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 第423节

  女武士梁英道:“当然能,微臣就是政务司驿递处的官员,专司文书往来。”
  “你有品秩吗?”
  “自然是没有的,我们只是一个县而已。”
  “既然有驿递处,那么,是不是还有十二监,四司,八局?”
  梁英笑道:“这些部门我们是没有的,毕竟,我们县尊只是一个知县。”
  朱媺娖皱眉道:“听说蓝田县下属中最有权限的是里长,不知可否有女子里长?”
  梁英笑道:“有,且有九位之多,蓝天下属扶风大里长就是一个女子。”
  “女子真的可以为官?可以开堂问案子吗?”
  梁英摇头道:“只有蓝田县正堂有开堂问案子的权力,其余里长没有这个权力。”
  “为什么?”朱媺娖极为失望。
  梁英笑而不答,将还好衣衫的朱媺娖抱上战马,自己则在一边陪伴。
  对刚刚接触骑马的朱媺娖来说,这个下午,是她一生中最愉快的一个下午,无论是被秋霜染红的树叶,还是微微枯黄的青草,亦或是南飞的大雁,温顺的战马,都给她开启了一扇新的窗户。
  透过这扇窗户,她可以看见身形矫健的冯英,绝美的钱多多,彪悍的女武士,以及云昭纵声长笑的模样。
  有些人在一起就是有缘。
  仅仅一个下午,朱媺娖与梁英就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朱媺娖邀请梁英去荷花池陪伴她,梁英也邀请朱媺娖去她工作的地方看看,看看她到底是如何工作的。
  说到底,梁英是朱媺娖在蓝田县结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此生结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傍晚的时候,大队人马离开了龙首原,回到了长安。
  仅仅在荷花池停留了一天,朱媺娖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见自己分别一日的好友梁英。
  王承恩对公主的这个变化是乐见其成的,一来,梁英是蓝田县的官员,公主的安危无忧,二来,梁英工作的地方就在玉山城,这里距离云昭更近一些。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公主与梁英成为闺中好友之后,就几乎形影不离,梁英总能找到让公主大开眼界的事情跟东西。
  所以,在崇祯十四年冬,朱媺娖进入玉山书院旁听。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云昭大闺女云琸出世之后,这孩子立刻就进入了放养阶段。
  不论是云娘,还是冯英,亦或是她的母亲钱多多对这个孩子都不是那么上心。
  云昭跟云彰,云显三个男人倒是把这个孩子看的如同眼珠子一般珍贵。
  瞅着云琸在乳娘怀里吃奶,钱多多懒懒的对丈夫道:“一个女孩子,母亲宠爱算得了什么,父兄宠爱才是她一辈子的福分。”
  “我觉得你像是在找借口,给孩子哺乳一个月就交给乳娘,是不是太过份了。”
  “不过份,上一次养两个,累着了。”
  说完话就扭过身子准备睡觉。
  “今日徐先生对我说,朱媺娖准备进玉山书院旁听,他觉得是一件好事,就准许了,说说看,我怎么总觉得这是你的手笔呢?”
  钱多多冷笑一声道:“当然是我的手笔,一个养在深宫的小女子,哪里有什么见识,且一个人凄凄惨惨的没什么朋友。
  我给她安排一个有地位,有身份,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子当朋友,这有什么呢?
  而她的那个朋友长相比不上她,地位比不上她,说话又好听,办事能力又强,还能察言观色,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她难道有什么不满足吗?”
  云昭摇头笑道:“看样子你是要改造这个大明长公主啊。”
  钱多多道:“培养她的独立性,拓宽她的眼界,教导她该如何吃苦,更要教导她如何在乱世中活下来,所以,妾身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云昭诧异的道:“你就不拍给我们制造出一个麻烦来?”
  钱多多笑道:“麻烦?她没有这个资格。”
  云昭叹口气道:“那就好歹给她找一个差不多的,弄一个密谍司的密谍算怎么回事?”
  钱多多道:“她们本身就应该接受监督,她如果一生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那就过吧,没人打扰她,如果,她不愿意,总觉得自己是天潢贵胄,想要意气风发一下,正好用她把所有有这种心思的人都引出来。
  然后,一锅端,没什么不好的。
  好坏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云昭点点头,算是允准了钱多多的行为。
  手段这种东西钱多多从来都不缺。
  云昭从乳娘手里接过闺女,小心的放在钱多多的旁边,却被钱多多把孩子抱起来放进摇篮里。
  云昭叹息一声,将摇篮拖到床边,自己躺在闺女身边,倾听着钱多多悠长的呼吸声,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混乱了。
  云琸睁着眼睛瞅着父亲,父亲也笑眯眯的看着她,还轻轻地扯一下摇篮上的彩色风车,风车就呼呼地转动起来,让孩子沉浸在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里。
  第184章 其中有大阴谋
  大明朝已经动乱很多年了,所以,大家都有些疲惫。
  李洪基带着人马去了庐州,张秉忠带着人马去了长沙。
  他们都似乎不愿意跟云昭做邻居。
  突然之间,襄阳周围就多了很多无主之地。
  负责剿匪的官员们匆忙向皇帝报喜,报喜之后却不敢进驻这些地方,只说自己正在追击贼寇。
  敢于造反的人都跟着李洪基或者张秉忠走了,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没有了贼寇,没有了朝廷,这些老弱妇孺们反而对未来有了那么一丝希望。
  一伙青衣人骑着马赶着大车来了南漳县。
  他们没有惊扰那些仓惶逃窜的百姓,而是开始修补破烂的县衙。
  他们人手不多,因此,修补县衙的工作进行的非常慢。
  于是,就有一些青衣人去找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希望他们能帮忙修整县衙,工钱不高,还是以粮食代替。
  一些家中没有隔夜之粮的百姓咬着牙去了。
  傍晚回家的时候,他们真的带回来了糜子跟小米。
  于是第二天,就来了更多的人。
  修补县衙的活计不算重,而且还管饭,这就是一件油水很足的活计了。
  多年以来,人们终于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回来一些食物,这是好事。
  瞅着孩子狼吞虎咽,妻子也敢喝粥了,一家之主总归是有一些感慨的。
  只是,县衙很快就要修补完毕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活计,还有没有。
  县衙修补完毕之后,就有很多青衣人直接进驻了县衙,他们依旧没有去麻烦百姓,而是贴出告示,希望能招募更多的人开始修整残破的县城。
  这一次,全县城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起参与进来了。
  就在有人质疑这些青衣人能不能支付这么多工钱的时候,数百辆大车进入了南漳县,在百姓们亲自动手下,将这些饱满的粮食全部装进了县衙粮仓。
  这些青衣人带着招募来的百姓,推倒了那些摇摇欲坠无人居住的破房子,将里面能用的砖石,土坯木料,全部都挑出来,堆积的整整齐齐。
  在让招募来的百姓将大量的垃圾填埋进坑洼处,浇上水之后,就用夯锤夯结实,这样的地块很多,平平整整的,看起来很有秩序感。
  深秋的日子里,南漳县城里的人却忙碌不堪,虽然忙碌,他们的脸上却多少红润了一些,少了一些菜色。
  两个月的时间里,南漳县县城被整理的焕然一新,即便是原本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也铺上了从废弃的城墙上拆下来的砖石。
  南漳县今年的天气很冷,还下了雪。
  因为修整县城的缘故,每家每户多少都有了一些存粮。
  不过,他们的活计依旧没有结束。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好大一群人,这群人一看就是有钱的。
  衣衫浆洗的干干净净,眉眼看着也干净,就连探出来的手都是干净的。
  这些人到了南漳县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地,买那些被百姓们修整出来的空地。
  有些人当地百姓是认识的,很多年前,这些人就离开南漳县去逃难了,没想到现在回来了,还变得这么有钱。
  空地的价格不菲,问过相识回乡人之后,买地的价格令人咂舌。
  这些人买了地之后,连房子都不盖,一群人却在山根处合伙开了一座窑厂,第一炉青砖出窑的时候,这些本地人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宁可住在帐篷里,或者租住别人家里,也没有立即动手盖房子。
  原来,人家要盖的是青砖大瓦房。
  此时,当地人已经认可住在县衙里面的人就是官府,领头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县令。
  同时,当一只上书蓝田二字的石碑矗立在南漳县边界上的时候,本地人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从立碑的那一天开始,南漳县已经属于关中管辖了。
  白日里的南漳县人来人往,到处都是马车拉着砖石乱跑,空地上的房子,也在每日一个变化的慢慢矗立。
  到了晚上,县城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唯有县衙里面依旧灯火通明。
  南漳县大里长陈平清一清有些嘶哑的嗓子对屋子里的青衣人道:“人口统计册簿,土地统计册簿,山林统计册簿,塘堰统计册簿,在三天内必须完成。
  一个青衣人犹豫一下道:“有主的好说,如果原来主人逃难了,名下却有这些物质,被我们当做无主物质给处理了,他们将来找到我们讨要,该如何应对?”
  陈平道:“贴告示三月,三月后,当做无主土地处理,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去清查这些事情,这里开春早,我们不能耽误春播,这才是我们工作的重点。
  襄阳已经被张秉忠,李洪基,官府三方来回蹂躏之后民心全部丧失,社会已经崩溃,人员大量死亡,更谈不到经济活动。
  首先,我们要开启农业生产,来年春播是重中之重,田地里有了秧苗,百姓的心中就有了根,等这一季粮食成熟之后,南漳县的百姓就算是安定下来了。”
  青衣部属道:“分配给我们的资源终究有限,大里长,你如此快速的消耗这些资源,我担心你撑不到夏收。”
  陈平咬咬牙道:“不管了,不论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现在的局面糟糕。我们只有快速的让百姓看到成效,才能谈到以后。
  继续现在的发展速度,一刻都不要停,即刻从百姓中招收一百乡勇,我们还要快速回复南漳县的司法制度,去做吧。”
  同样的事情在襄阳所属的五个县里都在发生。
  如襄阳这样的大城市,如果没有周围的州县支持,想要发展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如今的襄阳城,成了雷恒的屯兵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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