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打更人 第479节

  “许银锣拎着他做什么,这可是公爵啊,这,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甭管做什么,那人是什么公来着肯定涉及到楚州案了,我去喊家里的婆娘出来看热闹。”
  “媳妇,你帮忙看着摊,我跟去看看。”
  “可是,当家的,我也想去看”
  街边的行人指指点点,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凑热闹心态的跟上许七安。甚至有摊主弃了摊位,一脸好奇的跟着。
  倒也不是单纯的看到热闹就凑,只是事关许银锣,手里拎的又是昨日招摇过市的公爵,没有人能抵挡住好奇心。
  人流汇聚,越来越多。
  渐渐的,变成了汹涌的人潮。
  这就是许七安想要的,一刀斩了阙永修固然爽利,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终于,他拎着两位公爵,来到了菜市口的刑场。
  刑场设在菜市口,主要原因便是这里人多,所谓斩首示众,人不多,如何示众。
  菜市口的百姓立刻注意到了许七安,准确的说,是注意到了汹涌而来的人流。
  “怎,怎么回事”菜市口这边的百姓惊呆了。
  “那不是许银锣吗。”
  菜市口,人潮汹涌。
  许七安把曹国公和护国公丢在刑台,抽出刀,割断他们的手脚筋。
  接着,他双手各自抓起曹国公和护国公的头,让他们抬起脸,许七安笑了:“看,这么多人,今天死了也值得。”
  阙永修骇的脸色发白,“我,我是一等公爵,是开国元勋之后啊。你,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大奉再无你立足之地。”
  这位征战沙场的都指挥使,此刻还能维持住军人的沉稳,连声道:“不要一错再错,本公还没死,一切都可以挽回,本公会向陛下求情,让陛下宽恕你,本公发誓”
  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刚刚在朝堂赢得胜利,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许七安笑了笑。
  曹国公心里的恐惧炸开,磕头如捣蒜:“许银锣,是本公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都是护国公阙永修和陛下的错,是他们制造了屠城惨案,是他们,是他们啊。”
  “闭嘴”
  阙永修大喝。
  “该闭嘴的是你”
  曹国公面目狰狞:“你不了解他,你不在京城,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就是个疯子,是疯子,他,他真的会杀了我们的。”
  “说大声点,告诉这些百姓,是谁,屠了楚州城”许七安抽出刀,架在曹国公脖颈。
  冰封的刀锋仿佛把血管凝结,曹国公脸色发白,嘴皮子颤抖,崩溃的叫道:“是镇北王,是护国公阙永修,是他们屠了城。”
  “还不够”许七安淡淡道。
  “还有陛下,还有陛下,他知道一切,他知道镇北王要屠城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曹国公痛哭流涕。
  轰的一下。
  周遭的百姓炸锅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屠杀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的,是镇北王和阙永修,而他们的君王,他们的陛下,纵容了这一切
  “难怪郑布政使会死,是被他们害死的”有人红着眼,大声道。
  “陛下他,他纵容镇北王屠城”
  一张张脸,瞠目结舌,一双双眼睛,闪烁着痛恨和茫然。
  他们没有想到,跟过来看热闹,会看到这样的一幕,会听到这样的话。
  大奉亲王屠城,大奉皇帝默许。
  那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把屠刀对准他们
  当场,千余名百姓,密密麻麻的人潮,他们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这时,菜市口周边的屋脊上,一道道身影腾跃而来,他们有的穿着禁军的铠甲,有的穿着常服,但气息都一样的强大。
  “陛下有令,诛杀许七安”
  十几道身影腾空而来,气机宛如掀起的海潮,直扑许七安。
  人群后,马蹄声如雷震动,禁军们策马而来,挥舞鞭子驱赶人流。
  护国公阙永修狂喜,呼喊道:“快救本公,杀了此獠。”
  曹国公绝望的眼神里迸发出亮光,继而是翻涌的恨意,恨不得把许七安千刀万剐。
  恰是此时,一道清光从天而降,“叮”一声,嵌入刑台。
  清光一闪,那些扑杀而来的高手如遭雷击,齐齐震飞,半空中鲜血狂喷。
  “终于来了”许七安如释重负。
  那是一柄刻刀,古朴的,黑色的刻刀。
  在纸张没有出现的年代,那位儒家圣人,用它,刻出了一部部传世经典。
  他离开皇宫前,召唤过它了,昨日便已取得院长赵守的同意。
  刻刀荡漾着清光,于刑台前组成光罩。
  许七安一脚踏在曹国公后背,环顾场外百姓,一字一句,运转气机,声如雷霆:
  “曹国公构陷忠良,助纣为虐,协同护国公阙永修,杀害楚州布政使郑兴怀,按照大奉律法,斩首示众”
  黑金长刀抬起,重重落下。
  人头滚落。
  鲜血溅出刑台,于百姓眼中,留下一抹凄艳的血色。
  曹国公伏诛。
  “不”
  绝望的咆哮声从阙永修口中发出,曹国公的死,深深刺激到了他。
  曹国公说的没错,这是个疯子,疯子
  “许七安,许银锣,许大人,本公知错了,本公不该被镇北王蛊惑,本公知错了,求求你再给本公一个机会,别杀我”阙永修哭喊着。
  他在无数百姓面前认罪了,他在众目睽睽中痛哭流涕。
  “原来你也会怕”许七安冷笑。
  “是啊,谁都怕死。就如同你用长枪挑起的孩子,如同你下令射杀的百姓。如同被你活生生勒死在牢里的郑大人。”
  “你们快救本公,你们快救本公啊,求求你们,快救本公”
  巨大的恐惧在阙永修心里炸开,他朝着被刻刀的清光震伤的高手,发出绝望的哀嚎。
  他知道,头顶悬起了屠刀。
  许七安的屠刀没有落下,他还要宣判护国公的罪孽,他的刀,杀的是该杀的人。
  “楚州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与淮王一同勾结巫神教,残杀楚州城,屠戮一空。血债累累,不可饶恕。
  “事发后,与元景帝合谋,构陷楚州布政使郑兴怀,将之勒死于牢中。血债累累,不可饶恕。今日,判其,斩立决”
  噗
  手起刀落,人头翻滚而下。
  世界翻转中,阙永修看见了蔚蓝的天空,看见了自己的尸体,看见冷笑而立的许七安。
  “饶”
  头颅滚在地上,嘴唇动了动,而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他。
  “呼”
  许七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就像吐尽了胸中郁垒。
  一双双眼睛看着他,明明人潮涌动,却寂静的可怕。
  在这样寂静的场合里,许七安伸手进怀里,摸出了象征他身份的银牌,一刀斩断,哐当,化作两半的银牌坠落。
  他拄着刀,猖狂的笑着:“魏公,许七安不当官了。”
  远处的屋脊上,那一袭红衣,捂着嘴,泪如雨下。
  她身后,今日特意穿着素白长裙的怀庆,怔怔的望着刑台上,肆意大笑的身影。
  人群之外,一个姿色平庸的妇人来迟了,没能挤进汹涌的人潮里。
  她便站在外边,听着远处那个男人宣布罪行,听着他说不当官了,听着他猖狂大笑。
  慕南栀突然觉得,她是幸运的。
  人群里,突然挤出来一个汉子,是背牛角弓的李瀚,他双膝跪地,嚎啕大哭:
  “多谢许银锣铲除奸臣,还楚州城百姓一个公道,还郑大人一个公道。”
  申屠百里、魏游龙、赵晋、唐友慎、陈贤夫妇这几个护送郑兴怀回京的义士,一起挤出人群,跪与台前。
  “多谢许银锣铲除奸臣,还楚州城百姓一个公道,还郑大人一个公道。”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周遭百姓眼里。
  看着台上洒脱磊落的年轻人,人群里响起了哭泣声。
  这是一个年轻人,用自己的热血,用自己的前程,甚至生命,换来的公道。
  这一幕,后来被载入史册。
  大奉历,元景37年,初夏,银锣许七安斩曹国公、护国公于菜市口,为楚州屠城案盖棺定论,七名义士于刑台前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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