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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诡异莫测,都是那样的冰冷刺骨,她瞬间被现实抛入了万丈深渊,一切都是绝望且破碎的,天地之大,她却骤然间没有一个逃生的出口。庄典儒临死前的那句话反复的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你败在你顾虑太多。”
  是啊,一个人顾虑太多,就不会不败,这个动荡的乱世,果然只有弃情绝爱的人才能顽强的生存下去。她总是想去保护别人,想要将那些人都收拢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可是到头来,她终于知道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她的能力只有那么一点点,怎能去保护的了那么多的人。现在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死在她的面前,她终于在冰冷的现实之前,认清楚了自己的天真。
  “你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缕阳光,我要你亲手将刀子送到他的心里,斩断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楚离,楚离,如今,我在你的面前杀死这具身体的父亲,杀死对你有知遇之恩的授业恩师,又帮助西林辰杀掉你的下属,为他打通将刀子送到你胸膛里的通道,我是不是,已经斩掉你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漫天的悲戚和绝望在瞬间奔涌在她的胸腔之中,她缓缓的仰起头来,注视着那抹带着巨大绝望和怨恨的眼神。那么多人横在两人的中间,无数森冷的利箭对准了人群中那名单薄的女子,寒气森森的刀锋晃花了青夏的眼睛,无数的人在叫嚣着,无数的人在狂喊着,无数的人行走在两人之间。可是她还是那样轻松的就可以看到重重人影之中,他那深刻的,痛苦的,绝望的眼神。
  楚离,这是一个局,我们都是局中的棋子,我挣不开,跑不掉,冲不出,我想要伸出手拉你一把,却发现只是将你重重的推了进去。
  上有天,下有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本无意伤你,却还是亲手将利箭插进了你的心坎之上,将你的希望,你的善良,你对人性最后的一点期待一片一片的凌迟干净。
  我想要干干净净的在时间行走,却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重重血海之中,万千血浪在眼前翻涌,从今以后,真的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从今以后,真的再也没有回首的理由。
  一声低喝,周围的人群突然潮水一般的缓缓退去,几名医官紧张的半跪在地上,随着楚离的脚步而向前挪着,紧张的捂住楚离那鲜血淋漓的胸口。
  楚离一步一步的走近,他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像是绝望深渊下爬出的染血冤魂,缓缓的靠近,仿佛每一步都要用尽身上的力气。
  终于,遥遥的站在青夏的对面,声音沙哑,像是被火炭烫伤了嗓子,声音里带着绝望,带着疲惫,带着无法掩饰的悲凉。
  “你,也要杀我吗?”
  这世间的人全都想让我死,就连你,也要杀我了吗?
  巨大的鸿沟,轰隆隆的在两人之间拉开,那么深那么深,就算倾尽世间所有黄土,也无法填满。天地间,一片黑暗,万物暗淡,星月无光!
  会猎西川 第一百零九章 绝世祸水
  如果高高的苍穹上,真的有天神在睁着智慧的眼睛俯视着下面的芸芸众生,那么我的到来,是否也是环环命运的重要一环?
  如果每一个人的存在都肩负着一种苍天赋予的使命,那么我的到来,是不是就为了将你完全推入深渊,彻底的毁灭?
  如果一切再重来一次,我到底还会不会再一次选择这样波折而坎坷的一生,还是情愿死在东京街头,让冰冷的雪覆盖住我无头的尸体。
  “楚离,”青夏的声音都几乎在微微的颤抖,她不可抑制体内那无法言明的巨大无力感,眼神充满了无奈和悲伤,“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是,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有杀死庄青夏,我不是阴谋颠覆大楚的奸细,我是借尸还魂的异世幽魂,庄典儒不是好人,他居心不良,会对你不利……楚离,求求你,相信我,他们会毁了你的……”
  楚离的眼神像是一片漆黑的大海,渐渐的失去了光芒,就连那些愤怒、绝望和痛苦都渐渐消失了去。剩下的,只是那么深的悲哀,那么深的淡漠,那么深的疏离,青夏直愣愣的看着楚离,看着他身上那种黑暗的杀气渐渐远去,转而覆上的只是冰冷的森寒,就像是北地雪山顶峰上的冰棱一样,失去了全部的温度。青夏的嘴唇都在颤抖,想要开口,可是出口的声音,却好似绝望的小兽,她缓缓的伸出手去,想去拉住楚离的衣衫,就像是去拉住最后一丝希望。
  突然,只见一道白亮的利箭突然唰的一声激射而来,沿着青夏的手背划过,带起一溜鲜艳的血腥,将她的动作止在半空之中,银色的利箭狠狠的插在地上,箭尾微微的颤抖,像是一片风雨中的叶子。
  “你还想说什么?”
  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青夏猛地抬起头来,注视着楚离已经完全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脸颊,心底的那一丝希望,终于深深的沉下去,沉下去!
  “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这个人你并不认识。”坚若生铁的声音一点一点敲碎了浓郁的夜色,鲜血从他的身体里不断的涌出,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可是眼睛却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淡淡的冷笑,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弄别人,“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三更半夜,你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这里,只是兴之所至随意逛逛?我到底有多愚蠢,会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眷恋于你?”
  楚离突然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带着毁灭一切的黑暗气息,脸孔都几乎在恶狠狠的扭曲着,漫天的流火照射着他苍白的脸颊和墨色的战甲,有着刀锋一般锋利的锐利,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痛声说道:“你知道吗?我真的想把以前那个懦弱的自己活活掐死!”
  眼眶在瞬间变得通红,可是单薄的女子就那样站在那里,紧紧的咬住颤抖的嘴唇,硬是不让一滴眼泪留出来。她深深的呼吸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缓缓的,缓缓的,挺直了背脊,微微的昂起头来。一张苍白的脸,就像是血污里洁白的莲花,那毫无血色的素颜之上,有斑斑狰狞的鲜血,她昂首挺立着,渐渐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过头去,看向森冷的男子,轻轻的苦笑,微微的摇头说道:“能解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自己拒绝逃生,那就只能沉沦。楚离,庄青夏已经死了,现在,你也杀了我吧。”
  缓缓的闭上眼睛,微微的扬起头来。长风陡然卷起,吹掉了青夏头上的黑巾,万千青丝陡然散落在狂风之中,狂乱飞舞,就像是破碎的蝶翼,青夏闭着眼睛,脸孔尖瘦苍白,纤细的颈项雪白一片,漆黑的夜色妆点在她的身后,一行眼泪突然从她紧闭的眼睛里流出,划过她消瘦的脸颊和尖尖的下巴,滴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飘零在漫天的风雪里。
  楚离的眼睛微微眯起,冷冷的注视着这个两年来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子,看着她乌黑的长发,消瘦的脸颊,挺拔的背脊,抿紧的嘴唇。那是他永远也无法逃脱的梦魇,注定要拆磨他一辈子。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们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他渐渐的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远离了那个心目中最完美的归宿。
  迈开步#######了初次相遇的那个午后,她站在兰亭大殿之中,目光不再如曾经的那般柔弱,充满了自信的光辉,她高昂着头,冷冷的逼视着自己,语调铿锵的说道:“有什么条件?有什么目的?背后代表是哪支势力?摆明车马的说出来,我才可以考虑到底我们有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那一天,她的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光彩,那是他在别人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是鲜活的、热烈的充满了希望和热情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以后的种种,都像是宿命的纠缠一般,千丝万缕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挣不脱,砍不断,只能被网在其中,无处可逃。
  他一步一步的踉跄的向前走去,脚步微晃,身旁是惊慌失措的一众南楚臣子,胸口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洒在每一步路途上。回忆像是一把巨斧,一下一下的砍断了他和她之间的全部联系,那些携手的岁月,相拥的夜晚,并肩战斗的画面,在他的心底轰然倒塌,就像是一片片燃烧的草原,呼啸着,吞噬了一切重生的希望。
  直到这一刻,他才绝望的意识到,原来他已经这样深深的爱上了她,那些绝望而求不得的爱情,日日夜夜的吞噬着他的血肉,像是一只只嗜血的虫子,在他的血液里叫嚣,将尖锐的牙齿深入他的骨髓,一点一点的钻到心里去。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是在兰亭大殿的初次相遇,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那个害羞腼腆的孩子,不是那个他自觉愧对、无颜直视的女子。她是自信的,冷静的,充满生命力的。所以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可以确定自己也是活着的,是有血有肉的,而不是在黑暗里独自爬行,像是匍匐的狗一样的芶活着。
  他爱的那么深那么沉,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蒙蔽了,他固执的不去仔细的探查她身上的问题,仿佛不去看,一切就会那样完好无损的继续下去,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日,伤口被人一把撕开,连血带肉,痛彻骨髓。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想,把那个懦弱的自己,活活掐死!
  活活掐死!
  活活掐死!!!
  寂寞的背脊终究停在那里,面前是全神戒备着的南楚黑衣卫,原本的袍泽之情也被眼前这样肃杀的局面给深深的抹杀了,所有的刀锋利箭都狠狠的对上了青夏娇小的身体,只待楚离一个手势,就会射出万千锋芒将瘦弱的女子,片片凌迟。可是那个沉默的男人却仍旧沉默着,他背对着青夏,想要再开口说什么,然而终于还是咽了下去,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的隐没在南楚众军之中,胸膛里破碎的话语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疯狂的叫嚣,但就是无法突破那最后仅剩的一点尊严。
  多么想问你一句,你可爱过我吗?可在乎过我吗?那些逝去的日子,难道全都是虚情假意?你不顾生死的冒死救我,也只是一个局吗?
  可是,终究还是什么也不想再说,只是一步一步的离去。
  所有的南楚军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的大皇就这样悄然离去,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不说是擒、是放、抑或是杀?
  就在这时,刺耳的尖鸣突然响起,声音尖锐划破长空,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冲破云霄的鸣叫,天空中的黑木鸟翻腾着苍黑色的翅膀,扑朔朔的惊叫飞起,他们那漆黑的翅膀掠过南楚大营的上空,洒下一片狰狞的痕迹。
  伴随着不详的鸟鸣,带着激荡人心的震慑和让血液随之沸腾的隆隆战鼓,登时在军营里响彻一片,那是战前的助鼓和警戒的明哨!
  在这个风雨如晦、血色翻腾的夜晚,白鹿原围猎的第一场战争,终于隆隆的打响!
  “陛下!”一名站在高台上的哨兵突然大声叫道:“北秦宣王带着三万炎字营,公然在大营前挑战!”
  轰隆一声巨响在众人的心底炸开,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着大营的北边出口遥望过去。在那扇木门之后,百战百胜、从无敌手的炎字营,终于将森冷的刀锋,对准了南楚大营!
  “楚离!放了依玛儿!”
  清越雪亮的声音登时响起,在南楚大营的上空呼啸回荡,喝着猛烈的狂风,有着凌厉的气息和破釜沉舟的霸道!
  “楚离!!!放人!!!”三万大秦士兵紧随其后齐声发喊,声音激越,搏击长空,冲破厚厚的云层,撕裂漆黑的天幕,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洪流,轰然在整个天际奔涌激荡!
  青夏面色登时变得惨白,她脚步一个踉跄,好像刚才被插了一刀的人是她一样,她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漆黑狰狞的黑夜,只觉得所有的理智都从脑海中流逝而去,她惊慌失措的四下扫视,却找不到一双可以告诉她这只是一场噩梦的眼睛,终于,穿越了重重的人群,仍旧是楚离那双冷漠嘲讽的双眼,冷冷的看着她,讥讽的看着她,一抹冷笑渐渐爬上他的嘴角,充满了冰冷的疏离和嘲讽。
  像是一个霹雳瞬间劈在她的心上一下!绝望的河流终于狂猛的奔涌了起来。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这是宿命的轮回,还是无法逃脱梦魇?大地下的血河已经在摧枯拉朽的运行了起来,那些隆隆的战鼓,终将打碎世间一切藩篱,将新的秩序在妇孺的血肉和战士的白骨上,建立起新的秩序。而她,就是所有真正发起的起点,她是世间的祸水,搅动天下血腥弥漫的怪胎,她终于,相信了。
  是不是她死了,一切就会结束了?表不是只要她不在了,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一把摸出腰间的一只飞刀就向脖颈抹去,可是顿时间,那冰冷的寒铁就落在地上,而她的手,就像是失去了丝线控制的傀儡一样,软软的垂了下去。到了这时,她才惊恐的发现,全身上下竟然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庄典儒死前那寒冷疯狂的笑容又再浮现在眼前,看着满手乌黑的鲜血,她顿时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绝望的踉跄了两步,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牧莲的话又再回荡在脑海之中,秦之炎不像其他三人,国中没有派系,独霸一方,若是这次不顾命书在围猎期间和南楚开战,回国之后会遭到怎样的处置?庄典儒早就算好了这一切,所以,便用他的死,破除了楚离心中最后的一处犹豫,也给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敌人狠狠的一击。
  “不……”
  脆弱的声音终于冲口而出,合着绝望的泪水,在南楚大营紧迫的气氛之中,肆意的奔流着。
  青夏的双手登时被南楚的士兵绑了起来,那些曾经得青夏倾囊相授的黑衣卫们面容寒冷,无人怜悯她哪怕一丝半点,五花大绑之后,楚离已经被上好了药,做了简单的包扎。
  他看也不看青夏一眼,对着黑衣卫的将士们沉声说道:“出营,列阵,让朕去会一会这天下无敌的,炎——字——营!”
  会猎西川 第一百一十章 绝望深渊
  苍风呼啸,白雪茫茫。浩瀚的雪原上一片漆黑,肃杀的气息在半空中弥漫,无数漆黑的黑木鸟尖鸣着飞过苍茫的大地,那些绝望的声音恍若是黑夜的精魂,在半空中洒下破碎的火焰。大风吹起猎猎的长袍,森冷的铠甲之下包裹着军人们坚挺的身躯,渴血的战意在骨髓里翻滚,熊熊的在脑海里叫嚣翻腾,血红的圆月之下,秦楚大军对阵在白雪皑皑的白鹿原上,狂风平地而起,卷起了漫天的雪末,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狠狠的抽打在人的身上。
  秦之炎率领着北秦三万铁血炎字营士兵,遥遥的站在一箭之地外,银白铠甲,眉目英挺,那向来温和闲淡的脸上寒霜遍布,有着噬人的冰冷和喷薄积压的怒意,他冷冷的看着这边仿若是隐没在漆黑夜色之中的南楚大军,突然扬声说道 “楚离!放了依玛儿 !”
  黑暗中的王者低沉一笑,仿若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轻轻的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然后,一个绑人专用的十字棍就被四名士兵抬了上来。
  青夏一身漆黑衣衫,面色苍白,墨发飞扬,被死死的绑在木桩之上。突然只听嘭的一声,木桩被狠狠的插在雪原上,青夏衣衫单薄,俏脸惨白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把之下,血迹在她的脸上蜿蜒出狰狞的痕迹,长风陡然而起,青夏的长发瞬间漫天飞舞,狰狞盘旋,好似无数黑暗之蝶,挥舞着干枯的翅膀,在九天之下转下华丽的旋舞。
  浩瀚的雪原之上,苍白的女子衣衫染血,墨发飞扬,独自矗立在秦楚大军之间,在她的两侧,是当世最为桀骜耀眼的两名傲世王者。苍风平地而起,雪雾漫天席卷,两年前的沙旱地一别,历史的巨轮再一次将三人纠缠在一处,剑锋相指之下,是物是人非的沧桑巨变,时光荏苒,风云再次凝聚,两军再次对垒,所为的,却仍旧是那一个怒发冲冠为红颜的理由!
  “依玛儿。”秦之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刻骨的怜惜和愤怒,他的目光从青夏的身上转过,死死的盯在楚离的身上,终于还是缓缓的扬起头来,将双眼闭上。过了一会,再缓缓的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看不出任何冲动和震怒,只是温柔的看着青夏,森冷的头盔下,嘴角温柔一笑,声音清淡但却那样清晰,柔和的传到青夏的耳朵里。
  “别害怕。”
  苦苦忍了太久的眼泪,终于潸然而下,滑过青夏雪白的肌肤,被北风呼啸着吹干。千言万语在胸腔里凝聚,无数的抱歉悔恨将欲冲出,可是话到嘴边,却找不到一种适合的表达手法。
  西林辰千穿万孔的尸体,庄典儒炙热疯癫的眼神,一连串无法摆脱的阴谋陷阱和永远也无法洗去的不白之冤。在这一夜将她的坚强,将她的冷静,将她那些引以为豪的自持和聪明完全摧毁,她不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超级特工,她不再是那个永不服输从不低头的倔强女子,重重的打击之下,她终于卸下了那些坚固的壁垒,像是一个毫无任何防备的脆弱的孩子一样,泪眼滂沱!
  这是一场由上天主导的乱世血肉的饕餮之宴,他们都是被网在其中的棋子,谁也逃不脱。
  “呵……”
  低沉沙哑的笑声突然响起,楚离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的修罗一般,突然状似慵懒的摆了摆手。
  “准备!”乐松突然高喝一声,所有的弓箭手闻言猛然拉满圆弓,森森的箭头全都对准了银甲闪烁的炎字营,像是一群吞噬天地的饿鬼。
  “放!”瞬时间,天地震怒,草木含悲,万千蝗蝗之箭在半空中组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网,在血红的月光之不,赫然冲向炎字营大军,身经百战的军人们迅速举起藤木盾甲,砰砰之声响彻天地,但是尽管这样,仍旧有流箭射入人群,一片人仰马翻下,惨叫声划破天苍穹,交织成这世间最为惨烈的乐曲。
  “退后!”秦之炎厉喝一声,带着炎字营向后退去,到了射程之外才停下脚步,楚离将青夏放在楚军的最前面,这就断送了秦人弓箭反击的机会,如今的战局,完全是一面倒的趋势,即便秦之炎再是世无匹故,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哈哈!”楚离突然朗声太笑,声音放肆的回荡在白鹿原的荒野之上,“大名鼎鼎的炎字营原来这般的不堪一击,盛名之下,真是令人失望!”
  秦之炎高居于战马之上,仍旧是那副沉静的表情,沉声说道:“楚离,放了依玛儿,这不关她的事,像个男人一样与我一战,不要牵连于她。”
  “我并没有怎么样她啊。”楚离突然冷笑着,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能杀她的人,只有你!”
  “来人!”楚离突然眉梢一扬,时那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爆裂喝道:“既然三殿下深夜前来,就让我们好好的亲近亲近。”
  乐松战旗一挥,四名士兵一把抬起青夏,走在楚军之前,身后跟着南楚大军,一步一步催命般的向着炎字营走去。
  战旗一挥,停住,弯弓,搭箭,利箭瞬间如蝗蝗密雨,再一次凶悍的划破天际。
  炎字营慌忙后退,尽管有盾牌挡隔,但是仍旧有人受伤。鲜血瞬间在黑夜里弥漫,食腐的鹰鸩在半空中盘旋,等待着死亡过后的华丽盛宴,人命如同麦子一般层层倒下,血腥的气味顿时冲进四肢百骸,痛彻骨髓的疼痛从脊梁爬进大脑,疯狂的撕扯着青夏的每一条神经。青夏瞪大双目,目赤欲裂,突然猛地转过头来,怒视着楚离,厉声尖姹道:“楚离!不要给我一个恨你的理由!”
  楚离冷冷的转过头来,目光寒冷,带着嘲笑的不屑,邪魅的轻哼道:“恨我的人太多了,也不差你一个,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短暂的力气丧失、浑身酥软渐渐过去,青夏的眼睛渐渐清明了起来,她冷冷的望着楚离,几乎是狠狠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从不欠你什么,从兰亭大殿开始,就是你一直在不停的逼迫于我。我的所作所为,苍天可鉴,日月可表,你但凡还有一丝理智和头脑,早晚会明白今日所做的一切有多么愚蠢。”
  楚离冷哼一声,连话都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只是再次决绝的挥下手去,漆黑的箭雨覆盖天际。
  秦之炎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利箭像是暴雨一般的席卷而上,青夏顿时失声尖叫,对着秦之炎大喊道:“走啊!”
  再也忍耐不住胸腔里绝望的喷发,青夏泪流满面,声音悲戚的无法自抑,悲凉的对着秦之炎说道:求求你,走吧,离开这!秦之炎,依玛儿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秦之炎不动如山,眉目英挺,平日里看起来略显孱弱的身躯陡然间好似高山一样的稳稳矗立,决绝凌厉的面对着嗜血凶残的楚人,像是一只搏击飓风的白鹰,有着坚韧不屈的意志和众神仰望的顽强。
  青夏的眼泪滂沱而下,身躯剧烈的挣扎着。楚离陡然间怒从心起,沉声喝道:“既然你想找死,我何不成全你?来人!投石机伺候!”
  原本准备攻打白鹿堡城墙的投石机瞬间被搬上这茫茫的平原,楚离厉喝一声,巨大的石块就像是咆哮的洪水一样砸向炎字营!霎时间,血光弥漫天地,刺耳的惨叫声凄厉的九天之上,无数的精魂于苍穹上绝望的叫嚣,长风呼啸,血泥糅杂,喷薄的花白脑浆和炙热的军人鲜血,在炎字营内洒下跌宕的血雾。女子的尖叫声回荡在浩瀚的雪原之上,一切都像是末日的吟诵,充满了绝望的杀戳和嗜血的疯狂。
  楚离的大笑声激荡云霄,这一刻,庄典儒的希翼终于成为了现实。那些狂热的逆天者终于用他们疯狂的灵魂成就了这个灭世的黑暗王者,杀死了他人生中的全部希望之后,他终于深深的沦入了魔道之中,像是一个嗜血的疯子,完完整整的被残忍吞没。
  “不!”青夏厉声尖叫,声音凄厉,好似鬼哭,看着乱石之中秦之炎的身影,一颗心几乎被人狠狠的抽紧,她的脑袋几乎要爆裂开,突然回过头去,狠狠的怒视着那些残忍的侩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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