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等一路问路到狐妖忆阁,天色已经不早了,一行人停在一个分外气派的酒楼面前。
  百折抬头,惊叹道:阁主,你不觉得这和咱们挽香阁很像吗?
  路寒舟把刚才得来的小宝贝都收入袖中,晃悠着笑道:别瞎说,挽香阁哪有这么热闹。
  刚才他嘴馋,沾了一个蜂妖酿的果露,此时觉得有些上头。
  不过他本以为狐妖忆阁是个类似于茶楼墨馆的地方,没想到竟是一座酒楼。
  门口的鼠妖接过了江宁灼手上提的许多打包物件,谄媚笑道:客官有什么需求?
  他手上提的都是稽妖城有名几家糕点铺子的糕点,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小二由此断定,这是大客户。
  但那些都只是路寒舟说想吃,江宁灼随手买来的。
  他说:我找你们掌柜。
  虽说刚才只顾吃喝玩乐,但也顺道打听了不少消息,比如路寒舟要找的溯录和江宁灼要找的忘尘珠,就都是这狐妖忆阁掌柜的私藏品。
  提到掌柜那鼠妖似乎有些警惕,扶了一下墙笑道:几位客官,我们掌柜今日不在,可能得明早才能回来。
  路寒舟站在江宁灼身后探头,委屈道:不在?
  鼠妖视线从他的耳朵扫下聚集在了面具,欠了欠身子,不在。
  江宁灼满脸嫌弃,可还是伸着手臂让路寒舟抓着以防站不稳。
  他挡住了鼠妖的视线,吩咐道:那麻烦给我们准备一桌菜和几间房间,我们在此暂住几天。
  好嘞!鼠药冲里面的其他人喊道:一桌好酒好菜备上!
  江宁灼制止道:不要酒!
  好好好。鼠妖应下后就进去了。
  百折托着同样沾了果露缩小到一只狗大小的坤兽进了酒楼。
  江宁灼揽着路寒舟在踏入门槛的一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金纹从整个门框流过。
  他瞥了一眼,没有言语。
  几人坐在了二楼正中央的桌前,在等上菜时,一片云幕从楼顶顺势铺下。浮云凝成了一缕缕画面,宛如仙境,引得旁人阵阵叫好。
  江宁灼把几口热菜先夹到了路寒舟碗里。
  这云幕是狐妖忆阁的独属品,中间放的都是别人走马观花的记忆力里最美好的片段。
  路寒舟浅酒刚醒就看到了碗里的饭菜,冲江宁灼摆了个大大的假笑感谢。
  心下不可思议,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债主。
  坐在云幕之下的是一只修炼成半人形的猫妖,它似是与人打赌输了,此时云幕上的画面成了它与另一只猫妖缠缠绵绵谈情说爱的场景。
  引来周围一阵哄闹,让它有些无地自容。
  路寒舟观察得入神,完全没感觉到身旁已经贴近了一个巨大的狼崽。
  江宁灼从进门起身上就感觉环绕着一丝燥热,可外面淋淋沥沥下着小雨,空气还算凉爽。
  他发现只有靠近路寒舟时,这种感觉才能得到缓解。
  百折意识到了这个不对劲,原本坐在他左手边的江宁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对面和阁主一个凳子上。
  他扒着个鸡腿好心提醒道:江宗主你是不是太近了些。这边空位置很多的。
  江宁灼:
  就你话多,就你懂事。
  路寒舟听到了这句话一转头,江宁灼清冷的脸就毫无征兆地占领了他全部视线。
  对上那对幽深的瞳孔,路寒舟心悸了一瞬。
  他把手伸在了胸前往后仰了仰,结结巴巴问:离离我这么近干嘛?
  如果他刚才再靠前点,两个人的鼻尖估计都能撞上了!
  江宁灼盯着他瞳孔微动,狼耳不自控动了下,赶忙转头看向他处,装作刚才在凑热闹,咳了声说:没事。
  几个人慢吞吞吃完才往房间走,路寒舟对刚才的云幕耿耿于怀,三步一回头。
  鼠妖把他们带往三楼,说道:一等间已经占满了,恐怕要委屈一位客官单独睡二等间了。
  酒楼的喧嚣似乎一瞬间戛然而止。江宁灼感觉到了他视线一直在往路寒舟身上瞟,充满了试探。
  路寒舟回过头,正欲说坤兽不用单独睡,直接和他挤在一个房间就好时,一只宽大的手捏住了他的手腕,用了些力道。
  不用,我和他睡一个房间。江宁灼自然拉过路寒舟的手腕,冲鼠妖说道。
  路寒舟:???
  第25章 困梦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
  夜深人静,稽妖城独有的伴月风铃在屋角被微风拂得发出叮当脆响。
  狐妖忆阁昼夜开张,为确保客人不被打扰,每间房都有装饰这伴月风铃,由小二每隔半个时辰用灵力拟风吹动一次。
  路寒舟本以为自己要被迫与江宁灼共枕,抗拒万分,可进门后发现一等间富裕宽敞,就连床都能不止能睡下两个人。
  江宁灼美其名曰为安全着想,他实力比不过,便不好拒绝
  于是鼠妖帮忙寻了纱幔从床中间一分为二遮挡。
  确认真的不会碰到或者看到旁边的人后,路寒舟才在果露作用下勉为其难地沉入梦乡。
  可身旁的江宁灼却是彻夜未眠。
  他已经盯着那半月风铃响了六次。
  此时江宁灼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看似十分放松,可内里却已经被回忆折磨得如蚂蚁啃噬般难受。
  记忆中的火焰与身上的那股燥热感重叠交错,让他的身上闷出了一丝薄汗。
  之前有十一在房间内的几次他都获得了难得的好眠,可这次却十分例外。
  再三思索后,他朝路寒舟那边试探着挪动了一点点。
  见对方丝毫没有反应,他就又往过偏了些,直到自己的手指隔着纱幔碰到了十一的手指。
  果然,那种不由自主的暴躁和难安都在一瞬间如退潮般散去一些。
  可正当他心下欢喜打算抓紧时间睡觉时,纱幔上倒映的月光闪过了一丝残影。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江宁灼捕捉到了。
  吱吱
  江宁灼狼耳一动,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房间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他在指间凝了一丝灵力窜入路寒舟那边,企图用传语咒叫醒他,十一,十一,快醒醒,不对劲!
  可手刚搭上路寒舟的手腕,就发现他体温高得惊人。传出去的话也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木板上发出细细碎碎的攀爬声,江宁灼躺在原地,在那声音近在咫尺时,一个翻身冲着地板狠狠踩下!
  低头一看,竟是一只老鼠!
  这只老鼠当即死在了江宁灼脚下,可他就像个被丢出的诱饵一般,在周围的黑暗中,更多的红色瞳孔争相出现。
  鼠叫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路寒舟再次站在了入境之门产生的幻觉中的那木楼院落前,这次他明知是梦,可挣扎一番后根本无法醒来。
  就像有什么东西把他压在了这场灾难中,被迫听着众生哀嚎。
  他也看清了石碑上用朱砂刻出的三个字:涛花门。
  冲天的灵火再一次席卷了所有建筑和门口的那两位中年人,热浪的灼热感全都扑在了路寒舟脸上。
  他闻到了肉被烤熟的味道。
  这次他没有被莫名困在原地,冲着火焰边缘的两位中年人拔腿就跑。
  也许是受这具身体影响,路寒舟脱口而出:阿爹阿娘!跑啊!
  可没用,在他望着他们悲切的面容跑到时,火舌又一次先他一步。
  巨大的悲伤打心底里涌出,路寒舟跪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往出涌。
  他又没能阻止。
  废墟之上,那个黑影再一次出现。这次在承受生角之痛后,他竟缓缓地站起身,转身朝路寒舟走来。
  在看到他的面容后路寒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又或者说,他其实就是当时的路寒舟。
  他的脚步虚浮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鲜血顺着唇角滴答在地上,眼中盈满了绝望。
  即使知道,路寒舟还是没忍住开口,用哭哑了的嗓音问道:你是谁?
  路寒舟一个闪身,过来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抬起,疯笑道:我是谁?路寒舟,三年了!他们枉死三年了!你日子过的开心吗?
  我不是路寒舟!
  路寒舟苦苦挣扎挣不脱,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渐渐消散甚至缺氧,情急之下求生欲让他冲着脖子上的手就是一顿撕咬。
  可对方不顾伤口将手越圈越紧,语无伦次重复道:是我啊,路寒舟。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黑暗,路寒舟又被那种坠入深渊的濒死感裹挟。
  客官饶命!鼠妖求饶道。
  他靠在墙上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双手抱头腿开始止不住地打颤。
  江宁灼轻轻一偏力道,沃野剑的寒光就闪过了鼠妖的脸。
  此时屋内已经灵骸遍布,鼠妖幻化出的所有小鼠半只没能活下来,更没能靠近那温帐软床半分。
  近千只幻灵,尽数死在江宁灼剑下。
  眼看鼠妖的视线还往熟睡的路寒舟身上瞟,江宁灼毫不客气地将沃野剑划过他的脖颈。
  鲜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
  鼠妖已经见识过发出声音的惨剧和江宁灼的狠辣,即便痛苦万分,也捂着自己的嘴丝毫不敢出声。
  他立马收回了视线,哆哆嗦嗦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看了
  江宁灼剑眉微挑,冷漠的脸上全然没了往常的温和,隐忍道:说,到底来干什么,狐妖又是什么意思。
  他从刚踏进狐妖忆阁那一刻起,就知道鼠妖在撒谎了。而且他注意力总有意无意集中在十一身上。
  这也是江宁灼提出要一个房间休息的原因。
  只不过没想到鼠妖这么心急,鬼鬼祟祟能力不济,当场被抓。
  我,好色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看那位公子生的好看,想
  啊!!!!!!
  鼠妖话还没有说完,沃野剑就冲着他的喉头又入一分。
  呜咽间鼠妖看到了江宁灼暴戾的面容,他本想是避重就轻替老板遮掩,可不知道哪句话触怒了这尊大佛。
  他已经彻底说不出话,利剑划破皮肉的声音折磨着他的神经。
  片刻之后,他彻底失去了生气。屋内所有灵骸与鼠妖本体一同消散干净。
  江宁灼把剑入鞘,握拳的手忍不住颤抖,盯着他灵骸散去的地方半天,冷漠道:你也配?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伴月风铃再一次被吹动时,才彻底回过神。
  床上的人有了些动静把被子蹬掉,江宁灼收了沃野剑走过去一看,心下一惊。
  路寒舟和衣而卧,身上的汗已经浸湿了衣衫。他口中不停喃喃道:烫
  哪里烫?
  江宁灼放低声音想把他叫醒,可刚一伸手,指缝里溜进了一只手,牢牢与他十指相扣。
  他整个人都被这个动作钉在原地。
  路寒舟音调粘腻委屈,师烫
  第26章 藏匿 十一,再不醒,我可就咬你了。
  这是喝了酒的缘故吗?
  江宁灼感觉自己攥着一团火苗,这种感觉很微妙,他明明惧火,却在这一瞬间生出了依赖,不想松手。
  斩杀鼠妖的暴躁感被路寒舟撒娇似的呓语莫名被抚平了不少,他放慢了声音问:师什么?哪里烫?
  路寒舟纤细的手指没什么力气,却拼尽尽全力扣着他的手不愿松开。
  那些褪去的思绪被迫重新涌上心头,江宁灼皱眉,费尽力气把他们压下。提醒自己道:清醒一点,江宁灼。
  他掀起自己的白色的衣角擦去手上溅上的鼠妖的污血,凑近了一些想听清楚路寒舟的话。
  汗水淹没了路寒舟,他眉心拧在了一起,额前的碎发全都粘在了面具上,江宁灼的靠近让他的情况有所缓解,可仍并未醒来。
  他似乎没有力气说话了。
  这种情况其实很糟糕,这是迷惘之境,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危险全然未可知。
  十一,十一!
  江宁灼着急唤了几声,尝试渡了点灵气给他,可都不管用。就连一向冰凉的手都被路寒舟传递过的温度捂热。
  见路寒舟毫无回应,他情急之下鬼使神差喊了句:寒舟!
  这两个字似乎有什么魔力。
  沉溺梦境的路寒舟就像抓住了一根稻草,嗯
  江宁灼的心跳瞬间不受控。
  他嗯了吗?他应下了吗?这不是幻觉吧!
  颅内的弦似乎一下子绷断,看着面具遮掩下那带有一丝熟悉感的嘴角,江宁灼在掌心凝了些灵力,呆滞地冲他的面具伸手。
  大手覆上了那暗红色的鎏金面具,可不管使用什么办法摘不下。
  江宁灼突然想起十一曾说这面具是师尊送的。
  正当他心急时,路寒舟微微转头躲开了他的手,烫,耳朵
  直至此刻,江宁灼才发现自己呼吸快的惊人了,而左手也在路寒舟白皙的手背上抠出了红印。
  他慌里慌张道:耳朵吗?
  如果此时江尘在场,一定又会想尽办法吐槽他们宗主手忙脚乱的模样。
  江宁灼念了两遍清心咒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他的视线凝聚在了路寒舟的耳朵上,刺蘼花炼成的耳坠在月光下流光溢彩,衬得耳朵更红了。
  十一曾经趁他熟睡时化成猫咪狠狠拍过他的脸,那他现在捏一下他的耳垂,应该不过分吧。
  这叫有来有往。
  有了这样的心理建设,江宁灼伸手就拂开了他耳边的碎发,温凉的指尖捏上了那红透的耳垂。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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