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苍天啊,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吗?
  「好帅喔」
  「我的天,他真的会当我们接下来的班导吗?」
  当我一走进教室,班上女生的尖叫声和讨论声此起彼落,不知情的人八成会以为,是因为我才有这种特别的⋯⋯咳,待遇。
  不是,根本不是!
  还不是因为某个罗什么的先生,一大早,都还没七点半欸!就给我来到教室坐镇,没错,就是坐、镇!
  在心里翻了三百六十度的白眼以后,坐上位置书包掛好,习惯性的往抽屉一看。
  告白信。
  粉红色·······?
  还用爱心贴纸?
  「那个」
  我视线往下,看到桌子前方有双皮鞋。
  「你写的吗?」我抬头问。
  「没、没错,是我写的!」他莫名的大声起来。
  「欸,周依奈又被告白了」
  「哎,又有可怜人了」
  班上同学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而我始终不予理会。
  「还你」我把信放到他面前。
  「可是,这是我绞尽脑汁一个礼拜才写出来的,至少把它看过一遍吧!」他又把信推回来。
  真是麻烦,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信摊开。
  周依奈,吧啦吧啦吧啦,我喜欢你,吧啦吧啦吧啦,请你跟我交往吧啦吧啦吧啦⋯⋯
  「看完了」看重点就好啦,反正又没人规定说情书一定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是要看到明年吗?
  「那——」
  「不要」他语音未落,我便砸下拒绝炸弹。
  「我、我」班上同学将那个男生架走。
  「快来帮忙啊,又有人被校花拒绝了」
  「太可怜了」
  「同学,别伤心,我也被拒绝过,过几天就没事了」
  「就是啊、就是啊」
  ⋯⋯现在是怎样,要组一个「失恋者联盟」吗?
  将他们的声音拋却,戴上耳机,让歌曲的旋律充斥在脑海里,闭上眼睛,我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寧。
  我从来不说话因为我害怕没有人回答
  我从来不挣扎因为我知道这世界太大
  太多时间浪费太多事要面对
  太多已无所谓太多难辨真偽
  太多纷扰是非在你身边是谁
  「是⋯⋯是谁呢?」每次听到这,我总会不由自主的问起自己。
  我身边没有任何人,所以在生活上遇到困难,我只能也总是依靠自己,因为我认为自己也能过的好好的,但是⋯⋯
  「这位同学」
  桌面传来震动,我抬起头,拿下一边的耳机,并将音乐按下暂停。
  「有事吗?老、师」我问。
  「现在是早自习时间,麻烦收起手机跟耳机」罗翊面无表情地说。
  「拜託你,不要用这种表情跟我说话好吗?」我小声地说,不想让其他同学知道我跟他早已认识。
  而他没作回应,只是用同样的表情继续看着我。
  「好好好」我口头上讲着,却无动于衷。
  「同学」
  听不见。
  「周同学」
  没有听到。
  「周依奈同学」
  「哎呀,你很烦欸」我瞪他。
  「我的衬衫记得还我」说完,他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转身离去。
  「啊——」我把双手放在脸颊两侧。
  我没有脸红。
  我没有脸红。
  我、没、有、脸、红!
  「各位同学,由于你们的原班导因为家庭因素移民到国外,所以接下来的一年里,将由我带领各位,我叫做——」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
  笔落音起,「罗翊」他说。
  而班上女同学们的给予的反应是——
  「啊啊啊啊啊啊」
  「就是这样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呵」话筒的另一方低低笑了声,「你跟他借的衬衫记得要还」
  「琳,我觉得你在取笑我」我没好气的说。
  「怎么会呢?不过奈奈,你真的要记得还他衬衫」
  「琳」
  「嗯?」
  「我严重认为,你在嘲讽我」
  「你觉得是就是囉」
  「不跟你讲了,先掛了」说罢,我把公共电话放回去。
  黄恩琳,我国中时认识的女孩,她在我「不依靠任何人的人生哲学」里,算是一个意外。
  而这意外发生在国二下学期。
  女厕,是个适合谈天说地、女生集会,并且一群人围着一个人的好地方。
  「你就每天都有人跟你告白,所以你就这么嚣张啊?」说着这话的人,用力把我推向墙壁。
  好痛。
  「说话啊」换另外一个女生闪了我一巴掌。
  靠,我还有馀地讲话吗?
  「叫你说话不说话,哑巴啊?」又换人把我推倒。
  屁股,痛。
  「校花?呵,校花很嚣张吗?」
  妈的,你以为我很想当吗?改天要不要换你当,然后换我问你。
  「起来」带头的女生抓住我的领子。
  哎哟,力气蛮大的嘛。
  「你为什么要勾引我们的男朋友?」
  「我没有」我说。
  「你没有?那为什么我们的男朋友都说他们是因为你才、跟、我、们、分、手、的?」她边说边戳我的胸口。
  「唉」我叹气,将她推开。
  「还不是你们自己管不好自己的男朋友」我拍了拍裙子继续说,「而且我相信你们应该自己心里也有数的,不是吗?」我微笑。
  而她们的表情充满了不解。
  哎,没大脑。
  「你们的男朋友应该不只是因为我才向你们提分手的吧?倒不如说,我是个藉口。像你,老爱跟其他男生曖昧;像你,喜欢把自己的男友当佣人使唤;像你,当骂狗一样骂他;像你⋯⋯还要我继续讲吗?」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嗯⋯⋯你们男朋友说的?」我据实稟报,因为她们的男朋友真的有来找过我,不过不是来告白的。
  「你、你给我记住!我们走!」
  目送她们离开,我走到镜子前面,看着自己身上的伤。
  「这次可真够惨的啊」我无奈的笑了声。
  「是啊,真惨呢」
  「谁?」我从镜子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是黄恩琳」女孩嘴角微微上扬。
  「你不会也是来跟我『开会』的吧?」周依奈你不错啊,都能开自己玩笑了。
  她走到我身旁,「你觉得呢?」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不管怎样都不关我的事」我以指代梳,顺了顺我的头发。
  「哦?」女孩挑眉,「但刚刚的『集会』里,你可是当事人呢」女孩语气彷彿带着点提醒的意味。
  「是我又如何?」我看向她,「她们要发疯是她们家的事,我管好我自己就行了」说完,我走向门口。
  「等等」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以后,转过身来,「又怎样?」
  「我叫——」
  「黄恩琳,嗯哼怎样」我说。
  女孩又笑了,「可以当个朋友吗?」
  朋友?
  「随便」语音一落,我转身离开。
  在那之后,每天放学我总会在教室门口看到她的身影。
  「走吧」
  「嗯」而我也习惯了,反而她没出现会觉得哪里不对劲。
  「欸」
  「黄恩琳,叫我琳就行了」她说。
  「喔,琳」怎么觉得有点彆扭?「你难道没有其他朋友吗?」
  「有啊,可是奈奈比较有趣」
  奈、奈奈?!
  「很高兴娱乐了你」
  奈奈是我?
  「而且啊」她停下脚步,而我转身看她。
  「奈奈那天说的话,可是很用力的震撼了我的心呢」
  那天?「什么话?」我问。
  她没回答,只是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了句:「你觉得呢?」
  「算了,走吧」我说。
  我很肯定,在那当下我的脑海浮现出了两个字——
  「孽缘」
  「吓!」一抬头,便看到罗翊那死人脸。
  「拜託别吓我」我说,同时抚着胸口,试图安慰我那受到惊吓的小心灵。
  「周同学,已经放学了」
  「咦?是吗?」我看向窗外,学生三五成群,背着书包走向校门口。
  「那我也要走了」书包拿起,正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突然想到某件事。
  「你的衬衫我已经洗好晾乾了,你要回我家拿吗?」
  而他只是挑眉。
  「怎样?」我问。
  「你一个女孩子对成年男人说『回我家』,都不会害臊吗?」他说,依旧是那副死人脸。
  「为什么要害臊?而且你总不能叫我拿来学校给你吧,要是让同学知道,我不就完了」
  「那你去地下室等我,我开车载你」
  「你要载我喔」耶,不用走路!
  「那我先下去囉」在心里暗爽完以后,我一蹦一跳的离开教室。
  地下室,是个风水良好、适合告白的好地方。
  这话怎么说呢?
  就先让我们回溯到十分鐘前。
  那时我站在柱子旁边,而旁边传来一阵声音——
  「罗老师,我、我喜欢你!」一位女学生这么说着,并将情书拿到他面前。
  罗翊没回答,只是看着女同学。
  「奇怪,他不是才第一天教书吗?怎么就有人向他告白?」我疑惑,但再疑惑,我也是以我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突然,「我在等人」他说。
  什么?什么?等谁?
  我四处寻找罗翊等的人,但就是没发现。
  「是、是你的女朋友吗?」女同学语气里惊讶又带着点伤心。
  「没有、没有那傢伙才没有女朋友」我摆手。
  而罗翊没回答她的话,只说了几个字:「她来了」
  「在哪在哪?」我说。
  ⋯⋯
  咦?怎么没声音?
  我忍不住探头,往罗翊和女同学的方向看。
  「竟然、竟然是校花?!」
  「咦?」
  「罗老师,我知道了,我祝你们幸、幸福」女同学这么说着,一边掩着脸跑走。
  过了将近一分鐘,我才彻底回过神来。
  「该死的罗翊,你他妈竟然陷害我!」
  「你有病吗?」我系上安全带。
  「没有」
  「那你刚刚干嘛让那个女生误会我是你女朋友?」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她要误会是她家的事,管好自己就行了」他将车子驶出停车场。
  这句话怎么有点熟悉?
  「话不是这样讲的吧⋯⋯」
  「怎么走?」他冷不防的说。
  「蛤?」
  「你家」
  「喔,前面路口先右转。不对,回答我的问题啊!」
  右转以后,「然后」他说。
  「直走然后右边⋯⋯等一下」
  「嗯?」
  「你不是早就来过我家了吗?」
  「嗯」
  「所以你是故意问我的?」
  「嗯」
  「就为了转移话题?」
  「嗯」
  「好样的,不问就不问,等明天流言传开,我再看你怎么办」我嘟囔。
  「到了」他说,一边慢慢的将车停在路边。
  「在这里等我,我去拿给你」说完,我抓起书包跳下车。
  一打开门,我把书包丢在沙发上,从冰箱拿出蛋糕,衝进房间把他的衬衫折好放进纸袋,出房间的时候看到罗翊正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上。
  「我不是叫你在外面等我吗?」到时候车子被拖走怎么办?
  「我是来拿东西给你的」
  「什么东西?」我坐到他旁边,「喏,衬衫还你,还有蛋糕是谢礼」
  他接过,并且把一个纸袋放到我手上,「这给你」
  「什么啊?」我打开。
  「我的天啊⋯⋯」
  手机?logo还是那个被咬一口的苹果?!!!
  「这我不能收」我放到桌上。
  「你不是没手机?」
  「是这样没错,可是这我真的不能收」我认真的说,再说我又不是你的谁,无缘无故的收下,会被认为不要脸吧。
  「你现在有间钱买手机吗?而且,就算你真的收下了,也不会成为我女朋友」
  「呃⋯⋯」
  「就当作是我借你的吧,等你买新的再还我」他这么说着,同时把袋子放回我手上。
  「好吧⋯⋯」我接过,放到桌上。
  「那⋯⋯」现在要干嘛?
  「啊!」我大叫。
  「你在这边等我一下,等我一下就好了,真的一下子就好了!」我再三强调。
  说完,我以跑百米的速度衝进房间,制服换掉钱包拿着跑到玄关穿鞋子,然后,衝去超市买菜。
  过了二十分鐘⋯⋯
  「我、我回来了」气喘如牛的回来了。
  将东西放到餐桌上,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鐘。
  「完了,六点了」
  穿上围裙,我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罗翊说:「等我半个小时」
  「你要⋯⋯」他走到餐桌旁。
  「煮菜啊,看也应该知道吧」平常不是都很厉害吗?一下子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而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拿起桌上的鱼。
  「你要干嘛?」我看着他把袖子捲上来。
  「刮鱼鳞,用看的应该懂吧」他说,然后把鱼放到水槽。
  ⋯⋯一定要用我的话堵我就对了。
  「随便你,反正我本来就是为了煮给你吃的,既然你要帮我,我自然是乐意的」我一边说,一边把沙拉油倒进锅子。
  「等一下——」
  「我会下厨」他还没等我说完就先开口。
  「喔、喔」我继续炒我的菜。
  「好了!」
  「吃吧吃吧」我把罗翊拉到我对面的椅子。
  「碗给你,等一下吃完记得帮忙洗碗,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我绝对没有在赶他。
  而他以微笑回应我的话。
  好久没和别人一起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感觉还蛮——
  不错的。
  *本章出现的歌词为「让我留在你身边」
  歌手:陈奕迅、作曲/作词人:唐汉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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