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君无戏言
天子一言既出，此事便已成定局，苏景奇虽不愿意，到底也不能抗旨。
“治病是治病，距离还是要保持的。”他对苏雅漾道。
“女儿明白，父亲放心。”
他这个父亲，说好听点是古板，说难听点就是迂腐，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没有一点读书人该有的风骨和正气，表面瞧着刚正不阿，实则心里比谁都算计的清楚。
前世她嫁给江一磊，他表面上保持中立，暗地里却和江王勾搭成奸，怂恿着她毒害太子，等到太子已死，皇帝驾崩，江王荣登大宝，为了他那个好女儿，以及更稳固的权位，亲眼看着她被活活烧死而不管不顾。
这样冷血的人，岂能为人父？
苏雅诗阴阳怪气的：“以为抱上了太子大腿，就一步登天了？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两日后苏雅漾进宫，先去拜谢皇帝，皇帝赐了她一块金牌，可以自由出入宫廷而不受限制，让她不要心有顾忌。
“朕记得小时候你进宫，朕还见过你。”
“只不过，你这丫头，有件事让朕十分为难。”皇帝愁容满面。
苏雅漾直言不讳：“陛下说的，可是臣女与江王的婚事？”
“你既然知道你跟磊儿有婚约在身，又怎么敢跟朕讨要太子妃的位置？”皇帝是有点生气的。
苏雅漾委屈道：“那不过是家母与皇后的口头之约，臣女那时还小，根本就不记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却是个任性的。再说陛下可是答应了臣女的，难道想反悔吗？”
“你简直放肆！”皇帝斥了一句，又不解问道，“朕想不明白磊儿有什么不好，你怎么不愿意嫁给他？”
“臣女与江王从未相处过，互相都不了解，性情更是不知道合不合。再说，臣女那日初见太子，便一见倾心……”
她这张嘴什么都敢说，一点都害臊，“都说从此巫山不是云，臣女见了太子，亦有此心。那之后，他人便千万般好，也比不上这一人了。”
她又提醒了一次，“陛下，您可是答应了的。君无戏言。”
“正因为朕答应了你，才这般头疼。难怪朕第一次见你，你就不曾透露身份。”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苏景奇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他在殿中来回踱步，见苏雅漾依旧殷切的看着她：“朕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不过此事干系重大，须得从长计议，再说，凡儿蛊毒一日未解，此事便一日不成。你和凡儿的事，大局未定之前，朕不会宣扬出去，你也要忌口。”
“臣女谢过陛下。”
苏雅漾道谢之后，才转道去了东宫。
江一凡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在苏雅漾为他把脉的时候打量她许久，开口道：“难怪你有底气说要做孤的太子妃。”
太子妃是将来的一国之母，事关重大，其人选，家世容貌才情能力缺一不可，就算苏雅漾真的将他治好，凭这一份救治之功，一个平民女子也是坐不上太子妃的。
不过苏府的小姐就不同了。
苏雅漾收回手，笑道：“殿下太小看自己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了。只要能治好殿下，一个太子妃，给也就给了。”
江一凡沉默不语，苏雅漾不由问道：“殿下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比如，为什么她和江一磊有婚约，却一定要做他的太子妃？
她都想好答案了，江王妃哪里有太子妃来的荣耀高贵？
江一凡却一句话都不问，一看就是不感兴趣，转而问起：“孤的身体如何了？”
苏雅漾撇了撇嘴，答道：“这才几日，便有什么灵丹妙药也起不了作用。殿下还需将养些时日。”
江一凡皱眉，“养多久？”
“少说也有半个月。”她转身去取了金针，“殿下五年都等过来了，难道半个月就等不及了？”
江一凡闭上眼，任由她针灸。
她不是他，自然不懂得他的心情，他突然病重，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太医院有天下名医，自然能将他治好，可过去了五年，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不见一丝好转。
最折磨他的反倒不是这个，而是每一次都满怀着希望开始，最终却以失望结束，次数多了，他心力交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苏雅漾询问道：“今日的药，殿下可服用了？”
江一凡点头。
“可有什么不适之感？我好再次改进。”
“没有。”
苏雅漾点头，看他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不忍，劝道：“殿下若是无事，不如出去走走，哪怕走两步也权当散心了。总好过每日都躺在床上，没病都要给躺出病了。”
“孤知道了。”
江一凡下逐客令，“今日诊治完毕，苏姑娘无事便回吧。”
苏雅漾无法，只好起身告退，出宫的路上，却不防遇见了江一磊。
江王殿下今日打扮的人模狗样，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玉树临风的走到苏雅漾面前。
“苏姑娘近来可好。”
苏雅漾一看见他就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他扒皮拆骨，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但眼下毕竟是宫中，宫中人多眼杂，她也不好转身就走，只好往后退了一步，忍着气道：“殿下安好。”
江一磊笑道：“那日初见狼狈的很，也没有认出姑娘，本王记得小时候姑娘进宫，本王还是见过的，那时一个粉雕玉彻的小女孩，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了。”
苏雅漾可不耐烦跟他说这些废话：“殿下有什么事吗？若是无事，臣女便先告退了。”
“也没有什么。”江一磊道，“不过是母后听说你进宫了，想要看看你，跟你说些话儿。”
苏雅漾直接道：“不敢。臣女今日蓬头垢面，实在不好就这样觐见皇后娘娘。不如等改日，我再去向皇后请安。”
“这有什么。”江一磊不肯让路，“母后又不是那般拘泥于礼节的人。”
“规矩不可废。”苏雅漾皱眉。
“一家人还谈什么规矩。难道姑娘忘了，你我之间有婚约吗？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