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玄清

  在鸣鸾的邀请下，秦绝跟着一众乐师进了城，偌大的城镇，以为祭奠倒是热闹非凡，花船本就是最早出发的客船，但是进城之后，才发现城中早已是人山人海了，错落的街道上到处都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祭奠在明日正午举行，我们还需要前往城主府去报道，准备预演一下明日的乐曲，先生，您跟我们一起去吧，乐师位于祭坛正中央，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真的见到后土娘娘的神迹呢？”鸣鸾笑着说道。
  秦绝沉思了片刻，这才勉强答应了。随行的乐师总共十余人，一旁服侍的丫鬟却足有三十多人，这些都是南方七城闻名的乐师和花魁，乃是有当地的伶官推荐的，等到了后土城再有当地的城主统一安排。对于后土娘娘的祭奠，整个昆吾山所辖十二城都是非常重视的。
  进了城主府，大殿中还有十几位乐师和花魁在等候着，这些人便是来自北方五城了，想不到她们竟然先到了。
  看到来人，这些人明显有些惊讶了，来访的众人清一色都是女孩，只有秦绝一个男的，多少显得有些尴尬了。
  “呦，怎么还混进来一个俏郎君啊？难道他也是你们南方来的乐师么？”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史上还没有男性乐师参加祭奠舞乐的先例，如此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秦绝脸色微沉，刚进来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来了他也不会轻易的退去。
  “既然没有明令禁止，哪有有何不可嗯？这位先生的乐理造诣极深，恐怕在座之人无人能望其项背，所以他出席舞乐祭奠，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鸣鸾不忿，上前争辩道。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后殿传了过阿里。
  “无人能望其项背？此言怕是有些过了吧，若是他真的能够领衔群艺，便由他出席也未尝不可。”
  话音刚落，只见殿后几人缓缓走了过来，为首的便是后土城的城主蚩离，她乃是昆吾山的嫡系一脉，也是十二主城中唯一的女城主了。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少女，那女孩尊荣仪态，显得很是高贵，气质竟然比蚩离还要尊贵几分，此时她嘴角冷声，面色似有不屑，很显然刚才出言的便是她了。
  蚩离轻然一笑，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皆是为了后土娘娘祭奠而来的，皆是名动一方的乐师和花魁，不过既然到了这里，还需要遵从所有祭奠的归程，而关于舞乐方面我已经全权交给玄清姑娘负责，还望诸位全力配合她，大典在即，本城主还有诸多琐事，便不再相陪了，玄清姑娘请开始吧。”躬身行了一礼，蚩离便直接告退了。
  看着蚩离恭敬的样子，秦绝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看来这个玄清的身份着实不一般啊，地位远在蚩离之上，想来定然是昆吾山的嫡系无疑了。”
  玄清轻声笑了笑，慢慢走了过来，对着众人摆了摆手，“此次祭奠乃是整整第一百届，也是最为举世瞩目的一次，我临行前，昆吾山的大祭司便已经预测过了，这一次，后土娘娘的神念必然会显圣，所以钦定的主题便是斗破诸天。历经千劫百难，我巫族依旧不灭，得以延续至今，辉煌依旧，这一切都得益于无数先辈不屈的意志。所以这一次祭奠便要展现出我们巫族征战的雄心，百战不败，斗破诸天。”
  话音一转，玄清转头瞥了秦绝一眼，轻笑道：“既然先前有人说你的乐艺无双，那边请先生先来吧，也好让我等见识一下先生的超凡之处。”她的话语中似有嘲讽。
  秦绝脸色微沉，看了一眼鸣鸾，脸上似有犹豫。
  倒不是他不想表演，着实是没有感觉啊。秦绝之对乐理就像是段誉施展六脉神剑似的，时灵时不灵的，总需要想找找感觉才行。
  鸣鸾似乎看出了秦绝的窘迫，不过她的古琴已断，今早便让人拿起修去了，手上却也没有适宜的乐器与之相合了。
  “怎么？胆怯了，莫非是纸老虎？还是先生觉得我等不配聆听先生的大艺？”玄清冷斥道，面色更加的不屑了。
  秦绝皱了皱眉，咬了咬牙，只见一动，玉笛横陈再次出现在手中。
  “妈的，看来也只能豁出去了，没有感觉，要不老子吹上一首《义勇军进行曲》吧。”暗骂一声，秦绝刚要开吹。
  恰在此时，鸣鸾一声冷笑，急忙说道：“先生乃是大师，意境腾龙九天，怕是我等无人能够意会，依我看倒不是玄清姑娘与先生共合一曲，也让我等见识一下玄清姑娘的高超技艺。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都点了点头，说到底文人技高脾气就冲，满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被人崇敬吧，便如坐云端一般，肆意表现的莫测高深；若是不被理解，便会认为是曲高和寡，心怀忧惧。文艺本是一家，文人尚且如此，艺人脾性更甚。
  “呵，派头倒是不小，无妨，那本尊便先来抛砖引玉吧。”冷哼一声，玄清袖袍一挥，一排庞大的青铜编钟径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上下共三层，每一层都有大小不同三十多种铜钟，三排加在一起，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个。
  “这……”鸣鸾微怔，这么庞大的编钟组实在太过震撼了，很少有女子演奏编钟的，“百余组编钟，平常都需要几位乐师共同来演奏，钟声浑厚，恰似金玉之声，只是不知玄清小姐需要与谁一起演奏啊？”
  “我一人足够。”玄清轻笑，瞥了一眼秦绝，神色间似有嘲弄，“先生本尊便先行献丑了，希望先生莫要叫我失望哦？”
  说着，取下脖子上的彩练，脚尖轻动，翩翩起舞，彩练像是双头蛇一般灵活，敲打在编钟之上，不重不轻，不紧不慢，很快整个大殿便响起一阵浑厚的乐章，与乐曲相配的是玄清那曼妙的舞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人迷醉。
  咚咚咚……
  秦绝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如心跳一般的钟鸣鼎震之声，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副恢弘的场面。
  哗啦啦……
  帷幕拉开，高台之上，十二祖巫傲然而立，怒视着无边苍穹。
  “大道争锋，尚留一丝机缘，巫妖之战，不可避免，随我杀上诸天，剿灭妖族余孽，从此我巫族便是这洪荒主宰！”玄冥高声喝道，脸色冰冷。
  站在玄冥身后的便是后土了，此刻她眼神深邃，似迷雾烟云一般凄迷，“天地主角征战，有人告诉我这或许就是两族的落幕之战，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战上三十三层天宫，饶是刹那光华，也要照耀诸天。”
  袖袍一挥，战鼓擂响，巫族拜将！
  恰在此时，远处不知何处竟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笛声，仿佛穿越了无数纪元，悄然而至。在众人的耳边奏响，仿佛一道光芒，指引着众人踏上命运的征途。
  呼啦啦……
  巫妖战起，场面无比的惨烈，无数苍生遭受荼毒，无数生灵彻底磨灭，尸山血海，铺垫着征战之路。
  帝俊和太一以河图洛书为阵眼，纠集妖族皆周天星斗大阵，崩碎了无数的巫族；玄冥怒喝，引领十二祖巫以身为阵眼，结起了都天神煞大阵；两阵对轰彻底毁灭了洪荒世界。
  大战进行到这里，巫妖两族死伤无数，洪荒大陆早已残破，天不是天，地也不在是地。无所战魂萦绕，久久不散，似有无尽的悲愤。
  看着眼前的景象，后土似有几分迷茫了，轻喃道：“一切都被他言中了，巫妖战起，洪荒崩碎，两族皆要退出天地主宰，只是如此大杀孽，终究要有人来承受啊，既然圣人不出，那我便身合轮回，从此超度这些亡灵，接引无尽的战魂吧。”
  说完，诸天降下功德，她的直接舍弃了肉身，灵魂直入地府之中，从此轮回始成。
  大战到最后，帝俊战死，太一连斩三大祖巫，怒喝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苍生为刍狗！”话毕便自爆元神，将其余的祖巫斩杀殆尽。
  从此巫妖两族彻底覆灭，鲲鹏祖师早一步遁走，逃了一命，祖巫玄冥重伤远遁，留下了一丝传承。
  画面到此，钟鸣之声已经停下了。
  呜……
  唯有笛声悠扬，似有几分悲戚。
  “龙汉初劫，蛮荒崩碎，龙、凤、麒麟三族覆灭；之后洪荒始成，巫妖争锋，以至于洪荒崩毁，退出主宰之位；之后便是人教当兴了，此乃无量量劫，圣人以不敢沾染，与其说是运，却不如说是命，可我偏偏不信命……”
  笛声戛然而至，一切景象皆已消散。一曲演罢，万籁俱寂。此时玄清静静的看着秦绝，良久没有开口。众人都在沉默着，唯有鸣鸾低声轻叹道。
  “一曲宛若天籁，恰似正道人间天命轮转，好一个斗破诸天啊……”
  玄清长舒了口气，袖袍一挥，将编钟收了起来，良久方才说了一句，“斗破诸天，却斗不过命数，这才是真正的悲哀吧……”
  秦绝嘴角浅笑，低声道：“明知结果，却敢于迎难而上的人，才真正是了不起。”
  “是啊……”一声轻叹，玄清扬起一丝微笑。
  “先生的笛声果然不同凡响，我便破例请你一同参加祭奠演奏吧。”说着，有转身对众人交待道：“明日我等的演乐乃是祭礼的开场，诸位皆是闻名的乐师，既然不用我多说了，今日便各自回去准备吧，静待明日午时，我等各自用乐器演绎诸天斗破的霸气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脸上都很郑重。
  玄清摆了摆手，众人便各自散去了，秦绝刚要走，却被她叫住了。
  “本尊有个疑问，还希望先生能够帮我解答？”
  “额……，不管，还请玄清小姐示下。”秦绝急忙说道。
  “先生的笛声超然物外，似乎将一切都看穿了，凌驾众生之上，我要演奏的是斗破诸天，而你却成了最后一个收拾场面的人，你并没有出手，反倒成了最莫测高深之人，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玄清低声问道，脸上不觉一冷，有继续道，“前些时日，听闻金乌门的山门差点被一个化神期的小子毁了，莫非此人便是你么？”
  秦绝脸色不觉一怔，急忙问道：“何以见得呢？这个玩笑可不好开的。”
  “哦？仅仅是玩笑么？这个化神期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的胆魄，倒是与我先前听说一人很是相像，只不过那应当是在两个月前吧，一个元婴境的小子，连斩三大返虚巅峰的宗门宗主和一个合道初期的高手，而且竟然还搅乱了帝道宫的娲皇祭奠，企图将圣女抢走，不知道我说的可对么？”说着，玄清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呵呵……”秦绝尴尬的笑了笑，脸色却愈加的阴冷了，“这个人的确够牛逼的，只不过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没说有关系啊？只是仔细看看觉得你们两个还是蛮像的，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叫秦绝吧？还有一个外号，叫什么君皇的，对不对？”
  秦绝脸色越来越冷，没想到一路伪装，隐藏，底牌竟然被人家摸得一清二楚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低声问道，脸色很是冰冷。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玄清轻笑道，脸上似有几分狂喜，“是一个叫陈武，或者叫包一凡，也可以叫玄武的小胖子告诉我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啊？”
  “玄武？他……现在在昆吾山么？”秦绝急忙问道，心里一下次豁然开朗了，大陆上认识的人，怕是不会对他了解这么清楚的，唯有昔日他身边的人，才会一听到这些消息，便能知道都是他干的。
  “他现在是我的师弟，不仅是他，还有姬玄颐夫妇，另外还有一个老头和一群侍卫。”玄清笑着解释道。
  “他们都入了昆吾山了？呵呵，还他娘的真是件奇闻韵事呢？看来要不了多久，老子还要去昆吾山走上一遭了。”秦绝轻笑，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上去可以，不过可不要像是在帝道宫和金乌门似的，溜欢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