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宫情史 第36节

  王药又是挑着眉冷笑了半天,自己摇摇头,仿佛对她全然不再信任。他终于执拗地拣起盖了一个脚印的供状,再一次把供状捧过头顶:“若是有那一天,王药替晋国臣民谢过太后。但是,君子不强人所难!王药若是仍做大夏的官,将来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请太后依照国法,革退王药身上官职!”
  完颜绰仰着头想了一会儿,问:“如果我革退你的所有官职,你是不是还留在我身边陪我?”
  王药抬着眼睛望她,她洞穿似的,满眼都是不信任,仰着头等他的回答。王药心里一瞬间如利箭穿过,收缩似的剧痛,而这外在的神情落在完颜绰的眼睛里,却是他面色苍白,衬得几日没刮的胡茬黢青一片,也衬得眼睛里的血丝层层密密,似乎眼睛全红了。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很久,目中隐隐有雾,终于缓缓说:“你应该知道的,肯定不会了。”
  完颜绰被他气得也眼睛发酸,只觉得对他千般万般的好,都折在此刻。她冷笑道:“那么,你就是打算始乱终弃了?”
  王药觉得她这是倒打一耙,然而他们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还有那次在篝火中用夏国的仪式举办的婚礼,都是他窖藏在心底深处最美好的记忆。他深吸了一口气,撇开这个问题,再次对她稽首:“请太后法办我。若是气不过,杀也可以。”
  完颜绰“咯咯”地笑着,指着他说:“你胆儿包了天了!不就是仗着……”他真以为自己没法子对付他?!她挑着眉,端详着他的颓丧,咬着牙想了想,终于说:“王药,莫说你没有嫖_娼宿妓,就是有了,其实也算不上违法,不过确实叫我心里不舒服。更叫我不舒服的,是大敌当前,正需用人的时候,敢跟我撂挑子,这是恃宠而骄,是威胁我!”
  她扭过头,把外头远远遣开的几位重臣和侍从都叫进营帐,把情况简明一讲,当众开始下旨意。
  “你既然跟我说什么赏罚,说什么国法,好,我今日确实要罚你。不过,之前拿下并州应当有赏,今日无端辞职应当有罚,互相抵一抵,倒也不至于革退这样的重罪。”完颜绰似乎望空思考,终于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对王药说,“就当众杖责一顿,以警示其他人吧。”
  王药瞬间面红耳赤,捏着拳头说:“自古刑不上大夫,若臣是枢密使,太后不觉得责罚有失国体?!”
  完颜绰笑道:“对不住,‘刑不上大夫’这样的说法,大概是你们南人独有的,我们这里,都是肉刑,扑作教刑,我觉得挺好。之前秦王犯那么大的过错,不也是鞭责罢了?对你,自然是一样的。”
  她非常满意王药此刻气到无奈的样子,让她极有报复他冰冷无情话语的快意。完颜绰不等他再反驳些鬼话,抢先厉声道:“就是这里扈从的侍卫,送枢密使王药去帐外门,杖责三十,昭告群臣引以为戒!”
  “请太后赐死便了!”王药怒不可遏,一甩手把上来拉扯他的侍卫甩开。
  完颜绰挑衅地看着他:“死了还有什么用?我要你活着为我效力!给我拖出去打,重重地打!我在这里听着动静!”
  王药最后被气得笑出来,拱手道:“如此,王药自然领罚。谢太后隆恩!”昂然而去。
  完颜绰又气又不舍,等王药出去了,才叫来身边的亲信宦官忽络离说:“你去瞧着,叫那些侍卫不许给我弄鬼,别又搞出个受刑的坐那儿喝茶,大家伙儿出劲儿地拿竹板拍枕头的笑话来;但也别瞎来,弄一身血,打个半残,我可叫行刑的用命抵偿!”
  忽络离哪里不明白这主子的意思,不就是既要出口气儿,又不能打重了——太重了把情分打掉了,后手的那些在床榻上擦药劝谏的话还怎么出口?他机灵地点点头,低声道:“奴明白。”一溜烟儿出去了。
  完颜绰手边有奶茶,有酥酪,她拿起一盏酥酪来,端在手里,失焦地看洁白的一杯,怔怔的半天也不记得要喝。
  外头的动静没多久就响了起来,每个细节都听得清清楚楚:扬起来的风声,甩下去的脆响,沉闷的报数……唯独没有他的些微动静。完颜绰侧耳仔细寻找属于他的动静,却失望了,脑海中隐隐生出那些粗重的呼吸,压抑的呻唤,汗珠掉落地上的轻音,但是仔细听,都又像幻觉一样从没有存在过。
  她口干舌燥,心里起伏不定,说不出的难受,比自己挨打还难捱。不觉间手里的杯子举到唇边,想喝一口润润嗓子。香甜而冰凉的触感刚到唇边,蓦然回忆起他关切而强硬的模样,想起他对她说过:“你体寒,本来就是要慢慢调养的。再吃这些寒性的东西岂不是雪上加霜?”然后毫不客气抢走了她心爱的酥酪。
  她脸上浮上笑,把酥酪杯盏撂到一边,静静地再听外头的动静,却不再是刚刚那些声音,而是乱糟糟地响动,有人在说:“快!叫御医给王枢密瞧瞧去。”原来行刑已毕。完颜绰万分地焦灼起来,等着去传她意思的忽络离回来,把他的消息也一并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心翼翼问:不算虐吧?
  ☆、11.11
  进来回话的忽络离面色平静,轻轻道:“没什么大碍,太医说,休息几天就好了。”
  完颜绰舒了一口气, 又问:“那他情绪怎么样?”
  “这……”吞吞吐吐的, 自然是情绪不好——被当众杖责折辱,还能情绪好, 才叫见鬼呢!不过完颜绰并不担心,情绪这东西,总好慢慢纾解, 多对他用点心, 多加些哄劝安抚,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找个借口, 把王枢密的毡包撤了, 把太医给的药膏什么的,都送到我这里来。”她吩咐着, 俟忽络离一走,便仔细地亲手铺陈床铺, 调制茶水,也仔细地略扫娥眉,点染胭脂,在生着火盆的毡帐里,穿着轻薄的襦裙,重新像个花枝似的少妇一般打扮起来。
  在随侍大军的太医那里诊疗之后,王药被告知自己住的地方已经被拆了,只有太后那里可去,他呼吸起伏了几下,挣起身子说:“不必,我去住并州的客栈……”到底才挨的打,双腿无力,伤处却是一动就痛,身子一仄差点摔一跤。
  忽络离吓得赶紧扶住他,埋怨道:“枢密使这是要奴的好看呀!要是您这么着摔了,得,我们没一个逃得过责罚。您也别犟了,咱们主子的性儿你懂的,虽然软硬都不吃,到底心里还是会疼人的,还是多顺着点,什么话慢慢说,总归能够事缓则圆呢。”
  挨打受疼丢面子,和打消她南下侵略的野心比起来,确实是小事一桩了。王药倒也肯听劝,默然不语,最后终于答应去完颜绰那里。
  忽络离等人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张罗着小心翼翼地把王药给送了进去。
  大约是怕他尴尬,完颜绰一直在屏风后烹茶,等安顿好了,其他人都出去了,她才款款地走出来。温柔的掌心先在王药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轻柔地滑过他的脊背,最后俯身在他耳边说:“你看你,非跟我犟,你叫我不责处你都不行……打在你身上,疼在我心里,不过,你大概是不信的了。”
  王药抬眼看她,她打扮得也温柔,两鬓抱面,乌发如云,一朵汴京仕女常用的像生绢花颤巍巍插戴在灵蛇髻的一角。鹅黄色的交领衬着暖红色的边,低垂处露出海棠花般娇艳的抱腹,长裙更是水泄一般散在榻上,那样美的石榴色,怪道时人会有那样的俗语出来。
  王药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茶,完颜绰见他听话不别扭,不由由衷笑道:“乖乖的,御医说,明儿淤血凝了,可以用些药酒来活血化瘀,内服外用的都要,正好有些从并州缴获来的好酒,让你解解馋。要些什么下酒的小菜,你只管吩咐。”
  王药在枕头上扭过头,郑重地望着她:“阿雁,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乖乖的’?”
  完颜绰语塞,她是从喜欢他的风流倜傥开始,再到发现他的聪慧和有力,再到彼此理解、相惜、敬重。她只能撒着娇说:“别和我咬文嚼字嘛!这样的时候,我心里最渴望有人和我站在一线上,尤其渴望——那个人,是你!”
  她说到后来,真切得几乎要落泪,委屈的小神色落入王药的眼中,衬着她这身柔软可人的打扮,真叫他一本正经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王药摇摇头自嘲道:“我就是一步一步中你的圈套!”
  然后又说:“阿雁,其他事,我乐意与你携手,唯有南下这件,咱们还是别谈了。不仅是我的故园之思,也是为了你好。我们汉人,体力骑射或许不如契丹男人,但是有一样东西,叫气节,总有一天会让你看到,这是块会卡嗓子的硬骨头,吞不下、吐不出,后悔都来不及。”
  前几十年,晋国一直在内乱,反倒是夏国生机勃勃可劲儿地发展,所以从南而投北的汉人不少,夏国的国策又重视汉人,不仅官制上分南院北院,而且就连上京也分南城北城——专为汉人开辟一块地方自治。契丹人和汉人相处和睦,完全不似以往那些胡汉杂处的朝代、完颜绰确实不能理解王药所谓的“气节”。
  她柔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们以后总会知道我的好!等我攻克汴京,我就都听你的,你说汉人怎么治理,我就怎么治理。”她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乱世时连小有兵权、占地割据的刺史都敢过一把皇帝瘾,若是将来立王药为帝,替她打理这片土地又如何呢?不过这个念头太冒险,她没敢说出来,只是盯着王药上下打量,越发觉得他这堂堂的相貌,也未必没有极贵之容。
  王药虽不知她心思,却也被她盯得不寒而栗,不由道:“我有我的底线!有些事不可为,你不要想了!我的话,你实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我是肯定不会参与的。”
  完颜绰嘟着嘴说:“人家只不过记挂着你说过,晋国的婚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为交拜。我们缺了一拜,我想到临安给补上嘛。”
  “你还想去临安拜我父母?!”
  “当媳妇的拜舅姑,不是再正常不过?”她笑嘻嘻地说,“我饮马长江的念头,还不是为了你?”
  王药却觉得匪夷所思:他是什么人,能勾得她起了饮马长江的念头?她是敌国的太后,又能屈尊纡贵去他家行新妇之礼?他越发觉得自己这段情实在是一错再错,先前劝谏的心思也一并成了笑话。王药冷笑道:“那我以什么身份回去?太后的面首?”
  完颜绰急忙说:“却疾!我可从来没有这么看待你!”
  王药粗着喉咙说:“可你左右不了别人的看法!就像我虽一片丹心——”也从来没有被认可过,永远都像贴着“风流浪荡”“恃才傲物”“叛国贰臣”……之类的标签。
  完颜绰见他又是悲愤的模样出来,不敢再就这条纠结下去,忙哄着说:“好好好,不谈这个,与晋国交战的事,也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你身子骨这样,我也不放心带着你到处跑。”拿起一旁的药膏,还没拔掉瓶塞,就被王药挡住了,他不耐烦地说:“算不上伤,不疼,用不着。”
  完颜绰温柔地哄劝他:“我知道你是汉子,不怕疼。但是总得叫我瞧瞧伤,看情况上药,别落下病根,将来后悔!”
  王药白了一眼说:“你放心,已经叫御医看过了,皮都没破,筋骨更没问题。”
  还肯用“你”啊“我”啊随常称呼,虽是有气,恼怒得还有限,并不是生分。完颜绰放下心来,格外跋扈地说:“不行,我不亲眼见着,我不放心!你怕啥?你身上哪儿我没见过?”伸手强行去解他的汗巾。王药抵抗了两下,到底屁股疼痛,拗不过她,又兼着完颜绰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却疾,你要生我的气,一会儿我让你打回来好不好嘛!”款款的柔情蜜意,他也没那么小气,干脆地双手抽出来枕着下巴,随她动作。
  臀部肿得火烫火烫的,淤血结成了硬块,不碰还好,一碰就钻心的疼。王药有些羞愤,但也有些轻松——他任性地到妓寮挥霍时间,往自己头上泼脏水,写辞官的供状,原就没指望她能同意,但用这样激烈的方法来劝诫她开疆掠地的糊涂想法而已。现在挨顿打,痛得也还有限,她却肯软下来了,对他而言,未必不是施了一场苦肉计。以后慢慢再劝,谏言说不定就能起效了。
  她的双手,小心翼翼给他擦药,帮他把硬结的地方缓缓地揉开,然后又捧珍宝似的为他提上小衣,放下长襟,最后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悄悄躺在他的身侧,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问:“现在没刚才那么疼了吧?”
  确实清凉舒适了许多,但王药瞥她一眼,只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完颜绰拍了他腰一把,翻翻眼睛说:“我看还没打够,一副讨打的模样!我跟你说,等过几天伤养好了,写份请罪折子来,把这次胆敢辞官威胁我的事儿好好致歉!我就既往不咎,对付晋国时,还给你个要职。”
  原来刚刚她根本没有动摇。王药上身一挺,仿佛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你还要打仗?!”
  “本来呢,我也愿意听你的,不打也就不打了。你不知道,晋国的那帮子无行文人,居然在应州写檄文说什么‘牝鸡司晨,娥眉弄权’之类的馊话!既然他先挑衅我,以为我是女流之辈,就可以当软柿子捏了,我只能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她拨弄着指甲,仿佛这些并不是在骂她,而是给她送来了绝佳的借口而已。
  王药提裤子起身:“恕不奉陪!你要打仗,我绝不掺和。随你用板子打死我,还是拿五匹马把我分五块,还是拿刀把我一片片鱼鳞碎割了——我也绝不再做夏国的官!”
  完颜绰看他胡乱拾掇着衣服,气哼哼爬下榻,真个要离开她一般,气得一把拽住他的汗巾。他的小衣本来就没有系牢,这下刷地一下落下来掉在膝盖下头,他忙着捞裤子,狼狈得不行。
  “你想干嘛!”这只可恶的小母狼还火上浇油,攥着他的汗巾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仿佛拿捏住了他的把柄。
  作者有话要说:  王药抠鼻:妈蛋,一定要打回来!
  作者无语:男主,家暴掉粉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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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1
  完颜绰就喜欢在这种时候作妖,一面牢牢地扯着他的汗巾不撒手,一面又眉眼生春,妩媚而挑衅。王药低声喝道:“你何必这样, 还给我!”
  完颜绰脖子一扭, 斜睨着他,语气千娇百媚, 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揍:“我偏不!你要有种,就这么光着出去,反正大伙儿也知道你今天挨了我的板子, 嘲笑你光屁股两句也不算冤屈了你。要么, 就乖乖留下了陪我。你刚才有一句说对了,我现在倒就喜欢你乖乖的样子, 别天天跟我对着干。”
  王药终于忍无可忍, 心里邪火顿生:她既然这样挑唆着自己留下,那对她太客气了岂不是犯傻?他转身进逼过去, 咬牙笑道:“太后说得是。臣没胆量光屁股出门,只能乖乖听话。刚刚太后下的旨, 臣一句句都听仔细了,就打算遵旨呢!”
  难道突然转了性,答应和自己共夺天下?
  他的执拗性子,只怕没这样的好事吧?
  完颜绰还在眨巴着眼睛一句句撸着她刚刚说了什么话,下了什么旨,没来得及想出来,已经被他抱起来又翻身摁在榻上。她屁股上挨了他狠狠两巴掌,疼得她泪花都迸出来了——原来遵的是“打回来”这条“旨”——她随口哄他的,他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完颜绰又羞又愤,又有说不出来的窃喜和适意,挣扎了一下,骂了句“混蛋!”就正好挨第三下,真是下狠手,声音又脆又响,带着男人家霸道的力气,疼痛直往心窝子里钻。完颜绰却不想骂了,反倒想着他刚刚挨竹板子时一定更痛,一道道紫红的淤血印子都写着呢。
  她放弃了挣扎,伏在枕头上哭出声儿来:“却疾,求求你,停停手,我疼死了!”
  示弱果然有用。她分明听见他怜惜的叹息声,扭头悄悄一看,巴掌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来。
  见她还在偷窥,王药没好气地呵斥:“看什么!”他样子狼狈,长袍下头两条光溜溜的腿;不过太后也好不到哪儿去,宣德殿上堂皇尊贵的人儿,现在被按在榻上打得哭。既然都狼狈,也算平等了。王药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叱道:“别以为这就完了啊……”
  完颜绰原本不怎么怕疼痛的人,不知怎么竟然有点怕他,想向前躲一躲,才挪了三寸,就又被按住了,他粗鲁地伸手解她的衣带,解她的汗巾,胡乱地剥她的衣物,却也没有剥光。然后体恤地探手看看她会不会太干燥——探看完了,正正好好就凑上来。
  他怀着惩罚的恶意,一下下从背后顶得格外用力,完颜绰被他卡着腰,完全无力挣脱,身体里头又酸又胀,两条腿都绷得快抽筋了。她带着一些哭腔叫了两声,王药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探手揭开她的石榴红裙子,寻着她热辣辣疼的肌肤上抚摸了两把,感觉她略略平静些,便又动作起来。
  男人禽兽起来,感觉比较异样。开始难受,但很快就像从另一条通路到了峰顶。她臣服着他的节奏,臣服着他的掌控,哭着喊着也得不到怜惜——但他其实却敏锐地观察着她,并不施与过分的训诫。等她浑身乏力,两条腿打颤儿,他才终于完事了。这时候还算温柔,给她擦眼泪,给她整理衣服,但是大约还在生气,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完颜绰抹掉眼泪,瞪了王药一眼,理好衣物坐下来,顺手抹平了榻上的垫褥,做些事情,心情也平复了,想着他刚刚暴戾却也体谅,又想着他再生气,也还是喜欢自己——哪怕只是喜欢这具身子呢!
  王药有点自作自受,刚刚蛮劲来了,只觉得血脉偾张,满满的都是报复欲和征服欲,其他什么感觉都消失了似的;现在停下来,身上又疼起来了,强忍着还要训她:“你这下懂了,就算是这样的事,也可以美好,也可以不美好。强扭的瓜不甜,你强攻不是自己的地方,必然受到反抗,到时候就算怀着一颗安抚的心,也落不到一句好。”
  居然行个房也要说一番道理!真讨厌!完颜绰扭身不肯看他,心里却“噗嗤”一笑,想得正好相反:怎么不好?哪里不好?刚刚一番别致的欢爱,疼是疼,不自由也是不自由,尊严也是荡然无存,可是,架不住她还是享受。女人的心思,有时候就是怪!她喜欢他,他就什么都是好的!
  她好一会儿才扭回头,擦擦眼角的一滴泪花说:“我不想听。你这个狠心贼,不知哪里学来的,尽会欺负我。我身上到处酸疼,你管是不管?!”
  王药疼得比她还厉害,但这会儿一是无处可去,二是刚刚自己用强,把她弄得哭哭啼啼的,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他只能拍拍床榻:“哪里酸,哪里疼,我给你揉揉捏捏,好不好?”
  “好!”完颜绰毫不客气地钻进她刚刚铺好的被窝,眨动着睫毛犹湿的眼睛看着他。王药艰难地爬上床,侧躺在她身边,硌着受伤的地方,自己一拧眉,却没说什么,伸手给她腰里捏起来。
  完颜绰惬意地钻在他怀里,先是小猫般的伏着,渐渐一双不安分的手从他衣襟里钻进去,揽着他劲瘦的腰。“干什么?”王药质问。她却不说话,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湿润的嘴唇从他中衣的领口钻进去,给了他软绵绵的一吻,又像个孩子似的抱着他睡了。
  那一瞬间,王药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好一会儿他才能收摄心神,想着古来便有的“红颜祸水”的说法,自己也算是百花丛中过,却还是落入这个劫数,一颗心彻底被她俘虏,怎么都走不出来。此刻看她的睡颜,好像就淡忘了她痛打羞辱自己时的可恶模样,淡忘了她在朝堂上要攻打自己故国的杀伐果决的模样。她真是一株妖冶却带毒的曼陀罗花,一旦中了她的毒,就离不开似的。
  王药的辞呈自然没有批准,一顿羞辱的杖责作为惩戒也堵住了悠悠众口,而王药也可以借口养伤不再出现在朝堂上,他自己觉得,也算是因祸得福,皆大欢喜了。
  和晋国的君王喜欢在京城指挥军队战斗不一样,夏国历来作战,就喜欢御驾亲征。太后一路带着南北院大半的官员,遥制大夏全境的兵马,而自己和精锐部队一起,吃苦行军,直逼边境——也因为自己随军士一道吃苦,所以把军队中的大小事务摸得门儿清,任谁也不要想忽悠她。
  接连的行军奔波很是辛苦,但王药觉得完颜绰的脾气却比以往都好,任免谨慎,赏罚分明,还趁机要求大夏各地的藩王出兵出粮勤王,在信任宗室的同时,又把削减他们兵力的绳索又勒紧了许多。接下来在指挥战略时,更叫王药刮目相看。
  他作为负责军政的枢密院使,自然有机会看各种军报。完颜绰虽然默许他不管政务,但也没有剥夺他看一切军报的权利。王药看到最后,大脑几近空白,他放下所有的文牍,慢慢踱步到外面,清冽的春季空气,带着淡淡的花香,让他好好呼吸了一会儿,才重新理顺了自己的思路。
  他们已经从云州一路奔袭到应州,绕了几个圈并没有攻城。王药站在春风里,看着年轻的太后正从远处骑马过来,马前搂着一个紫袍金冠的小男孩,她风姿飒爽,一到驻跸的营地就解开腰间的箭囊,丢了弓给忽络离,勒了马喊着:“今日猎获丰富,叫人整治出些好吃食,别白瞎了这春季肥嫩的野味。”后头几员亲随,果然拎着满满当当的野味,一脸自豪的笑容。
  她这张脸,真是千变万化,床榻上跟他柔弱娇憨,风情万种;朝堂上疾风厉色,赏罚分明,叫人又爱又怕;这会儿却又是一副游牧民族的女子骄悍飒爽的样子,身上勃勃的生机几乎要涌出来。
  她目光瞥见王药,顿时婉转起来,冲他微微一笑,却又吩咐着:“应州外麦子已经半熟,与其便宜他们,不如我们先收割了,包浆的麦子据说格外甜润,人吃不了还可以喂马。”
  王药色变——古来城防战一定要坚壁清野,“清野”一说,便是指赶在敌人来之前收割庄稼,避免便宜了敌人。但应州大约太低估了夏军的速度,这会儿还没有割麦抢收,这被完颜绰一割,刚刚包浆的麦子是不怎么能食用的,喂马真是糟蹋东西——或许这就是应州城来年的百姓口粮呢!
  王药揣测着她的思路,心头有些发颤。她却利索地下马,吩咐人给小皇帝洗澡去,自己带着一头的细汗大方落落走过来,挽着王药说:“却疾,今日想吃狍子还是野鸡?想吃烤的还是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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