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电话

  圣彼得医院。
  十几个身穿白色褂子的男子紧张地守候在手术室的门外。
  医院的广场上簇拥着数百个穿着同样白褂子的男人。
  几个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医生,我们小姐怎么样了?”众人纷纷问道。
  几个医生无可奈何地看着众人。
  一个年岁较大的医生道“失血过多,回天乏力,你们进去看看她吧,准备准备。”
  众人大惊,立即冲了进去。
  一个面色苍白,嘴唇发白的女子躺在手术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小姐,小姐——”众人纷纷道。
  曹十花环视众人,艰难地说道“曹家帮拼尽全力找到孟水芸,让她做大当家的——”
  这个二十岁的女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空旷的手术室,冰冷的手术室。
  众人围绕着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女子,哀痛。
  忽听一人大喊道“这一切都是小岛村一郎做的,我去杀了他——”
  那人迅速冲出了手术室。
  众人大惊。
  这个言语之人年龄大概在四十左右岁,粗糙的手指长着厚厚的茧皮,古铜色的脸上是岁月沧桑的痕迹。
  “夏东里,你不要做傻事儿——”众人喊道。
  被称呼为夏东里的男人迅速冲出医院大门,在数百个曹家帮弟子的注视下,这个曹十花的义父,曹唯汉的结拜兄弟,双手持枪,一步步朝大田棉纺厂走去。
  出乎众人所料,这个在曹家帮向来没有什么实力的男人竟能直驱大田棉纺厂会议室,当着众多股东的面,双手开枪,将正在开会的小岛村一郎打成重伤。
  夏东里迅速被大田棉纺厂雇佣的保卫队制服,并迅速被赶来的警察带走,关押进漕河泾监狱。
  事情演变得如此之快,出乎众人所料。
  一天之内,大当家黄书芬被刺杀,老帮主的唯一女儿因为失血过多离世,而深受大家喜爱的二当家孟水芸被人劫持走。
  因为义愤,曹唯汉的结拜兄弟夏东里鲁莽地去刺杀小岛村一郎,被捉进监狱。
  曹家渡人愤怒了。
  有人大声地吵嚷着杀进大田棉纺厂,劫持漕河泾监狱。
  本安祥平和的曹家渡变得混乱不堪。
  因“刺伤友人,破坏治安”,曹家渡被数百警察包围。
  二十多个曹家帮的人被抓走。
  群情激动,人们纷纷走向街头,静*坐请*愿,请求国民政府出面还曹家渡一个公道,释放夏东里,追查刺杀黄书芬的凶手。
  三天后,夏东里和那二十个被抓走的曹家帮人被释放。
  这个鲁莽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迅速成为曹家帮新任大当家的。
  有人提出异议,提出曹十花临死曾说过曹家渡的继承人是孟水芸。
  第二日,提出异议的人离奇失踪。
  渐渐地,不再有人敢提“孟水芸”三字。
  往日那个安静祥和,人人欢笑的曹家渡不再呈现,打架斗殴,拦路抢劫,黄赌大烟再次出现。
  每日里,夏东里都会坐在那栋白色三层洋楼的顶楼,左手搂着一个皮肤白皙的俄罗斯女郎,右手揽着一个扭捏做态的满面风尘的女人。
  长满老茧的手指夹着粗大的雪茄,一口黄牙得意地宣誓着他是这个领地的实际主人。
  细心的人很快发现白色洋楼前的那个古铜色的小牌子由“曹公馆”变做“夏公馆”。
  ……
  上海泖岛。
  白色的落地窗纱随风飘动着。
  塌塌米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穿日本和服的男人,男人摆弄着景德镇的茶具。
  “胎薄如纸,透光透影,瓷质晶莹洁白,好瓷。”
  男人身后站着一个恭敬的身穿西服的男子,男子大概四十左右岁。
  “将军,夏东里已经顺利成为曹家渡的大帮主,我们现在已经实际控制了曹家渡。”
  被称呼为将军的老男人点了点头。
  恭敬的男人继续道“我们费了这么多周折,又牺牲了这么多人——”
  老男人猛然举起了手,将那男人的话打住。
  “井上先生,你永远要记得一点,单独一个中国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抱团。分化一个团结的集体永远比杀死一个领帅更有实际意义。”
  忽然,这个不断摆弄茶具的老男人得意地笑了起来。
  “可是,中国人又向来是一盘散沙,这也注定了这个貌似强大的国家永远都是一个睡不醒的东亚病夫,这样一个广袤的富裕的土地,只有我们日本人才能真正让它焕发出活力。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圣战做准备。
  我们是在拯救这片土地,拯救这里的一切。”
  久久不闻身后那个被称呼为井上先生的日本人说话,这个得意的老男人将茶具放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担心我会恼怒。”
  井上和彦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山本裕太他斩杀了大冈先生,射杀了十二个便衣队的人。最近他又将藤原悠仁诓骗来,他们联合为曹家帮原先的二当家孟水芸做了手术。”
  被称呼为将军的男人拿起紫砂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茶叶水。
  “山本裕太是有史以来最强的武士,千古良材,智慧和毅力,无论哪一方面都堪称完美。
  只要他能效忠天皇,牺牲一个大冈先生和十二个便衣队员,那又如何?”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
  “用中国人的后代来杀戮他们自己的同胞,这不是很有趣儿的事情吗?”
  井上和彦站立在男人身后,双手局促地捏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包。
  老男人继续道“至于你说的那位叫做‘孟水芸’的姑娘,即使山本裕太不出手,我也会寻找机会救治她的双手。
  只有她能继续活着,只要她能始终拥有那双无与伦比的双手,我们大日本帝国就有机会得到让全世界惊诧的宝藏,这宝藏大到令整个世界吃惊。
  拥有这样的宝藏,就拥有巨大的经济补给。莫说这东亚病夫的土地,即使是欧陆美洲,也是有可能的。”
  井上和彦瞪着一双因为惊骇而变得圆溜溜的小眼睛。
  “将军——”
  老男人将茶杯举起,一饮而尽。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井上和彦惊吓的连忙立定,道“嗨——”
  ……
  大卓证券所。
  一脸憔悴的林桐卓在地上来回走动着。
  焦急的他已经推掉了所有生意,一连数日他出入警察局,曹家渡,甚至亲自求见了杜月笙。
  警察局派出了数十个警员,曹家渡人纷纷倾尽一切力量。
  杜月笙更是派出了众多线人。
  然而,自己那个心爱的女人就像早春的雪,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个月的时间,众人均劝他看开些。
  这个俊美的青年懊恼地坐了下来,如果那一日自己坚持住,不让她回曹家渡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如果自己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始终把她带在身边,而不是让她单独留在云水,就不会让双手残疾,也更不会进入曹家渡,更不会被人劫持。
  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看了看满烟灰缸的烟头,又看了看一脸疲倦而又焦虑不安的林桐卓。
  他本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曾是那么的英姿勃发,他曾是那么的精力充沛。
  短短半月,这个让无数少女倾心的男子变得如此颓废,如此憔悴。
  女子心底涌动着痛。
  若是自己出事儿,他是否会为她流下一滴眼泪?
  忽然,这个女子焦急地摇了摇头。
  自己真是傻了,怎么会想到这样的问题?做为一个帅府千金,有谁敢对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这个内心复杂的女子将那装满烟头的烟灰缸拿了起来。
  一声清脆的响声。
  两人几乎同时将手伸向响动的电话。
  吴慕青将手缩了回来,在这样的时刻,一切还是由眼前这个男子自己做决断,亲自处理吧。
  无论从哪一方面说,自己还是保持少言的好。
  “奇峰,怎么样了?”林桐卓抓起电话,焦急地问道。
  自从孟水芸出事,奇峰就长在了警察局,天天打听着案件的进展。
  电话那端传来阴沉的声音。
  “你的女人在我们手上,如果不想她出事,就一人来。记得带上三万大洋的银票,不要做出不明智的举动,否则——”
  林桐卓大惊。
  本被传说为日本人劫持的事件竟然是绑匪为了钱财而为。
  “好,我一切听你们的。”林桐卓答道。
  “梅云山庄,下午五时,你一个人来,若是被其他人知道——”
  “放心,我一定一个人去。”
  电话挂断了。
  林桐卓心焦地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四点一刻。
  此处距离梅云山庄至少一个小时的路程。
  “把久恒公司的资金全部拿出来。快——”林桐卓将一把保险柜的钥匙丢给吴慕青。
  吴慕青诧异地看着这个因为心焦而变得失去风度的男子。
  “快啊——”林桐卓吼道。
  吴慕青无奈地将烟灰缸放下,拿起那把保险柜的钥匙走出了房间。
  林桐卓猛然拉开了抽屉。
  一把黑色的左轮手枪,两盘子弹,一把匕首。
  快速将左轮手枪插*进腰间。
  林桐卓抓起拐杖快步走出房间。
  “桐卓——”手中提着一个棕色小皮箱的吴慕青不安道。
  一把抓过那个棕色小皮箱,林桐卓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
  尽管腿脚踉跄,但这个青年是这样的决绝。
  司机老李抬头看着朝自己疾步而来的林桐卓。
  “老板,去哪里?”
  话音刚落,林桐卓早已一把抓住他的领子。
  司机老李被从汽车里拽了出来。
  棕色小皮箱被丢在车后座。
  林桐卓坐上汽车,快速发动汽车。
  一声轰鸣,汽车像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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