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我梭哈

  徐小鱼把自己顺着一路摸过去的事儿说了,王老二叹道:“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以后……少杀人。”
  “为何?”
  徐小鱼看着颇为兴奋。
  王老二骂道:“杀人杀多了会出事。当年我杀人杀多了,整个人不对劲,看着人就像是看着……就像是看着牛羊一般。后来断了一只手,心中绝望,当时也生出过杀人的心思。幸而郎君把我收了。”
  他回身,发现贾平安和杜贺一脸严肃。
  “今日你问了谁?”
  “就是问了道德坊外面蹲着的那个老人家,还有问了几个坊卒,一路问过去。”
  徐小鱼突然面色大变,跪下道:“郎君只管把我丢出去,不……”
  他摸出短刀,猛地想抹脖子。
  贾平安一脚踹飞了短刀,骂道:“要死也是我死!”
  杜贺叹道:“若是追查到这里……小鱼难逃嫌疑。”
  王老二说道:“要不让小鱼远走高飞。”
  杜贺骂道:“飞个屁,一走就是不打自招。”
  “那……”
  王老二的眼中多了凶光,“郎君,要不……”
  贾平安一脚踹去,“狗曰的,我不是杀人狂,更不是那等牵累无辜之人,此事……就这样。”
  “就这样?”
  贾平安回了后院。
  “阿耶!阿耶!”
  小棉袄叫的贾平安心软,抱起她笑道:“兜兜喜欢什么?”
  “阿耶阿耶!”
  兜兜现在也就是能叫人,偶尔蹦几句话。
  晚些躺在床上,贾平安在想着此事的手尾。
  现在最纠结的就是李家的反应,若是李家把纵火的事儿报上去了,那么这个事儿就明朗了,哪怕没证据,依旧能断定是贾家干的。
  李旭家谁会知道?
  这等纵火的事儿不可能大嘴巴乱说……
  贾平安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很蠢。
  纵火的那三人必然会猜到李旭的死和贾家有关……才将令人纵火,接着就被人一刀弄死,这事儿换谁都会想着是贾家的手笔。
  那三人在长安之外,但难免以后会泄露出来。
  也就是说,此事……躲不掉。
  早来晚来都会来,与其左右为男,不如奋勇前进,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徐小鱼……
  这娃真的……胆子大,以前别说是杀人,就算是杀鸡都哆嗦的一个少年,现在竟然成了个杀胚。
  做人要有底线!
  贾平安的选项里压根就没有交出徐小鱼。
  可一旦曝光,抓徐小鱼是必然的事儿。
  阿姐?
  这事儿涉及宗室,阿姐掺和会火上浇油。
  李治对宗室的态度很复杂,在需要时就露出笑脸,不需要时就觉着那群亲戚都是累赘……
  这便是典型的渣男。
  但宗室被弄死了。
  凶手怎么办?
  劝说是不可能的,李治看似好说话,实际上骨子里却是最无情的一个人。
  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贾平安捂额。
  这事儿麻爪了。
  但帝王看重什么?
  好处利益。
  这分为两处,公;私。
  公这一面贾平安没啥可说了,国子监才将被他砸场子,恨不能把他扔厨房的大罐子里炖了,分而食之。
  私……
  对于李治而言,百骑就是他的私人力量。
  贾平安能用来交换的筹码太少了。
  “以前喝多了还嚎叫什么哥无所畏惧,这一下没辙了。”
  事情一旦爆发,宗室施压,李治也扛不住啊!
  总不能为了老贾家的一个仆役就罔顾律法吧?
  “但他纵火在前!”
  “可纵火没成功啊!”
  贾平安迷迷糊糊的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
  他猛地醒来。
  然后披着衣裳去了前院。
  杜贺、王老二就蹲在角落里嘀咕。
  “郎君。”
  杜贺二人起身。
  “徐小鱼呢?”
  “先前灌醉了他,此刻睡的很沉。”
  贾平安蹲下,“此事莫要再议论了,让小鱼安心,我有法子。”
  “郎君,你莫要去请罪!”
  杜贺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个。
  “我哪来的罪?”
  我只是想和皇帝做个交易罢了。
  他回到后院,刚想进屋。
  “嘤嘤嘤!”
  阿福滚滚而来,一路滚进了卧室。
  “咱爷俩睡。”
  一觉醒来,贾平安发现自己把阿福当做了枕头,而阿福依旧睡的很香。
  起床,洗漱,操练。
  “阿耶!”
  两个孩子现在渐渐和贾平安熟悉了,也爱粘着他。
  贾平安一手抱着一个,挺稀罕的。
  “阿耶!”
  亲一口小棉袄!
  兜兜笨拙的捂着脸,准备瘪嘴。
  贾平安颠着她,一直颠的咯咯咯的笑。
  “阿耶要吃饭了,来。”
  苏荷想接孩子,兜兜大哭。
  “阿耶!阿耶!”
  “在呢!”
  贾平安大乐,“看看,你自家每日带着兜兜,兜兜还是喜欢我。”
  得意洋洋的贾平安上衙去了。
  在百骑里打个幌子之后,他就溜达到了宫门外。
  “兄长。”
  今日李敬业竟然值守。
  “你为何在这?”
  “昨日和他们去青楼,他们非得要和我比试,结果……”
  李敬业一脸得意,“我还好,他们都完了。今日都恼羞成怒,说是让我来这里值守。”
  男人最怕的就是被人当场碾压。
  李敬业看着贾平安,“兄长你这是有事?”
  “我哪来的事。”
  “兄长你看着就像是……”
  李敬业努力想了想,“就像是阿翁那次三日没拉屎的模样。”
  边上的军士浑身颤抖,面色通红。
  贾平安摩拳擦掌,若非这里是宫门,他定然要捶死这娃。
  李敬业唏嘘,“兄长,他们说高阳公主最近可是娇艳欲滴啊!有人说想做驸马呢!”
  贾平安从安西归来后,就一直在交作业,三个女人滋润了,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往药渣方向变的趋势。
  要控制啊小伙!
  他暗自下定决心。
  “兄长你的脸有些白。”
  难道是肾阴虚了?
  贾平安不禁有些难过。
  “哦,是刚才太阳没照到。”
  李敬业突然站直了身体,长孙无忌等人出来了。
  长孙无忌看着依旧,瞥了贾平安一眼,眼神平静。
  ——你这等小虾米,老夫不屑于多看一眼。
  贾平安脑补了一番长孙无忌的内心活动,随即请见。
  晚些宫中有人来接他。
  “武阳侯,跟着咱来。”
  贾平安点头,“敬业,我进去了啊!”
  “兄长一路走好。”
  贾平安:“……”
  我特娘的又想动手了。
  宫中没啥好看的,一路进殿,李治坐在那里,一个内侍在给他念诵奏疏。
  行礼后,内侍起身告退。
  李治看了他一眼,“贾家纵火之事朕令人在查了。”
  百强大统领家被烧了,于情于理他都该表示一下愤怒和关切。
  贾平安看了王忠良一眼。
  王忠良回以‘你有病’的眼神。
  你什么身份没点那个数?竟然还想着能让陛下清空殿内的人。
  李治没动静。
  大概也觉得贾平安多事。
  可我不是事儿妈,而是事情找上门来了。
  贾平安抬头,目光深情的让李治想干呕一下。
  “陛下,臣那日听到内侍说陛下头晕目眩……”
  帝王的病情是你能问的吗?
  王忠良一声厉喝,“大胆!”
  大你妹!
  贾平安看了王忠良一眼,“臣记得新学中有些记载,只是……不知可是目不能视物?头重煎熬。”
  本来不悦的李治猛地目光冷厉,“谁告诉你的?”
  帝王的威严迸发。
  他定然以为是阿姐吧。
  果然,遇到事儿就怀疑自己的老婆,这不是渣男是什么?
  “陛下,臣回想到了些。”
  李治盯着他,气氛渐渐不对。
  难道背后还埋伏了三百刀斧手?
  只等摔杯为号,一刀把我剁了。
  贾平安胡思乱想着。
  李治冷冷的道:“什么记载?”
  渣男总算是不再追究这个了。
  但王忠良明显的在戒备,还冲着外面招手。
  这是想召唤谁?
  奥特曼吗?
  贾平安收敛心神,“陛下,此等病新学原先有位前辈得过,所以有记载。”
  李治拿起一份奏疏,随意看了一眼,“那人做了什么?为何会记载流传下来?”
  贾平安目露回忆之色,“那位前辈坐在树下观察果子落下,顿悟了万有引力的道理。”
  “引力为何物?”
  李治很好学。
  “陛下,所谓引力……”贾平安想了一下,伸手去怀里摸。
  “咳咳!”王忠良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
  贾平安摸了半晌……
  李治和王忠良都在等着,可这厮尴尬的道:“早上带的蒸饼在路上吃了。”
  好你个贾平安。
  王忠良绷着脸,“武阳侯,行路时不可饮食。”
  官员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盯着,比如说不许进市场,不许当街买东西,不许在上衙的时候吃东西……
  管的比我妈还宽!
  贾平安没搭理他,“陛下请看。”
  他蹦跳了一下。
  李治皱眉。
  贾平安再蹦跳了一下。
  李治觉得这厮有病。
  若是他知晓僵尸跳的话,大概率会把手中的奏疏扔下来,然后上去一阵暴打,把贾师傅打个生活不能自理。
  “武阳侯!”
  王忠良绷着脸,“你这是何意?”
  你跳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没文化!
  贾平安说道:“陛下,臣借个东西。”
  他走过去,从一个内侍的手中接过手巾。
  “武阳侯!”
  内侍觉得自己失职了,如丧考妣。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你会为了这个实验而名声大噪,青史留名……武阳侯在演示引力时,从某内侍的手中拿了手巾。
  他举起手巾松手,手巾落下。
  这人是来消遣朕的吗?
  丢东西……什么东西不落?
  贾平安问道:“陛下,为何这些东西会掉?”
  王忠良觉得这厮是在挑衅皇帝的智商,“什么东西不掉?”
  这是来自取其辱的……贾平安问道:“为何铁掉下很快,而手巾很慢?”
  王忠良觉得贾平安白痴了,“因为铁重。”
  铁为何重?
  这个问题就不反问你了,免得结仇。
  贾平安用自信的目光扫了王忠良一眼,“那么……在冬天时,呵出的气为何会飘起来?”
  王忠良觉得自己的智慧能碾压贾平安,“因为气轻。”
  无懈可击。
  可你进圈套了呀!
  贾平安叹息,“冬日你冲着手心哈气,没多久手心里就有水汽,那些气就是水汽,水汽有重量……为何不落?”
  擦!
  是啊!
  水汽就是变形的水,为何不落?
  王忠良斯巴达了。
  李治对这个问题颇有兴趣,但此刻却没心思关注这个,“那人是谁?”
  “那人姓牛。”
  “牛……”李治觉得古怪,“牛姓不多。”
  “是!”
  牛顿牛大爷可是牛大了。
  “你……先前说了什么?”李治发现自己被贾平安带沟里去了,竟然忘掉了原先的话题。
  就等着这么一下啊!
  “陛下,臣这几日冥思苦想,绞尽脑汁……”
  贾平安看着很是艰难的模样。
  你好歹说句话啊!
  李治动容,“辛苦了。”
  帝王都是渣男,贾平安不敢担保李治的节操。
  “陛下,臣想了许久,一夜未眠。”
  贾平安的模样一看就是没睡好,“当年新学群贤毕至,为牛先生诊看,最终得出了结论……此病无法治。”
  他看了李治一眼。
  李治的眸色微微黯淡了一瞬,旋即恢复了平静。
  “朕知道了。”
  他是帝王,哪怕是身患绝症,也不能流露出半分绝望惶然,否则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事件。
  哪怕是死,他也必须死的有尊严。
  这就是帝王,很累,但必须要如此做。
  “但那些前辈琢磨出了许多经验,那位牛前辈最后活到了七十余岁。”
  瞬间李治的眼中就多了惊喜之色。
  “什么经验?”
  “清淡。”
  贾平安想了想,“重口味的,譬如说重油重盐,陛下,从此刻起,吃食必须要少放盐,另外茶水就别喝了。”
  李治一家子都是羊肉的狂热爱好者。
  而且羊肉必须要吃肥羊,什么全瘦的谁吃?
  至于饭菜少放盐,那就更难受了。
  没盐就没滋味。
  李治皱眉。
  “还有,心情最好保持愉悦,另外,不得熬夜,不能太劳累。”
  就这?
  李治觉得这有些儿戏。
  贾平安拱手,“这是那些前辈验证过的手段,若是无用,臣领罪。”
  李治的毛病在这个时代,不,就算是在后世也没法根治,唯一的办法就是保养。
  李治默然。
  少油少盐,怎么吃?
  还有不得熬夜,一旦出现难事,他会夜以继日的琢磨,怎么可能不熬夜?
  皇帝看来在纠结……
  你怕是不知道这个毛病后期的发展吧?
  贾平安回想了一下后世医生的那种权威模样,最后冷脸……
  但这模样却和那些电线杆上的老中医差不多。
  “陛下,这病会头晕目眩,头重,这些都不打紧。那位牛前辈的眼睛渐渐昏花,不能视物……头痛欲裂……”
  后世记载李治的病情就是这模样。
  而且这个病无药可治。
  最后有医官用针给李治放血……
  放血疗法靠谱吗?
  贾平安读小学时,那时候医疗条件差,有个关系好的同学类似于中暑般的反应,他的母亲就捋他的手指头,一直捋,捋的指腹有些胀时,用针刺放出了深色的血。十根手指头一一如此,说是效果不错。
  这玩意传承无数年了,一直在民间。
  后来有人惊呼,“这不是韩剧里的吗?”,贾平安差点想喷他一脸盐汽水。
  华夏太多这样的好东西,都觉得习以为常了,所以也没谁想着把这些东西放到媒体上去展示,不够丢人的。
  然后就成了别人家的宝贝。
  李治想到了那两个老郎中的交代。
  这病治不好。
  要保养。
  但如何保养却没招。
  而贾平安不但说的全对,关键是他还给出了解决方案。
  这个就不得了了。
  李治收起了轻视,“吃清淡些朕倒是能做到,可还得少盐,少盐则无味。”
  王忠良心想要是没盐的话,那吃饭岂不是受刑?
  贾平安叹息一声,“其实,低盐的食物也可以很美味。而且,当适应了低盐之后,食物的本来味道就会占据上风。”
  后世追求食物的原味,低盐就是了。
  这样吗?
  如此……
  这便是对李治的重大利好。
  该如何赏赐贾平安?
  李治踌躇着。
  百骑目前还离不得他,若是他不在,李治寻的继任者无法胜任现在的局势。
  长孙无忌一伙依旧在朝堂上盘根错节,百骑若是废掉了,对于李治而言就是自断手臂。
  贾平安看了李治一眼,说道:“陛下,臣……有罪。”
  李治心中一个咯噔。
  “你有何罪?”
  关键时刻到了。
  贾平安一脸沉痛的道:“陛下,臣家中被人焚烧,臣得知后怒不可遏,开始以为是国子监诸人动的手,就去国子监闹了一场。”
  李治冷哼一声。
  功劳—1。
  贾平安一脸沉痛。
  咦!
  李治觉得不对。
  就算是因此功劳打折扣,也足以让贾平安升爵。
  他为何这般?
  李治深吸一口气,冷眼看着。
  “陛下,臣后来遣人去查,发现纵火的有三人。”
  沈丘!
  李治抬头,沈丘就在不远处,脸上难看。
  他带着人查了许久,可一无所获。
  贾平安自家随便查了一下,却寻到了凶手。
  他想到了阿宝。
  也想到了王老二。
  但就是没想到那个不打眼的徐小鱼。
  “陛下,臣当时……喝多了。”
  贾平安‘把肠子都悔青了’,“臣当时破口大骂,后来一时不忿,就出门去寻那人的晦气。臣翻墙进去,正好撞到他喝多了喝骂,说臣蠢,愚不可及,竟然以为是国子监那些人干的,臣一时义愤,就拔出短刀,戳了他一刀。”
  “臣当时只是随手一刀泄愤,随后就走了,出来还遇到了金吾卫的人问话。”贾平安觉得那个问话太绝了,完美的让他圆谎,“臣得知他死后,心中不安,本想遮掩,可良心却不安,更觉得辜负了陛下的看重,臣……一夜煎熬,于是来请罪。”
  李治沉声道:“你杀了谁?”
  所有的赌注都下了,我梭哈……贾平安抬头,“李旭。”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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