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高考后段的日子,对于每个人而言都像是泛着酸味却有甘甜回味的气泡水。
  对于白许而言也是,那是让他难忘的一段时光。
  那是浓烈夏日里烧人心智的感情,理性告诉无数次他要冷静,要提防,但是总是抵不住心爱的人一次次依靠自己——即使这一直是他所希望的。
  邓小小像是打磨平的鹅卵石,之前的戾气被厚重的试卷堆磨没了踪影。他们常常窝在一块,写作业,做试题。蓝色墨水划过的草稿纸起了皱折,那是白许没忍住在做题时抱住邓小小亲吻的时候留下的证据。明明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无比枯燥且无趣的日子,可是白许却快乐极了。
  离开的唇瓣,发红的脸。白许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想,他不该当时因为嫉妒和怨恨把她推给宋思远的,原来相亲相爱的感觉这么好。
  相亲相爱,白许自信的这么认为,实在是邓小小最近太乖了。
  那一次他们分手后,邓小小就很听话,甚至会稍微主动回应一下白许。独角戏一下子变成了甜蜜的戏码,白许就像是初恋的毛头小子一股脑的扎了进去。
  他确实是毛头小子的,这是他隐匿了这么多年的温柔又漫长的初恋,还有什么比心爱的人走向自己更加让人激动的事情?
  数年的爱成了果实,成了他的果实。
  最后的两个月发生了很多事,白许的保送名额没有拿到,但是白许却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可能是有自信凭借分数也能顺利到庆大,那对于他而言看着就像是不痛不痒。还有一个事就是,邓小小的父母没有忍住在高考前隐瞒住离婚的事实,终于在一次邓小小父亲带着新的恋人回了家为契机,双方展开了长达两周的争吵。
  之前努力伪装的假象被撕碎,涨红脸彼此恨不得把对方把对方贬的一文不值,也不在乎邓小小还在家里,双方很难得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又一次双方眼里只有了彼此。只不是彼此凝视的目光不是温情,而是对彼此的仇恨。
  这件事无疑让白许开心,邓小小难过的时候会找他,会哭,会难受。他成了邓小小唯一的避风港,他不再是邓小小生命里那个曾经对她施暴的罪犯,他成了邓小小挡雨的树。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就是人性。家暴的事件层出不穷,但是会主动选择离开的人远比想象中的少,因为复杂的情感和人对施暴者产生的扭曲情感。及时邓小小父母闹得再凶,白许也只是劝慰邓小小不要伤心,尊重他们的选择。你心里只要装着我就够了,白许心里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女孩已经如此可怜了。
  周末趁着写完作业,两个人一起看了电影。窝在白许家,关了灯,包裹在温度正好的冷气里。看的电影是已经很久很久之前电影了,是陈可辛的《如果爱》。这个电影是白许非常喜欢的电影,他曾经这么对邓小小形容看完这个片子的感受:感觉彼此的爱温暖不了自己,更握不住别人。
  白许说的奇奇怪怪,邓小小只是被片子里大段大段的唱段吸引了。
  金城武深邃的眼眸望着爱人,两个人回忆过往。张学友扮演的班主唱,爱是占有……爱蒙了眼,爱瞎了心,不顾一切,只许你爱我……唱的动人,又带着狠烈的情感。邓小小看的出神,最后看到张学友一巴掌打在周迅脸上时被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惊讶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平复,白许忽的抱住了她。
  “啊!”邓小小吓得回头看白许,白许笑着蹭她的脸。
  “看的这么入神。”
  “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班主会打小宇。”邓小小看着屏幕里彼此沉默的剧中人物。
  “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白许说,“我也是,太喜欢你了,总是恨不得能一口把你吃掉才好。”
  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能没有顾忌的伤害对方。
  最后周讯扮演的角色没有选择和任何一方在一起,他们彼此相遇,又再次分开,朝着新的生活迈进了。
  明明喜欢,但是最后却没有在一起。
  电影结束后两个人都没说话,安静听着片尾曲,看着字幕从底部划上去。
  怀里的人太温暖了,白许抱紧邓小小想,他觉得好幸福。
  分开的都是别人的故事,他们绝对不会分开。
  他们迎来了人生中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他们按班级分开坐在操场旁边,举着伞挡住烈日,困难的把摆在腿上的习题册按着写上字。操场中间欢呼声那么热切,和高温一起升腾得让人晕眩。
  白许报了一个一千五百米,比赛前热身的时候,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里他看到了邓小小。
  白许走过去有点意外的,“你怎么来了?”
  “听着广播叫你的名字了,别太拼了。”邓小小手里拿着矿泉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递过去,“要少喝一点吗?”
  “没事,你往里站一点,小心不要被挤到。”白许拍拍她的头回去继续热身了。
  蝉鸣声吵杂,比赛的男生随着发令枪跑了出去。白许一开始就是第一名,远远领先了第二名一大截,迎着跑道两边的欢呼声稳稳跑着。但是刚跑完第二圈,一个已经落后一圈的人看到白许追了过来,忽然身子一歪狠狠把白许撞到在了一边。人群里发出了一阵惊呼,那个使绊子的男生拍拍自己的衣服,看都没看白许就起身继续跑了起来。
  白许坐在地上呆了一阵,体育老师跑过去拉着白许:“你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
  白许点点头,咬着牙站了起来。
  “白许!加油!!”旁边着急的女生喊了一声给他加油,陆陆续续的周围的人也一起喊了起来。
  “白许加油!白许加油!”
  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白许就在大家的加油声里慢慢往前跑赶追前面的人。被绊倒的期间第二叁名都早早超过了白许,现在拉开了白许好一大截。白许的脚腕隐隐约约传来疼痛感,估计是崴到了。就在最后一圈冲刺的时候,白许想,要不要放弃算了。
  毕竟为了一个比赛弄伤自己,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白许!加油!”
  旁边忽然听到了邓小小喊的一声,白许轻易就从人群中看到了邓小小,她举着手臂挥舞,和周围的人一起喊着加油。
  一定是太阳太烈了。
  白许忽然咬牙提了速度,还差半圈,还差五十米!白许赶超了前面的人,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整个操场都在欢呼,一堆人凑成一个圈,给白许鼓掌。
  “你太厉害了!”大家欢呼着,拍着白许的肩。
  白许擦擦脸上的汗水,平稳了几个呼吸,待自己气息稍微缓和了一些,才笑着和周围人边打招呼边挤出了人群。外圈的邓小小手里还抓着那瓶水,白许把自己的外套丢给邓小小,长手一揽拉着邓小小就离开了。
  “白许,你还好吗?”邓小小仰头看着白许,眼神里是担心,迎着太阳眼睛里亮闪闪的。
  那一瞬间,周围的吵闹声消失了。那一刻世界上只剩下他眼里的邓小小,热度真是烫人,烧的脑子都仿佛爆炸……
  白许抓起邓小小怀里的外套盖在了她的头上,然后自己弯腰钻进了衣服里。
  彼此的呼吸要刺破皮肤,灼热的生疼。白许咬着邓小小的嘴唇,舌头也探进去卷了一圈。刚从跑道上下来,胸口因为运动呼吸都会疼,但是这一刻他仿佛尝到了甜味。
  不是仿佛,是真的很甜。
  爱情让人盲目,理智去他的吧。
  夏日不低的温度,大庭观众下做这种事,脑子可能真的烧坏了。两个人从衣服里出来的时候气息都有些不稳,白许胸口急促起伏了两下,拿外套盖住邓小小发红的脸拉着她去了校园没人的地方。大家都在外面操场,这个时候小的多媒体室没有人。白许压着心口乱跳的冲动拉着邓小小进去,锁了门就按着人又亲了过去。
  一直理性又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此时就像是忘了羞耻,没了常理,嘴巴像是干的,急切捉着邓小小的嘴就凑上去。不该这样的,他是安排一切的高位者,不该被冲动……
  纠缠了许久,白许才撑了身子拉开距离。
  外面还有运动会喧闹的广播声,屋子里昏昏暗暗,他伸手摸了一把邓小小的脸。又烫,还有细汗。
  他们之间的关系彼此都清楚,不应该这样的。只是情感涌上来带来的感觉真的无法抵抗,一瞬间升起的热度,退去的也比想象中的快。嘴上湿漉漉的触感还在,身子却冷了一半。
  太奇怪了。
  胳膊揽着女孩的腰,用点力就能折断一样。有想就这么用力把人弄疼的冲动,但是随着热度退却好像理智也回归原位,能控制自己了。
  很多话想说,但是又觉得说出来会破坏气氛。真奇怪啊,白许心想着抱紧了邓小小,姿势不舒服,他弯了腰低了身子才能恰好把自己的下巴搭在邓小小瘦弱的肩头。他从来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执念,这执念几乎要害死他。
  邓小小扯了扯白许的衣服:“你的脚还疼吗?”
  疼,但是好像也不是那么疼。肺部随着呼吸也疼,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疼,太奇怪了。这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
  “我听到你给我加油了。”白许说。“那么多声音里,我能分出你的。”
  跑了第一好像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只有抱着眼前这个人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就算广播叫着他名字领奖也无所谓了,此时才是他心里升腾开心的时候。
  “邓小小,我好喜欢你啊。”
  他们的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滋味,好像是咸咸的。那个时候的亲吻混了邓小小的泪,那个时候只有愤怒占据了心。事情结束后,他趁着进学校前又亲了邓小小一次,一瞬间的吻而已,一点情欲都没有,分开后却让他红了脸。
  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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