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到底是谁的箭

  萧晟渊已经昏迷,被禁卫军提过来的太医大惊失色,连忙将人放在了担架上,鲜血染了萧晟渊整个衣襟,颜色比穆安今日的裘衣还要烈焰几分。
  而等了半刻,萧辞还未出来。
  穆安不知道萧辞的箭为什么会插在萧晟渊的胸口?
  马蹄声起,沐珣策马扬了出来,看到穆安利索的翻身下马,径直过来:“安……王妃,怎么回事?”
  焦急的捏住他的衣袖,穆安脸色微白:“萧辞呢?”
  “王爷还没出来?”沐珣看到萧晟渊已经被武清文命人抬上了马车,众臣在他后面跪了一地,整个红霞猎场都乱了,他转身就要回去寻萧辞:“王妃勿怕,不会有事的。”
  穆安及时拉住他:“不用你去,我去寻他。”
  明月几乎同沐珣齐声:“不行!”
  “乖乖听话,先回王府,我去寻”,沐珣冷了脸,对明月道:“带着王妃回府。”
  明月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左右第一时间听风已经冲进去了,严宽也在密林中,想来带着身边人也去寻自家主子了,她应了沐珣的话:“王妃,我们先回去。”
  “快回去,听话”,沐珣尾音颤,掌心停在穆安头顶一寸之处,却半天没有落下去,他垂着深不见底的眸子,说:“回府等着,一定不会有事的,为自己的身子想想,我去帮你把王爷寻回来。”
  怔怔的看着他,穆安浑身凉飕飕的,煞声:“世子,你与我没有半分干系,家事更是轮不到你操心,我的夫君自然该我去寻,都这个时候了,世子不必假惺惺的在我面前演戏,我也不会向皇上揭穿你,大家各自安好。”
  狠狠推开面前的沐珣,穆安冷然,不顾明月的阻拦翻身就上了马。
  “驾——!”
  冷喝传来,人稳稳的伏在马背上蹿了出去。
  “王妃!”
  “安儿——你回来!”,沐珣几乎失声,他双拳紧握,好在现在大家都自乱阵脚,没人注意到他,借着慌乱,沐珣再次追了进去,这次他浑身煞气尽显,一身儒袍也盖不住那将帅之气,哪里有丝毫的温润柔弱。
  他小心呵护的安儿……不信他了。
  天涯咫尺,从此末路。
  多么决绝的女孩,该拿该放,在她心里有一面明镜,清清楚楚的端着那天秤,不容有毫厘之差,而此刻的沐珣,就是那明镜里掉下秤砣,被割离出去的人。
  明月紧随沐珣后面,几人不约而同的冲进了红霞密林。
  等太医及时为萧晟渊止了血,服用了保命圣药归元丹,谢良带着昏迷不醒的萧晟渊回宫。
  红霞猎场的天突然阴了下来,抬头望去,森森然一片,方才被马蹄惊动的寒鸦不知道从那个窝里涌出来,拖家带口的盘旋在头顶尖叫,像是悲戚绵绵,又像是热烈庆祝着什么。
  朔冷的风呼哧呼哧的刮的人耳膜生疼,武清文送着萧晟渊离开,双腕止不住的发颤,鬓角紧绷,骤然间目光如炬散尽垂垂老矣之态。
  而他身后,跪了一地的朝臣,各个伏身叩首,无一人敢动。
  好半晌,武清文才颤颤巍巍的回头,说:“大家都起来吧。”
  众人好似如释负重的吐了一口气,一时间却没有人动,最多只是抬起了头,不顾寒凉的瘫坐在地上,目光茫然木讷。
  沈德重第一个起身,身上沾了大片的泥土他也顾不得瞧一眼,只道:“武相,太医说皇上如何了?”
  武清文三缄其口,那触目惊心的冷箭差点将人射了个对穿,太医哆嗦的话都说不出来,拿药的手比他还要抖百倍,还能有什么论断。
  “武相”,沈德重踉跄了一下,到武清文身边:“你实话实说,方才我看了一眼那箭尾,那是……”
  猛然看向沈德重,武清文如醍醐灌顶,瞪着眼睛左右一看,大声:“摄政王妃呢?”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起身四周去看,哪里还有摄政王妃的身影。
  沈德重:“为何摄政王还未出来?人难不成还在猎场里?”
  “大凉世子也没出来!”
  “我看到了”,不知道哪个新臣口不择言,尖声说了出来:“皇上胸口所中之箭,是摄政王的。”
  “砰——”一声,众人心弦骤起,有人不要命的把这疑惑说了出来,武清文耳边立刻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分析各种可能。
  “大凉世子也不见了,是不是摄政王同那世子……密谋,意欲……反反、反……”
  “都闭嘴!”关键时刻,武清文忍不住了,他脊背挺得端正,胡子都是翘的,冷喝:“谁若是再胡说八道,休怀本相不客气!皇上生死未明,摄政王还未出来,什么时候天下大事是随口臆测而来的,所有人即刻回宫!都三缄其口,这件事情若是走露半点风声,本相第一个要他的命!”
  很少见武清文这般言辞犀利,众人被他喝住,鸦雀无声,由侍卫带着陆续回宫,他们这群人皇上没醒来,怕是得跪死在太和殿了。
  沈德重面色阴沉,拍了拍愤怒的武清文,低声:“要不,我同你在这等着,他摄政王总要出来的。”
  “你方才就没看到摄政王妃去哪了”,武清文问他:“还有大凉世子。”
  沉默一瞬,沈德重绷着面,凑近武清文,小声:“我看到了。”
  “什么!人呢,德重啊——!你可知道皇上胸口那一箭是摄政王的,你我担心已久,不奢求朝局太平,却也不能毫无兆头的就乱了,方才为什么不喝人拦住王妃?”
  沈德重明白武清文的意思,若是这件事真的是沐珣同萧辞商量好的,借了大凉的势,萧辞隐忍多年,终于反了,一怒之下杀了萧晟渊登位,那必然要血染皇宫,穆安就是他们一众老臣的枪,有了她便能牵住萧辞片刻,或是谈判,或是另寻出路。
  敌不过,他们最差还能带着萧晟渊南下,总归不能一夜之间改朝换代。
  沈德重犹豫半天,才拉着武清文说:“武相,我方才不仅看到了摄政王妃,还看到了大凉世子,他们是亲密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我也心知肚明啊,摄政王不是莽撞之人。”
  “那现在呢,他那箭把皇上射了个对穿,为何迟迟不露面!人呢?”
  “先不要妄下断论,以往你是最为冷静的,今日怎么也慌了神”,沈德重吸了一口寒气,面色已经青黑,他道:“确是摄政王的箭,那不一定就是摄政王射的,密林之中那么多人,指不定谁拿了王爷的箭啊。”
  武清文张了张嘴,定定看着沈德重,心下抖的厉害,他慢慢也琢磨出了沈德重的心思,无力感压的他脊梁骨疼,他直不起来了。
  不想出声反驳,普天之下,想从萧辞身边拿走一丝一毫的东西,都是天大的笑话,那箭矢有专门的人盯着,每射出一只都是数,除了萧辞,谁能拿到?
  可能性太小了。
  良久,武清文远远望向漫无边际的密林,低声:“既如此,还等什么,走吧。”
  沈德重杵了半天才追上去,他猛然拉住武清文,咬牙:“是啊,武相应该猜到了,我是动摇了,跟着皇上跟着摄政王,亦或者保持中立,对我们这群老不死的而言没有区别,外面再闹,我们总归能在京城两眼一闭,两耳一关等着渐渐老去,死了。”
  “武相,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能拖着,年轻人不行,我那一双不争气的儿女都是王府的友人,我已经同摄政王府脱不干净了,还不如老来决绝一次,选个立场!”
  武清文回头给了他一拳,闷声:“这就是你方才睁只眼闭只眼的原因,你为什么要说给本相听,你若是不说出来我便全然当做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沈德重:“我说出来,难道不是因为武相也动摇了吗?摄政王虽然手段凌厉,却从未为难过我们,从未亏待过天下黎民百姓,他是正直的!武相不也是受过他的恩惠,摄政王暗中一直护着你的,他打心底敬重我们。”
  “你住嘴”,武清文气的弯下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却仍然像喘不上来,怒眼瞪着沈德重:“这话本相就当你从未说过,我也从未听过,皇上是皇上,摄政王还是摄政王,你我只是那太和殿众臣之一,从来不为谁,走,我们回去!”
  沈德重难过的笑了笑,扶着武清文:“皇上定会安然无恙的,我随你回宫候着。”
  林中依稀飘着血腥味,穆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密林外围没有萧辞的身影,随处可见的血迹,不知道是猎物的,还是人的。
  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放慢了脚步,急得快要哭出来,摸着微微不适的肚子,随手从医疗室拿出药吃了,将那股子不适感压下去。
  “孩子,你要坚强。”
  萧辞,你究竟在哪?
  愣神片刻,眸色一凛,穆安向密林深处追寻过去,她不相信那一箭是萧辞射的,那可是会要了人命的一箭啊!
  “安儿!”
  沐珣追上来,已经没了穆安的影子。
  明月听见了也只是皱眉,并未出声喝止,一路没见到严宽和听风,恐怕都往里面去了。
  她瞥了沐珣一眼,一勒马:“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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