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倨后恭

  杜渊原来是国家一位主要领导人的秘书。那位前国家领导人是一位开国元勋,现在已经90多岁。
  这位领导人在离休前,将杜渊安排在某部当副部长,两年前又顺利晋升为教育部门的主要领导,正部级,而此时他的年龄还只有五十出头,在同级别的领导中算是最年轻的。
  正当他在仕途上顺风顺水,准备放开手脚大展宏图之时,却突然得了这种很难根治的类风湿关节炎,病痛发作时,脚走不得路,手握不得东西,无奈之下只好住院治疗。但在首都最好的医院住了将近半年,却只能控制病情不恶化,没有办法根除。
  无奈之下,这位不信鬼神、不信气功、不信民间偏方的大领导态度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不仅默许其母亲和妻子到处求神拜佛,而且秘密叮嘱所有亲戚朋友和信得过的老部下,只要知道有什么治疑难杂症的奇能异士或是民间偏方,不管真假如何,先带过来试试看。
  其实他这种急迫的心情,冷笑天完全能够理解:像他这样年纪的正部级领导,正是仕途上春风得意的时候,如果不尽快治好病,一旦被上级认定不能胜任工作了,那就等于宣判自己政治生命的死刑,这比直接要了他的命还要痛苦。
  回到学校后,张老师到教务处去为冷笑天争取直接升入大四的事。教务处郭处长说此事必须请示分管的王副校长才行,于是便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王副校长在电话里面很干脆地答复:不行,必须按规矩和制度办事!
  冷笑天听了张老师的回复后,半响没做声。
  第二天上午,冷笑天直接找到了副校长王华的办公室。
  王华听完他提出的要求后,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挥挥手说:“你这个同学怎么回事?这种事你只能到教务处去提,怎么直接找到我这里来了?如果每个学生都像你一样,一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来找我,我这个当校长的还要不要做其他事了?”
  冷笑天见他打起了官腔,心里有气,提高声音说:“王校长,我是多次找了教务处以后才来找您的。再说,我这事本来就是您分管范围内的,必须通过您才能解决,怎么能说我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找您?”
  王华见他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校长威势所慑服,反而提高了调门,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保卫处:“是保卫处吗?我是王华。有一个学生在我的办公室闹事,你们来几个人把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冷笑天一愣,真没料到这个堂堂的副校长会是这种素质,不由鄙夷地摇摇头,说:“王校长,我跟您讲道理,您却说我在闹事,当领导的就可以这样随便给人扣大帽子吗?您不必打电话,我现在就去保卫处投案自首,我就不信还能把我弄到监狱里去!”
  说完也不管王华眼珠瞪得像牛卵一样,转身摔门而去。
  走出王华的办公室以后,冷笑天觉得心里格外郁闷,很想去找张老师倾诉倾诉,便信步往他的办公室方向而去,在快到西配楼时才突然想起:张老师今天请假回老家相亲去了。
  无精打采地回到宿舍后,李锐迎上来说:“兄弟,林学院的城市苍狼足球队来下战书了,说国庆期间要跟我们踢三场比赛。你参不参加?”
  冷笑天过去虽然也是足球队的,但因为身材瘦弱,体力不行,每次基本上都是坐冷板凳,是替补中的替补,板凳里的板凳。
  正因为如此,他那时有一个恰如其分的绰号:“冷板凳”。
  此时他心里正为王华的事不爽,无心考虑什么足球赛的事,便摇摇头说:“没心思!”
  李锐见他闷闷不乐,估计是他升级的事没办成,便也不再说什么。
  中午睡了一觉起来,冷笑天决定还是要到教育处去磨一磨那个郭处长。他实在不想再去读一个大三,而且他也舍不得李锐等同班同学。
  刚要出门时,一个教务处的老师突然走到他们宿舍门口,问道:“谁是冷笑天?王校长请他立即去他办公室一趟。”
  冷笑天一愣:王华难道还不甘心,真要把自己送到保卫处去?
  但听这个老师的语气,用的又是一个“请”字。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冷笑天狐疑不定地随那个老师再次来到王华办公室,还没进门,就见王华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待那个传话的老师走了以后,王华一边用一次性纸杯给冷笑天泡茶,一边笑眯眯地问:“小冷,你跟杜渊杜部长是什么关系?他找你不到,直接把电话打到苏书记那里了。苏
  书记交代我一定要找到你,并让你立即赶到杜部长家里去。”
  冷笑天这才明白王华前倨后恭的原因,心里对他更是鄙夷,嘴上答道:“我跟他没什么
  关系。我也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
  “哈哈,小冷年龄不大,口风蛮紧啊!没关系,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对了,关于你
  升级的问题,我中午又仔细考虑了一下,只要你自己觉得能够跟得上教学进度,学校还是
  以充分考虑一下你的要求的。我刚刚跟郭处长也说了,你暂时就在原来的班级读吧!”
  冷笑天见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心里既高兴又感慨万分:权力的威力原来这么大啊!自己这几天东奔西跑,嘴唇磨破,一点效果都没有。而杜部长只是打了一个和此事毫不相干的电话,这些人就忙不迭帮冷笑天把事办好了。
  冷笑天临出门前,王华握着他的手使劲摇晃,说:“小冷,待我向杜部长问好。他上次来学校视察时,我向他汇报过我校学生管理的一些经验和做法,不知他还有没有印象。你就跟他说:首都大学分管学生工作的小王向他问好,他应该就能记起了。”
  冷笑天见他头发都白了,却自称“小王”,虽然现在的男人尤其是当官的男人,五十多岁还只能算中年,但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恶心,胡乱应了他一声,就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冷笑天凭记忆坐公交车来到长宁街,走进那条幽静的小巷,快到杜部长的那座小四合院时,只见一辆奥迪车停在四合院门口,杜部长那个快言快语的夫人正站在车旁边焦急地等待,一见他出现,高兴得车转身朝里面大喊:“老杜,快出来,小冷来了!”
  冷笑天见他们好像有急事要出门,不知道喊自己过来干什么。正在纳闷时,一个手挟公文包的青年男子快步朝他走过来,一把扯过他就上了那台奥迪车的后排。
  不久,杜部长也从里面走出来,青年男子给他拉开后车门,用左手挡住车门上沿,右手搀扶着他上车。
  从他那标准的服务动作,冷笑天猜出他应该就是杜部长的秘书。
  待到杜夫人也上了车以后,杜部长转头看着满头雾水的冷笑天,用低沉的嗓门说:“小冷,今天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要交给你:我的老首长现在正在810医院,目前已经处于弥留状态,医院已下达病危通知书,目前正在全力抢救。他的儿子目前正在非洲访问,要后天才能赶回来。刚刚他从非洲给我打电话,要我想尽一切办法将老首长留两天,但医院刚刚打电话给我,说老首长最多还能坚持10个小时。老首长的儿子是个大孝子,如果不能给他父亲送终,他会痛苦一辈子的。所以,你一定要想方设法用你的真气将老首长留三天。明白了吗?”
  冷笑天听杜部长竟是要自己去做这么重大的事,不由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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