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生生死死
韩乾拿了毛巾擦干自己的脸,他走到陆双面前,双手往洗手台上一撑,将陆双圈在自己的怀里。
“不说别人了……说说你吧。”
“说我?说我什么啊?”
陆双将两只小手搭在韩总的肩头,轻轻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陆双觉得自己这种在医院打了一天滚的身体不怎么卫生,绝对会玷污韩总这美好的肉身,她没有赖在他的怀里,只是用胳膊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韩总忽然这么正式的和我说话,还真有些不适应。”
“你知道鲁迅先生吗?”
陆双一愣,觉得这种毫无套路的台词非常不适合韩乾这个人,从头到脚的不适合。
这种无厘头的对白素来只有她能说的,韩乾的对白应该是正经的才对。
陆双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话里有话,便收敛起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干什么?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好不好,这种……抛砖引玉打伏笔的行为不太适合你啊。”
“知道鲁迅先生弃医从文的故事吗?”
韩乾将自己的脸往陆双面前凑了凑,垂着眼皮,只是望着陆双的唇瓣微笑。
“弃医从文?我知道你这家伙什么意思了!你不会也想让我弃医从文吧?不过我一个理科生,不会写文章的……你这个行为有点丧心病狂了。”
陆双觉得这个洗手台有些危险了,因为韩乾说的话题开始向一个危险的范畴过度。
她撞开韩乾的胸口跳了下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陆双觉得现在的自己急需要一点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防止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赤着脚来到客厅,从酒柜中拿了瓶红酒出来,熟练的开盖,也顾不上醒酒,便直接倒进杯子里,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韩乾换好居家服后,也跟着陆双下了楼,见这丫头赤着脚,便拿了拖鞋蹲在她的身边,将那双嫩白的玉足塞进拖鞋里。
“我的意思不是要你弃医从文,只是……”
韩乾慢慢拖长了声音,仿佛若有所思,却在几秒后换了更加轻松调侃的语气。
“我可以教你做生意,不收学费,感兴趣吗?”
“你是想让我弃医从商?”
韩总挑了挑眉,大概是肯定了陆双的猜测。
“我的答案是三个字,不可能!”
陆双再次为自己倒了杯红酒,俨然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
“想我从大学开始,七年漫漫求学路,那些乱七八糟的医学用书,厚的可以砸死个人!我辛辛苦苦背了那么多的书,考了那么多的试,你让我弃我就弃啊!”
“还有……”
顿了顿,陆双便继续说了下去。
“想当年,我刚刚回国,在第一医院实习。各个科室轮转,跑腿,卖力气!好不容易熬成了一个副主任,你让我不干我就不干啊?!”
韩总似是也在考虑陆双这番话,陆双求学过程中的辛苦,大概可以写成一篇辛酸血泪史了。
这丫头本就不是那种坐得住的人,学了医科后,成本成本需要熟记熟背的医学知识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不知道有多少次陆双徘徊在崩溃边缘了,一边哭一边大声念着书本上的知识。
已然处于半是癫狂的状态了。
因此,韩乾和陆栖迟便常常能看到倒立着背书的陆双,坐在桌子上背书的陆双,以及一边吃早餐一边碎碎念知识要点的陆双。
她是个很聪明的丫头,虽然她自己从不觉得自己聪明。
韩乾一直认为,陆双是个低调的聪明者。
有的东西看破不说破,总是装出一副傻呆呆的模样,其实心里面门儿清。她不是只是胆小,惧怕很多事情被戳破真相后的尴尬,而并不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他们这些旁人来看,陆双的脑袋灵光得很……就是因为她的脑袋足够灵光,韩乾才动了想让她离开医院的念头。
因为toxic,陆栖迟一个人无法研究成功,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研究出结果。
他需要一个头脑灵光的人来帮助他,陆双是陆栖迟心底最好的人选。
可无论从研究的危险性角度,还是从朝夕相处的角度,韩乾都不希望陆双和陆栖迟同进同退。他更想让陆双存在于自己可以掌控的包围圈里。
比如来韩盛集团,跟在他的身边……韩乾不需要陆双真的学会做生意,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大事,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好,待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
只不过韩总这些深思熟虑的小心思,陆双完全不知道罢了。
陆双只是在感叹,什么才可以被称为一份自己热爱的事业?
大概就是每天都会一万次觉得这份工作不适合自己,但若是别人让你辞职不干,你却完全接受不了的那种。
比如现在的陆双,便格外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不过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在感慨自己不适合这种条条框框极多的医疗系统,几个小时之后,韩乾让他放弃,自己又完完全全做不到。
女人啊,真是个纠结的动物。
针对要不要‘弃医从商’这个问题,陆双很快便和韩总结束了对话。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她绝对无法放弃自己热爱的白袍和手术台。
韩乾没有强迫陆双去辞职……毕竟于心不忍。
那是她喜欢的,他不能夺人所爱,只能爱屋及乌。
关于那份文件,陆双和韩乾,大抵都是心照不宣。
他们对于各自的动态了解得清清楚楚,可以说不言自明了。
夜色浅薄,在落地窗外晕染出一片墨黑。
陆双拿了个杯子递给韩乾,两个人就着窗外的月光喝起红酒来。
陆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把客厅的灯打开,当然,韩乾也没有主动去开灯。
或许吧,他们两个人都需要一层昏暗的网,才能将自己某些压抑的情感释放。
陆双不希望韩乾担心自己,韩乾又害怕提及文件的事情让陆双伤怀。
两个人,相顾无言,所有话题都绕开了禁区,就这么默默的喝着酒,甚至连下酒菜都没有。
或许是几杯红酒下了肚,让陆双的神智变得混沌不明。
她将脑袋靠在韩乾的肩膀,只是迷迷糊糊、若有似无的笑着。
“我今天见到陆栖迟了,在我爸爸的病房里。”
“恩。”
韩乾用鼻腔的声音哼了一声,侧头吻了吻陆双的额角。
“和陆栖迟比,我真是个小家子气的人。他能对我爸那么好,我却没法好好对他妈尽孝……至少,这些年来我都没有去看过她,显得我很不懂事的样子。”
“那些事情我会帮你做。”
韩乾不着痕迹的应着,只是不希望陆双在某些事情上钻牛角尖,那么就和他的初衷不符了。
陆双吸了吸鼻子,她能感受到韩乾的身体和他的怀抱,有一种刚刚好的温度,让她可以放下某些强打了一天的精神,完完全全的显露自己的疲惫。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累,是真的有些累了。
“那些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陆栖迟是在小时候就知道了,你呢?一个不姓陆的人,竟然会比我更早知道真相。”
陆双淡淡说出自己的愕然。
她只是觉得自己家的这些秘密,自然是自家的人才能说出去。陆栖迟应该不会和韩乾多说,那么只可能是她的老父亲告诉他某些真相。
陆老头还真是不把韩乾当外人,连这种私密的事情都会和他分享。
“和你求婚后,我和爸聊过一次。”
韩乾的声音格外的低沉深邃,就像是古老的撞钟,一字一句不疾不徐。
“他和我说了很多,也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你看到的那些。爸说……双双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但他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人,所以让我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你过去那些事情。我觉得是时候了,反正就算我们瞒着,你也会自己想办法弄清楚真相,还不如这样比较直接。”
“除了这些,我爸还和你说了什么?我妈出轨他生气吗?怎么能忍这么多年?他为什么要娶陆栖迟的妈妈?你都知道吗?”
“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你有必要这么八卦?”
韩乾曲起手指,在陆双的额头敲了下,随即又伸出手臂将她抱得紧紧的。
“陆双,我希望我可以保护好你。”
这是近些日子以来,陆双第一次察觉到韩乾有些压抑的情绪。
他说他要保护好她?
她能有什么危险吗?一个每天上班下班的医生,似乎不会招惹什么是非吧?
陆双又想到了陆栖迟今天对她说的话,也提到了生生死死。
陆双从不觉得自己生存的空间会有这么多的危机,被这两个家伙忽然间渲染出来了恐怖的气氛,竟让她没来由的忐忑起来。
见到陆双对自己无辜的眨巴着眼睛,韩乾便笑了笑,伸手将她的头发在自己的怀中揉了乱乱糟糟。
“别多想,没事。”
“明明是你说的话吓人,又怪我多想。”
陆双小声嘀咕着,拉过韩乾的手,对着他结实的小臂用力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