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捡垃圾

  房间里的灯都关掉了,一片漆黑,于筱冰在床上翻了个身,像是觉得燥热一般,将一只手臂给伸出来了。
  上面绕着那条蓝色的领带。
  她抬起那条胳膊挡住了脸,闻着领带上传来的淡淡味道,脑子里却都是他那天在办公室里的模样。
  被子里的那只手还在自己的腿间慢慢蹭动着,里面湿了一片。
  他跟高中那会儿很不一样了,于筱冰觉得自己之所以没能认出来,大概跟他少年时身上并没有现在这种高深莫测的气质有关。
  他当时反而更有种脆弱感。
  明明是对她发号施令的人,可当他手指受伤觉得痛的时候,会自己去房间里翻出创口贴,然后走到她面前,对她伸出手指,垂下眼睑等着她来给他贴。
  这让她觉得他很像个小朋友。
  于筱冰在被子里裹得有点热了,但她反而把头都埋到了被子里。
  刚刚开始因为那盒创口贴关注他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
  有时在某个地方偶然遇见了他,她会一连几天挑着同一时间出现在那里,想要等他,哪怕远远望上一面也好。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惹人讨厌,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偷偷了解他的事情。
  有次于筱冰看见他路过学校某条路时,顺手往垃圾桶里扔了个喝完的瓶子,她犹豫了一会儿,有点胆怯地过去翻起了垃圾桶。
  这样做对他实在太变态了,他上次明明都对她那么好。
  但她真的太喜欢他了,忍不住想多接近他,她知道如果是她这样的人的话,跟他之间是绝对不会有更多的接触的。
  她偷捡出了他扔进去的东西,看着瓶口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红着脸把瓶子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想要洗干净拿回去装水喝。
  于筱冰拿到了他的东西,转身正要离开,结果却看见那个明明已经走掉的少年就漫不经心地站在她前面。
  他略微歪着头,撩起薄薄的眼皮看着她,看不出正想着什么,但显然是将她刚才的举动都给收进了眼底。
  她直接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于筱冰立刻就低下了头,脸热到要命,她伸手擦了擦脸颊,其实是想挡住脸,让他不要记住她的长相,怕他觉得她是个变态。
  可这种沉默保持了一会儿后,她的眼眶还是开始变得滚烫,眼泪也逐渐追了上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他记住了,因为他一直都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动过。
  即将入冬了,天气开始变凉,树上的叶子被风吹落一地。
  她有种自己的世界都跟着落叶变得支离破碎的错觉,沉默过后,她又慢慢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个矿泉水瓶,走到他面前,把他喝过的空瓶子还给了他。
  “对不起……”
  尾音里能听出她带着哭腔的颤音,而裴译只是看着那个瓶子,并没有伸手去接。
  从远处吹来的一股风卷起她脚边的白色塑料袋,紧贴地面被掀远了一段距离,片刻后,他开口说道:“我最近总丢东西,昨天就丢了一支笔。”
  于筱冰终于抬头看他了,她眼里全是泪光,很慌乱地摇头对他解释道:“不是我,我绝对没有偷拿你还要用的东西。”
  他目光干净,声音也温温沉沉的,“嗯,知道不是你……今天在英语书里找到了,原来就夹在书里,我总乱放东西,自己又找不到,以为它丢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了头,感觉自己逃过一劫,还好他找到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他解释。
  瓶子还抓在她手里,于筱冰见他一直不要自己递过去的空瓶子,只能又收了回来,当他是嫌她恶心,不想再碰被她捡过的东西。
  “对不起,我今天是第一次捡,瓶子我也会放回去,我以后不会再捡你扔掉的东西了。”
  他突然又开口了。
  “可是……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我上次嚼过扔掉的口香糖,你是不是也在垃圾桶里捡起来了。”
  于筱冰经他提醒,立马就想起了那天放学后他打完篮球要走,顺手包起来扔进垃圾桶里的口香糖。
  维护自尊的谎言被他拆穿,她浑身一震,紧接着就开始打冷颤,都想给他跪下来道歉了。
  这个居然也被他给看到了。
  于筱冰觉得捡他嚼过的口香糖,比捡他用过的空瓶子要变态一百倍。
  他的脚步声靠近了她,上半身稍微贴近了她一点,清冷里又掺杂了点颗粒质感的温柔嗓音在她身边响起,
  “别怕,不用紧张。”正说着,一只微凉的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她捏着水瓶的手,用指腹亲昵地摩挲着她的指背。
  他在她耳边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后,又低声问她道:“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我的东西,是想拿去做什么?”
  他没有拿她偷偷捡起来的瓶子,只是伸出手牵住了她。
  这一刻,于筱冰眼眶发热,一个致命的念头突然产生了,伴随着手背上仿佛被烈火灼烧的感觉,一同传到了她的大脑里。
  ……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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