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江流睁着眼睛躺在一片黑暗当中,半夜惊醒的人只觉得后背空荡荡的,以为自己要掉到床下的人,下意识的往床铺内侧移动。
可是他的移动在刚抬腿就遭遇到了阻碍。
他的床铺内侧,躺着一个人。
这个发现,让准备往内侧移动的人,瞬间后退了出去,可是他动作快对方动作更快,江流只觉得自己被人踢中了身体,下一秒整个人就从床上掉了下去。
夜色下,月光从窗台照进房间,小床上一道小小的身影侧躺着身体呼呼大睡,星光钻进房间扫过每一个角落。
空荡荡的房间,跟往常一模一样。
陈炜会醒过来,是因为有一只蜘蛛精从他额头一路滚到锁骨,再从锁骨爬到他鼻梁上荡秋千。
这种得寸进尺的妖怪行为,令人发指。
必须得以惩罚,才能够以儆效尤。
小黑蜘蛛精的蹭佛光行为得到了终止,并且被人带进了大雄宝殿内,按在菩萨前的蒲团上。
来,我们问问菩萨,你这种不打招呼就在我脸上肆意蹭佛光的行为,犯了哪些戒律。
陈炜将它按在蒲团上让它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自己则是将刚才从书桌上顺手捞过来的东西一一打开。
其中一张是他自己曾经写过的纸条,上面被人画了很多的符号,还有右上角对方的名字下方,还多了一个提问:你又是谁?
佛前的人自动忽视这个问题,跳到下一张纸上。
这一张上面写的是对方白天里的所有日常,这人学着他写记录的方式,也将一天里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录下来。
陈炜一眼就能够看清,自己这一天下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就算他们彼此失忆,只要看到这张纸上的内容互相串供,也不会被外人发现。
最后
陈炜拿起那张写着赠送桃子的纸条,望着上面那一笔一划都能够看得出写字的人性格认真坚韧的笔锋。
蒲团上坐着的人,换了一个跪坐的姿势,抬头挺胸仰头望着上方的三座佛像,脸垮了:菩萨,我的体内好像还有一个人。
他好像不小心夺舍了别人的身体。
现在这张纸条,还有对方所写的那些内容,让陈炜的怀疑变成了事实。
那个所谓的失忆人士,绝对不会是他本人。
他自我感觉精神正常,身体也健康没有任何的病痛。
唯一不正确的,大概就是他穿越这件事情。
如果对方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那自己这偶尔出现,绝对算的上夺舍失败,只能偶尔占用别人的身体实例。
请问他要怎么跟另外一位身体的使用者,来解释自己的存在呢?
小黑坐在另一个蒲团上,数日未见菩萨的小妖怪,瞧见菩萨后终于想起了自己修炼的目的。
乖乖的在佛前跟菩萨道赔礼道歉,还不忘诵经求菩萨原谅最近的懒惰行为。
等它诵经忏悔结束,往右手边方向看过去时,就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小黑蜘蛛精被那双闪光的眼睛盯着,有些头皮发麻:阿弥陀佛,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朋友,想蹭佛光吗?
第八章
沉迷佛光无法自拔的小黑,第一次对这个选项表现出犹豫的态度。
陈炜直接将它,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大方表示:为了表达我们之间的牢固友情,我不提任何的要求,你可以随时蹭佛光,只要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我就一直给你蹭佛光,好不好?
这么大方?
小黑斜眼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问:真的?
真的!如果我说假话就让菩萨将我逐出寺庙。
这个誓言,对和尚的威力巨大,作为一只庙精,小黑可是毫无怀疑的。
黑色的小爪子跟人类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成交。
成功绑定了一只妖怪的陈炜笑容灿烂的坐在佛前,满身散发着只有妖魔才能够看到的金色佛光。
小黑震惊的望着眼前金色的人类,偷偷看一眼不远处的三座泥菩萨坐像。
心底默默嘀咕:这到底是哪位佛祖转世轮回啊,这满身的光芒至少做过十万功德吧。
一口佛光,抵得上它三天的修炼,小黑装死的闭上眼睛,拼命的将佛光往自己身上拍,一边拍一边嘀咕:不管不管,只要他在金山寺一天,我就蹭一天。
陈炜解决了自己的身体问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生存问题。
这家寺庙太穷了,每天三顿饭都是面皮加红薯,要么就是米粥跟野菜。
粥里连一滴油都没有,陈炜打量着自己如今的身体,才五岁的孩童瘦的全身没有二两肉,手指上还挂着一排的倒刺。
不小心在衣服上蹭到手,那些倒刺疼的人呲牙。
他都想办法,让自己的肚子先吃饱,把身体养好,古代人类的寿命可是很短的,他要小心保护。
三天后
江流望着金山寺门外的香客,眼神有些茫然的低头,看到自己穿着全新的僧衣站在庙门口,双手捧着大殿内的签筒。
哎呦,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几名眉开眼笑的香客指着金山寺的大门,欢声笑语的走上台阶,瞧见门口长得跟菩萨身边金童似的小和尚,更开心了。
来来来,姐妹们,就是这个签桶,可灵验了。
金婆婆笑呵呵的走到江流面前,一扬手灿白的银子的落进了江流左手边。
小和尚侧目,发现大殿内的功德箱不知道被谁搬过来,放在他左手边。
金婆婆捐完了银子,期待的看着小和尚手里的签桶。
小师傅,我想摇个签,你看
江流看着自己手心里抱着的签桶,抿了抿唇递了出去。
金婆婆眉开眼笑的将东西接住,当着两位老姐妹的面开始摇晃起来。
咣,咣,咣。
摇晃的签桶里,掉出一根底部描红的上上签。
啊啊啊啊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谢谢小师傅。
金婆婆捏着那根描红的签子,又从钱包内掏出二两的银子,放进江流左手边的功德箱内。
随后拿着那根签子快速跑到自己的老姐妹面前,激动举高手臂,满身骄傲:这个签筒内,一共有99根签,只有一根描红,得到描红的就可以许愿成真。
重新抱着签筒的江流,茫然的回忆,他们寺庙什么时候有过这个规定。
不对,他们寺庙什么时候有过香客?
躺在签筒里干活的小黑,累的趴在签子上睡觉,听见有脚步声过来时,连忙转身往边缘的位置躺过去。
一根尾部描红的签子从半空中落下,小黑将那根签子稳住。
小师傅,给我也摇一下吧。
李凤仙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贯铜钱,丢进了功德箱内,随后让江流将签筒递给她。
江流将签筒递过去。
对方开始学着金婆婆的样子,用力的摇晃,一边摇晃心底一边许愿;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这一次一定能生男孩。
躺在签筒里的小黑在对方摇晃的过程中,顺着竹签爬出来,打量了一眼摇签之人,瞧见她乌云盖顶,左眼下面乌青一片,摇摇头钻进签筒内,选了一根白签丢出去。
是什么?是什么?
金婆婆跟好友瞧见签子落了下来,都跑过来围观。
江流弯腰将地上的签子捡起来,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也没有描红。
李凤仙也看到了自己摇出了白签,脸色变白,一把将签子夺过来丢进签筒内,不准不准,这寺庙都多少年没有香客了,你上次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说不定被人给骗了呢。
这话说的金婆婆就不高兴了。
前天要不是小师傅心善帮了我一把,我早就摔死在这个鬼地方。
那是因为你摔人家寺庙门口,不帮你帮谁。李凤仙不满的翻着白眼,心疼自己刚丢进的那一贯钱。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总是吵架,我还没摇呢。
林珍珠拦住两个吵架的姐妹,走到江流的面前,先给功德箱捐了银子,然后看向江流。
江流下意识的将签筒递出去。
庙门前的四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只签筒,随着它晃动的动作,眼神跟着晃动。
啪!一根描红的签子从竹筒内飞出来,掉在地上。
在场四人瞬间呆立。
江流本能的往一旁挪了挪。
刚离开一米,那三人就开始吵了起来。
一个认为是真的,一个认为是骗人,站中央最后摇签的人劝来劝去,劝不住吵架的二人只好放话,再来一次。
于是站在不远处的江流又被人围住了,那只签筒再次被人捧着开始摇晃起来。
很快,一只没有描红的签子再次从竹筒里掉了下来。
李凤仙看着那地上的签子,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两位姐妹,眼眶瞬间红了:为什么就我没有。
算了算了,可能是我们今天来的日子不对,下次我们再陪着你来。
都是多年的老姐妹了,金婆婆拍着老姐妹的手,三人搀扶着离开了金山寺。
江流抱着还回来的签筒,瞧见一只蜘蛛从里头爬出来,嘴里喊着:好累好累,我要蹭佛光。
不等江流回答,就自动爬上他的手背,在他袖口上打起滚来。
穿着新衣的小和尚,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用脏脚在他袖口里踩着打滚。
江流垂着眼帘,心底想着失忆的自己,好像很不爱干净。
不干净的小黑被人提溜着,从袖口移动到地面,不要随便往我身上爬。
很脏。
抱着签筒的小人离开那只蜘蛛,迈着短腿往庙里走去。
菩萨殿前落了一层红色的落叶,江流站在那些落叶面前,包子脸渐渐皱成一团。
师兄。
觉明扛着一口袋的红薯,被自家小师弟叫住。
小江流呀,今天我们吃红薯煎饼。
觉明晃着一口的大白牙,笑容灿烂的揉了揉小师弟的光头。
小师弟的脑袋,手感特别好,觉明揉了一次就上瘾了。
师兄,地上有很多的叶子。江流指着两个人脚下厚厚的落叶,让他自己看。
很漂亮啊,师弟你的主意真不错,昨天进来的两名香客都觉得这一地的红叶格外有意境。觉明以为他是想要自己夸赞他,因此大方的拍了拍江流的肩膀:你做的很棒,这几天的香客比我们一年的香客还要多。
多亏了小师弟前天在庙门外散步,偶遇了四批路过的路人,那些人看见小师弟后才知道这山上还有一座寺庙。
山高路远的众人,在小师弟的热情邀请下,进入寺庙乘凉歇脚,每一个人还捐了香油钱。
那些钱可足足够他们寺庙生活一个月的。
江流仰着脖子,望着师兄说的眉毛都要扬起的姿态,大脑一片空白。
五岁的孩童,最近被失忆搞得奇奇怪怪的,现在又听着师兄在讲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平日沉默寡言安静的小人,眼眶渐渐湿润。
师兄小小的手掌,拉住觉明师兄的僧衣下摆。
师弟你还师弟怎么了说的兴高采烈地觉明,一低头就瞧见自家小师弟红着眼眶,抿着唇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滚。
呜呜呜呜我不知道
法明听到前殿传来了孩童的哭声,一头雾水的跑出去,就看到自己那个从来没什么情绪的小徒弟蹲在地上,哭的震天响。
一旁的觉明手忙脚乱的企图哄人,只是画面看起来,效果渺茫。
第九章
觉明!
一声怒吼吓得正在哄人的觉明手脚更乱了。
哭丧着脸望着气势汹汹的来人,露出了求救的眼神:师傅你快来帮帮我,不是我欺负的,小师弟他自己就哭了。
觉明自己窦娥还要冤,他根本不知道小师弟为什么会哭。
地上哭的停不下来的江流,眼眶红通通的望着走进的师傅,强忍住还要往下掉的眼泪:师傅我好像生病了。
法明第一次看到徒弟哭成这样,连忙弯腰将他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不忘瞪觉明一眼江流身体不舒服你怎么没看出来,还让他站在外头待客。
不是我让他站在那里的,是他自己要站那。
大清早的,觉明几次路过门口都瞧见小师弟跟陀螺似的在那里转圈,中途他还问过一次累不累,要是累了就回庙里休息。
其实他们寺庙穷也是穷的很有道理的。
毕竟没香客就直接没有,谁也没有用心去招揽过。
法明弯腰将地上哭的只抽泣的小徒弟抱起来,示意觉明在前面带路。
很快师徒三人就待在禅房内,开始给江流检查身体。
没什么问题呀。
法明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只手握着小徒弟的脉象。
脉象平缓有力,气息平和,没什么大碍。
觉明也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江流的脑袋,用手背感受一下彼此的温度。
也没发烧,温度是正常的。
是这里不正常。江流指着自己的脑袋方向,委屈巴巴的望着师兄跟师傅;这几天总是忘记事情,我明明没有抄写经书,可是早上起来经书却被人抄写过了,我明明没有出庙门,可是师兄却说我每天都出去散步,还有这个!
江流将怀中一直拿着没放的签筒,放在桌子上:为什么我要在门口拿着这个?我根本没有记忆!不是我做的!
师弟你是被人摄了魂么,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觉明本来是想逗人笑的。
结果说完,房间里的两个大人面对面看着彼此,下一秒两人眼底闪过同一个想法。
不会是真的被人摄了魂吧!
正在后山除草的觉醒和尚听到了庙里传来了紧急的钟声,这钟声是金山寺大事专用,后山上的人听到第一声响声就丢下手里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