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自打爷爷奶奶先后去世,父亲突然就变了,起先是总忘记接他的放学时间,后来干脆不去接他了。”
  “有次入夜他还没睡着,就听见母亲跟父亲吵架的声音,刚开始他们声音还低。”
  “后来吵得次数越来越频繁,父亲开始晚归,不和他们一桌吃饭,见着他开始骂他,后来骂的次数多了,他就尽量躲父亲。”
  “这样的日子僵持着过了一年,第二年开春,提早放学的他,亲眼目睹了父母打架。”
  “父亲拿着木制的板凳,眼看就要往母亲脑后勺砸过去,吓的他扔了书包就往里边冲,从后边把母亲推开……”
  陈予砜听到这里有点听不下去,他想让李文别说了,这些本来就是回忆的事,现在这样再回忆一遍还讲出来,痛苦都变得多加了。
  他握住李文的手,“小文别说了……”
  “还没完呢,”李文握住陈予砜的手掌,在上边描绘纹路。
  “他那所谓的父亲,板凳还是砸了下来,只不过是砸偏了,只碰到他的肩膀,血当场就流了下来。”
  “就跟水龙头打开一样,很快浸湿他的后背,被推开的母亲赶紧爬过来从上到下摸着他的后背,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年他八岁了,哦,不对,还没有过八岁的生日。”
  “短暂的流血插曲,让父亲恢复了人的样子,推开母亲就要抱着他去医院,两个人都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身上的伤口,踉踉跄跄的抱着他去找大夫。”
  “因为血流过多,那年他休了学,专门在家养身体。”
  “休养的这段时间,他在家呆的时候,就会思索,是不是他这次流血事情发生了,父母就不会再吵架了,是不是日子就能变回以前那个样子,同样父亲也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休了半个学期,天天呆在家就是吃饭,看书,写日记,当时他已经三年级了,下半学去的时候,不太能赶得上老师的教学路程。”
  “他上课很努力听讲,但是因为班里聪明的同学太多了,他反应又慢,渐渐就被老师忽略了,因为老师们都喜欢聪明的学生。”
  “这种生活并没有几个礼拜,他的母亲因为父亲的不知悔改,每日又是停不下来的吵架。”
  “而又是在他放学的时候,母亲来学校大门口接他,手机还提着两个手提袋。”
  “你知道提的是什么吗?”李文握紧陈予砜的手,听着风吹动杨树叶子的声音,“两个手提袋,承载了生活。”
  陈予砜听得只皱眉头。
  “母亲一言不发的拉着他,走在一条他从来没有走过的路,那天的母亲看起来很伤心,他也不敢多说话,虽然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
  “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远到他自己都开始想自己明天还能按时到学校上课吗。”
  “最后到了一个小的庄子,母亲牵着他的手走过一片玉米地,那个时候玉米长的比他高好多,路边可以看到收玉米的人。”
  “母亲领着他在一处破砖瓦房子跟前停下脚步,从里边出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头上绑着一块围巾,像个名族人,但说话的口音又不是。”
  “母亲跟那个女人说了几句话,最后女人推开门让他们进到里边,走了一天的路,他太累了。”
  “女人给他们端来了馒头和开水,他已经饿过了头,只想睡觉,母亲安抚他睡觉的时候,他不小心把放在边上的喝水杯碰倒在地上。”
  “里边的水跟玻璃渣一块碎在地上,吓得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女人安抚他,可是却哭的越厉害,母亲给他盖上被子,趴在他耳边低低说,孩子,以后就跟妈妈在一起了。”
  “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母亲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跟他讲话,一下子让他止住了哭,蒙住脑袋开始睡觉。”
  “在玉米地那里住了两天,母亲又领着他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他一直没问学校的事。”
  “母亲也从来没有介绍那些借住地方人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亲戚。”
  “这样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不好过,最主要还是不能耽误他的学习,最终母亲拖一个乡下亲戚找了个小学,先让他念着。”
  “那个学校,距离他住的地方,需要走很远的路,每天五点他就得起床。”
  “他住的那个地方是亲戚以前居住的地方,都没有通电,靠点蜡烛照亮,唯一能看时间的,还是亲戚给了他们一个表。”
  “去学校的路上,要路过好几个村,农村的狗都不拴,时不时就会传来哪个小孩被狗咬的事情。”
  “而每次到学校他都要出一身冷汗,坐到教室的那一刻,也才敢松一口气。”
  说到这,李文长舒了一口气,他靠在树干上闭住眼睛,旁边的陈予砜把他拦在怀里,摸着他的脑袋。
  “石头风,这个故事开头怎么样?”
  陈予砜摸着他脑袋说不出来话。
  “嘿嘿,”李文苦笑起来,“听起来感觉有点假吧,我自己说着都觉得假。”
  “不是,没有觉得假,”陈予砜道。
  “其实这个故事里的主角就是我,”李文脑袋躺在陈予砜腿上,看着天空,“压了这么久的话,说出来一半,感觉舒服多了。”
  “现在的你,还会因为这些事情难受吗?”陈予砜问他。
  “当这个事情在我讲出来的那一刻,就代表放下了。”李文道。
  “因为你长大了。”陈予砜道,“刚才你不应该和他们吵起来的。”
  “是他们先说了不好听的话,”李文听陈予砜也这么说,一下子又坐了起来,眼睛瞪的圆圆的,“是他们先说了不敬的话……”
  “他们怎么也是你的长辈,小文。”陈予砜给他顺毛。
  “正因为他们是长辈,才不能说出那样的话,”李文拨拉着地上的落叶,“而且他们不是好长辈,他们只是一些伺机而动的外人,”
  说这话的时候,李文语气跟着变化。
  “不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陈予砜看着李文,眉头还未展开,“以后将是开心的日子。”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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