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池妄:我这不是趁着刚刷完好感度,给自己讨点儿福利么?
  苏敛冷着脸别过头。
  池妄:我错了,我狗胆包天,我撤回刚刚的话。
  苏敛想拿胶带把他嘴巴粘起来。
  人来人往,医院逐渐喧闹,周遭都是匆匆而过的人群和高高低低说话声,只有两人无声的沉默。
  池妄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抵着头,无端想到他爸妈在家斗嘴吵架的样子,感觉跟现在好像没什么区别,至少气氛都是一样的凝重。
  这要是换作顾安久或者林衍,他绝对扭头就走,压根懒得理。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觉得苏敛是特别的,但具体特别在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惹了苏敛不高兴,心里一软,就想哄一哄。
  池妄垂下眼,佯装可怜:好吧,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苏敛面无表情,语气冷漠:别说话,闭嘴。
  啧,没哄成功。
  果然,高冷的酷哥都很是无情。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度掉进冰窖,池妄懒洋洋靠着墙,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对话框开始疯狂双击苏敛头像。
  人间妄想拍了拍SU。
  人间妄想拍了拍SU。
  人间妄想拍了拍SU。
  裤兜里手机一阵震动,停不下来,烦得要命。
  苏敛忍无可忍,掏出手机,亮出屏幕:你到底要干什么?
  池妄微微偏着头,语调慢吞吞的:你不是不让我说话,我发微信行不行?
  我看那刀砍的不是你胳膊,是脑子。苏敛没好气起身,叮嘱道,别乱跑,我去拿结果。
  好,我就在此地等你给我买橘子。池妄冲他和善微笑。
  您还能有点儿节操吗,苏敛无语走到小窗口,拿回抽血化验和拍片结果。
  他认真看完所有指数和片子,目前状况良好,身体健康,各项显示都很正常,没有什么癌变倾向。
  把结果装进口袋,苏敛长长松了口气,只要后续严格监督池妄,按时检查,应该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突然病发就是癌症晚期。
  他走过去伸手把人从座椅上拉起来:走吧,回去。
  池妄盯着口袋里的化验单,微微挑眉:不去问问医生结果,你看得懂么?
  我识字,化验单上写了没问题。苏敛含糊其辞带过去,走到门口打了辆出租。
  行吧,你说了算,池妄扶着胳膊,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并排坐上后座,原本就不宽的空间就显得狭窄起来。池妄用膝盖碰了碰他:肯跟我说话了?
  把袋子往腿上一放,苏敛向后仰着闭上眼,假装睡觉。
  你的脚看上去比我小了一圈。
  穿着睡衣冷不冷?
  晚上换绷带你重新帮我绑个新的蝴蝶结怎么样?
  感觉再不妥协这人能一人单口相声说到晚上,苏敛忍无可忍:好了,和解。求你别说话,我脑袋疼。
  池妄抬着下巴笑了,真挺好哄。
  两人斗着嘴回到宿舍的时候,顾安久和林衍也前后脚从网吧回来,折腾一晚上,累得够呛。
  宋嘉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正拖出小方桌往上面摆吃的,见到门开,他结结巴巴说:给、给你们点、点了饭,累坏了吧。
  嗯,一晚上没睡,困得要死。林衍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头,转身说,都来吃点儿东西,尤其是池妄,受着伤得多补补。
  苏敛拉长声音,意有所指:是应该多补补,下午我去趟超市。
  他在心里盘算,卡里还剩23块,估计能买一包枣子一袋枸杞。
  眉心一跳,心里再度涌现出不详的预感,池妄笑着把人按在座位上坐好:别,你昨晚累坏了,好好补觉,别折腾。
  桌面上的外卖盒被挨个揭开,有菜有汤有焖锅,清一色全是肝脏,这他妈真的很补。
  池妄盯着一堆同类食材,感觉瞬间没了胃口,索然无味。
  顾安久往小马扎上一坐,从兜里掏出表盘和断掉的表带递过去:敛哥,你的小天才手表。好奇问一句,您这样的酷哥为什么会选择这款、这款
  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憋了半天:这款如此样式童趣又天真烂漫的手表呢?
  因为便宜。苏敛接过来小心收好,懒得解释,随口扯了个瞎话。
  这话落入池妄耳朵里,瞬间就变了味儿。
  他之前是听顾安久八卦过苏敛家境不太好,单亲家庭,父亲靠送外卖为生,风里来雨里去,很是辛苦。
  十七八岁的少年自尊心都很强烈,尤其是苏敛这种自尊比命更重的人,戳到伤心事儿估计心里就更是难受。
  比如现在,嘴唇绷直,明显看上去心情不佳。大概是顾安久无心一问,内心被刺痛了个彻底。
  池妄摸出手机,大方从零钱里转了一千过去,手机敲字:上周的补课费,我爸让我给你按周结。
  收到信息,苏敛心里算了下补课时间,勉强三小时,相当严格地又退回去二百五。
  这倒是碰巧,多了七百来块钱,感觉瞬间贫困奔向小康。
  屏幕光线挺亮,顾安久随眼一瞄,嗅出一丝不对劲:那个一千,不会是妄爷给你昨晚的嫖资吧?
  林衍抬眸,好言劝说:这不好吧,大家都是同学,你们俩这样有伤风化,还是要注意。
  苏敛:?
  什么叫物以类聚,这群人都是复制粘贴的离谱。
  顾安久见人不出声,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不对啊,怎么还退了二百五,是初次活动有折扣么?
  他越是细想,昨晚半夜看到的场景在脑内就越是生动的循环播放。
  去你的,给他结的补课费。池妄笑出声,矛头一转,看向吃瓜二人组,要不你们俩一起补课,小苏老师可以收三份钱。
  苏敛眼皮都没抬,夹了块猪肝放进嘴里,细嚼慢咽道:我谢谢你了,你一个就够我烦的。
  他给池妄补课重点就不是赚钱,三中每年有奖学金,拿下来差不多也够用。
  以为这人脸皮薄,池妄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劝说道:教一个和教三个有什么区别,反正题都一样,拿三倍工资不好吗?
  池妄,你这样真的很像个奸商。林衍无情吐槽。
  顾安久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补课,转移视线对不对。拉兄弟下水,你心真的黑,比今天炒糊了的猪肝还黑。
  当然也是原因之一,池妄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
  如果能帮苏敛多赚点钱,自己正好还可以逃避一对一,简直完美,一举两得。
  苏敛把筷子往旁边手里一递:你提醒我了,赶紧吃饭,吃完下午补课。
  某人极力想要逃避,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于是胳膊一抬,夸张出声:不行,我这右手胳膊伤得太严重了,根本拿不了筷子,吃不了饭可怎么补课,我
  话还没说完,嘴巴里被塞进去一整块猪肝,池妄哑口无言,一脸震惊地缓慢吞咽。
  苏敛又夹了一块,表情跟往常一样淡然:没手是吧,我喂。
  明明是很温馨很体贴的一句话,换做别人,那绝对是一股子友爱同学情,池妄却莫名听出了一股狠戾的杀气。
  大概等同于想死是吧,赶紧吃了给我滚去写作业的同等程度杀伤力。
  于是,整个403寝室都陷入沉寂,像是突然进入了默片,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苏敛一筷子一筷子填鸭似的往旁边嘴里塞吃的,池妄像是被卡了嗓子,张嘴接住,机械进食。
  一喂一吞,配合得很是默契。
  顾安久跟林衍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方瞳孔同时地震。
  从昨晚撞破同床共枕开始,三观就不断被冲击,此刻是最后一拳,粉碎性毁灭。
  他们俩和池妄从小认识,穿裤衩就在一块儿玩耍,什么调皮捣蛋的事儿都干过。
  照理来说也是相当浓郁的铁血兄弟情,同床睡个觉也能勉强接受,喂饭却是从来没有过。
  再说,苏敛不是有洁癖么?居然能忍受共用一双筷子。
  顾安久实在难以忍受这种诡异,打破沉默:不得不说,你们俩这样,真的好基啊。
  池妄咽下去一团饭,慢吞吞出声:这明明是兄弟之间的互帮互助,你们这些人,庸俗。
  是,全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庸俗,我们无耻,我们腐眼看人基。
  苏敛:吃饱了吗?
  池妄点头:差不多了。
  筷子放上桌面,苏敛无声提示,死亡的钟声缓缓敲响。
  得到暗示,池妄被迫起身,一手扶着自己的伤胳膊,嘴里骂骂咧咧:人生怎么他妈的这么艰难,我一放纵不羁爱自由的追风少年,为什么还要写作业。
  顾安久盯着池妄的背影,由衷的觉得,他敛哥真的有点儿东西。
  苏敛进浴室换了身衣服出来,随手拿了几本练习册,轻车熟路跟着进了对门。
  往小沙发边上一坐,挑了本数学辅导书翻开:知道作业哪些吧,就先做老师布置的那些题。
  池妄看都没看,斩钉截铁说:不会。
  他也没骗人,数学课压根儿没仔细听,数字都认识,题干也能看明白,就是不会做。
  一股烦躁劲儿从眉梢里露了出来,苏敛冷了表情,觉得自己应该跟这人好好谈谈。
  于是转了一圈,腿随意地往前一放,两人无声对视。
  气氛僵持,苏敛拧起眉头,轻轻啧了一声,真是不好管教。
  你是觉得赚钱比较有意思,所以不想学习是么?
  主要是我可能真不是学习的料,天赋值就不在这儿。
  池妄有些无聊地用没受伤的左手快速翻着书,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习题就觉得索然无味。
  他扬眉看向窗外,觉得外面翻飞的肥麻雀都比他高兴,想跑。
  苏敛停顿了几秒,一口气数落下去:好,就算你喜欢赚钱,就你这初中数学都搞不清楚,你算得清账么?等到你以后公司上市,被财务总监卖了都不知道。
  池妄:
  我好像也不至于如此文盲。
  瞧见人愣神,苏敛继续嘲讽:语文也这么烂,以后成功人士的采访都说不出一二三。
  池妄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苏敛再接再厉:英语学不好,怎么开拓外交市场?那些英文资料能看明白?
  这他妈真是招招致命,池妄找不到理由反驳,被羞辱了还得夸一句您骂得漂亮。
  苏敛这人,平时话那么少,一开口就是会心一击。
  他悲壮地翻开习题册:别说了,我学。
  苏敛垂眼,扬起嘴角:哪里不懂,我讲给你听。
  声音很轻,池妄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后脖颈,狠狠掐了一把又温柔安抚,只能乖乖就范。
  一做就是一下午,池妄手伤不能大动作,基本上挑的都是选择题,写答案方便。
  苏敛这人脾气差,讲题的时候倒是耐心,连套用哪个公式都说得一清二楚,生怕人看不明白。
  科目换了三本,池妄相当无奈地放了笔:四小时了,歇会儿行不行?
  苏敛很满意今日份的辅导,大气放人:行,我出去一趟,今天就到这里。
  池妄警惕抬起头:你去哪儿?
  就随便转转。苏敛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注意伤口别沾水。
  这么随口一说,池妄敏锐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总觉得有猫腻。
  苏敛前脚一走,他也赶紧开溜。
  先是去了趟夜色查看恢复情况,又跟着昨天被打的几个兄弟去门口吃了顿烧烤,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烧烤摊上油烟很旺,熏得人浑身黏腻。池妄艰难脱了衣服,低着头进浴室冲澡。
  就是胳膊上的纱布刚解开,要避开伤口就不太方便,只能左手拎着花洒艰难冲水。
  洗到一半儿,外面传来推门的声音,池妄扬声:谁?
  我。苏敛应了一声,慢吞吞进门,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池妄床头,曲腿坐上小沙发。
  等我一下,在洗澡。池妄隔着门回了一句,没过几秒,又接着骂了句脏话。
  苏敛听到动静,问道:怎么了?
  花洒没拿稳,水进伤口了。
  苏敛快速起身,按下浴室的门把手,眼前的画面再度冲击。
  空气里蒸腾着一股热气,池妄微微弯着腰站在浴室正中央,整个身体绷成一条漂亮的曲线,像是一张拉紧的弓。
  他现在的确有些狼狈,头发身上全是湿漉漉的水珠,花洒还没关上,源源不断的水花砸落下去,顺着肌肉线条缓缓往下淌,然后隐没进深处。
  苏敛觉得快要被这片热气给蒸出薄汗,仿佛自己也被那花洒砸得潮湿,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一而再再而三,您故意的吧,打扰了,告辞。
  等等,你都进来了就帮我一下。池妄毫无羞耻感,张口叫住人,帮我拿张干净的浴巾,外面柜子里有。
  苏敛收回视线,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出去找柜子,胡乱一扯,才发现拿成了池妄的衬衫。
  之前没选择住一个宿舍是对的,不然这种尴尬会三番五次循环发生。
  脑子混沌,好半天终于找到一张全新的。他扯开包装,别开眼囫囵朝着人扔过去,又大步退了出去。
  等池妄收拾完毕出来,苏敛缓缓恢复平静,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医药箱。
  池妄盯着那堆酒精棉签:你倒是来得刚好。
  也不是很想这么碰巧。想到方才的画面,苏敛觉得又被冲击了一次。
  池妄穿着短袖,轻松往上一撩,露出结实的上臂:麻烦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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