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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织愿看着薛尘安逞强似的在萧尘允面前说了那番话,感觉有些好笑,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型动物支起身子恐吓对面巨大的对手一样,连眼里还带着后怕。这俩人搁古代,萧尘允就是那个义正言辞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将军,而薛尘安是天天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的内侍。
  她牵起薛尘安的左手,他的掌心有一道除掌纹外的痕迹,看起来是用什么锐器割的,到现在都保留着的浅浅伤痕,她挑挑眉,问他,“伤是哪来的?”
  “……我也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小时候碰碎了爷爷的瓷匣子,碎片割的。”
  唐织愿顺着将他的话接过去,“那匣子里是不是有一节漆黑的枯木,你爷爷让你把血抹在上面是不是?”
  薛尘安震惊地目瞪口呆,痴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她转头望向萧尘允,慢悠悠地说,“喂,你回去和你爷爷说,阿绯来接她的仆人了,”又指了指薛尘安,“他,等我玩腻了再放给你。”
  唐织愿打第一眼就不太喜欢萧尘允,目光坚毅,背挺得笔直,多半是固执死心眼的类型,模样冷冰冰的,高傲,习惯性带着命令式的口吻,男人,还是低声下气的好,即使兄弟俩长的一模一样,她也更偏向于性格软糯的薛尘安。可是此时,萧尘允却一步步地朝她走过来,唐织愿莫名觉得头皮发麻,有什么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萧尘允朝她摊开了手掌,他的左手手掌,有一道更明显的伤口,距离很长,已经成长为他的第二道“掌纹”。
  “你接错了,分明我才是先来的那一个。”
  孟西楼回到家,发现红木榻上坐着一个男人,正端着茶杯品茶。
  这茶杯可大有来头,原是孟家珍藏的禹朝谧窑瓷,是一对,上面是锦鲤戏莲的图案,茶托绘着碧翠的荷叶,杯身绘着粉彩的荷花,杯盖上绘着跳脱的锦鲤,朝上的一只通体金黄,朝下的一只全身雪白,唯独脑门中间一点红,栩栩如生,浑然天成。孟西楼的爷爷曾是宁朝的进士,后来立了功,宁朝皇帝从国库里扒拉出来这对茶杯赏赐给他。谁知天意开了个小玩笑,她姐姐出嫁时,将其中的一盏作为嫁妆带去了大洋彼岸,却不想弄错了茶盖,将原本的“金鳞池中物”错带成了“浮玉一点红”。
  眼前这位,从前是可以随意说话的晚辈,甚至曾经会成为自己的外甥女婿,世事难料,他一下子越到顶天的位置,更别提之前的龃龉,孟西楼连说话的语气都隐约带着些小心翼翼,“正麟,怎么没让管家泡月疏仙,你先前不是最爱喝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打量着“金鳞池中物”的茶盖,上面的锦鲤仿佛要挣脱枷锁,一跃龙门,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孟西楼看着他用指腹摩挲着茶盖上的金鲤,原来命运阴差阳错开的玩笑,竟在他身上实现了。
  “伯母说笑了,茶都有喝腻的时候,偶尔也需要换换口味。您这里的瑞春眉也别有一番滋味。倒是伯母您,自杨关雪来了帝都,您已经去了溪诚戏社叁回了,回回都在听《梵妃传》,这股热爱劲,我自是比不上。”他笑眯着眼,温良又无害,孟西楼却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来自己的行踪,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瞧着呢。
  悔不当初啊,孟西楼保养得宜的指甲掐进肉里,想起儿子会在牢里吃的苦,一下子眼泪汪汪,“正麟,是伯母的错,求你,放子姜出来吧,我这辈子就他一个儿子,他是我唯一的挂念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闲庭信步,打量着屋内的家具摆设,包括他坐着的的红木榻,连着桌椅茶几,都是一整套,旧时候传下来的,价值难以估量,客厅的墙上,挂着宁朝书法大家裘不古的《蓬蒿贴》,其他奇珍不多赘述,反正当得起寸土寸金四个字。
  “此处的别院是您爷爷的私产,您可以在这儿安享晚年,在我眼里,您还是当年那位气度高雅的尊贵人,常子姜犯了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得在牢里安度余生了。”他搁下茶盏,门外,他的秘书羊如晖已经在等候了,无需多言。
  孟西楼受不了刺激,神思恍惚,慌乱间,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正麟!正麟!你可还记得你曾经的未婚妻唐芷鸢,后天就是她的祭日了!子姜可是她的表弟,你想让她在地下都过的不安生吗!”
  他停下了离去的背影脚步。
  如果孟西楼说的是那位只在小时候见过几次面,说话结巴,胆小如鼠的未婚妻,他还真不挂念,可是,孟西慈却于他有恩。此时孟西楼提起她,就是想让他看在孟西慈的情面上放过常子姜,可惜,算盘打空了。因为脑海里更深刻的印象,是孟家的嘲讽,他们背刺了父亲,使他被贬去了苦寒之地,害他在那里郁郁而终,还有他们的贪婪与疯狂,酿成大祸……
  他会挨个清洗,一个不留。
  孟西楼只听见他讽刺的声音,“不劳您挂心,我一定会为她设最好的供奉,您猜,若是她泉下有知,发现自己的表弟是个畜牲不如的玩意,会不会更不安生呢?很快,他就会下去陪她了。”
  孟西楼吓得昏死过去。
  还记得持慧大师给容夔的签文吗?“长滩明月共千里,不见麒麟使人愁。”如今的元首,单姓霍,名正麟,四十五岁,是史上最年轻的一位掌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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