有足够的舶来钱供官员们兑换吗?我不是说相公的私产,而是指官库。”
王经脸上的冷汗顿时下来了。
赵仲迁淡淡地说道:“萧托辉此举,看似为国为民,其实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将相公兑付债券的节奏打乱了,本来安排得井井有条,经他这么一整,相当于提前了三年的时间。”
“他将相公本来可以在三年里顺利还完的债券,变成逼相公在短时间内必须全部兑完,相公啊相公,你竟然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
“萧计相,这是要踩着相公的尸骨上位!”
王经已经顾不得向远处的侍卫们掩饰自己的神色了,四十三节度所言的一切,当真会发生!
然而赵仲迁还在继续:“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我们继续推演一下,如果让萧托辉此举得逞,辽国会发生什么情况?”
“我们不说今年到期兑付百分之二十的利息,只说本金,三百五十万贯,相公现在,能全部拿出来吗?”
“如果拿不出来,那官员们会不会就有了借口,把锅推到债券无法及时兑付头上?可这明明是萧托辉搞出来的事情,凭什么却要相公来背锅?”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承办债券销售的通锦钱庄声誉扫地,钱庄客户担心风险,纷纷取走存款,所有钱庄业务陷入停顿……”
“本该欣欣向荣的各项产业,因为资金链断绝纷纷倒闭,于是人心越发恐慌,挤兑行为扩散到南部诸州所有钱庄,然后是更多的产业倒闭……”
“相公,祸在眉睫了啊!”
王经身体都在颤抖:“刚刚你说……陛下……可如果陛下知道情况会如此严重,怎么会坐视不理?”
赵仲迁说道:“其实我并不反感萧托辉,甚至相反,我很佩服他的为人。”
“但是萧计相的经济管理水平还停留在农耕时期,而这,可能恰恰符合了你君上的胃口。”
“对贵朝君上来说,事情料理起来很简单,民足食,兵足用,这就够了。”
“臣子嘛,杀一批以谢天下,换一批修养生息,事情就过去了。”
“晁错,桑弘羊,替汉室鞠躬尽瘁,不惜搅得天下沸沸扬扬。”
“咎归一人,然后一刀了却,天下还是汉家天下,天子还是万年天子,简不简单?”
“节……节度……不要吓我……”
“我是吓你吗?那请问相公,刚刚我说的那些,哪一个环节,相公觉得有问题,不会发生?”
“这个……这个……”
“贵君上有铁冶在手,不愁无兵;有辽阳长春在手,不愁无食。南部诸州受损的,不过是商贾海客,恒产之人,他会害怕这些人造反?”
“何况这些不是他的过错,到时候给天下的诏书里,是贵朝先帝遭受奸臣蛊惑,导致民不聊生。今日诛绝,以儆将来。”
“铁冶还是那个铁冶,良田还是那些良田,至于创始之人衔冤万古,翻年之后,谁又还记得?”
“或者相公觉得自己在贵朝陛下哪里的价值,远远超过迫在眉睫的三百五十万贯,他非保你不可?”
王经双目已经失焦了:“如此局面,我还能施为?活不了,活不了了……”
“相公言重了。”赵仲迁说道:“毕竟我刚刚说的那些,都还没有发生。”
王经突然醒悟过来:“对,以节度之能,我不信萧托辉能是对手!节度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赵仲迁说道:“现在不是细谈的时候,我只说上中下三策。”
王经都傻了:“还有三策?”
“先说下策,我在锦州备有舟船,相公若见事不可为,可携家浮海归宋,大宋必会妥为接纳,酬以官爵,南部诸州的烂摊子,丢给别人去收拾。”
“不过如此一来,所有污水就得相公一个人受着,在辽境可就是遍地骂名,之前为名声所作的功夫毁于一旦,死后再上个《奸臣传》遗臭万年,家族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这些是肯定的了。”
“中策,说中策。”
“中策嘛,就是将刚刚我说的严重情况,告知贵朝陛下,让他知晓萧托辉那套绝不可行,否则就算国库短期充裕,还不够救济南部诸州之用,实在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