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
04.
叶琛讨厌白洛依。
别人都觉得白洛依是叶琛的小弟，是叶琛罩着的人，但白洛依自己知道，叶琛其实很讨厌她。
叶琛是叶家唯一的儿子，上面叁代都疼他疼得像眼珠子一样，他从小在贵族学院上课。只要他想，他就是最优雅，最讨人喜欢的天之骄子。但在白洛依面前，叶琛就像是所有讨人厌的男生一样，嘴毒，傲慢，也暴躁。
他把所有不好的一面都留给白洛依，拽她的辫子，抢她的饼干，还逼着她写作业。
年少时的白洛依还想和他讲道理，在他把她的笔藏起来的时候告诉他：“叶琛，你不要拿我的笔，那是我新买的钢笔，很贵的。”
叶琛一脸无辜：“不是我拿的。”
白洛依坐在座位上，有点生气，但是又不习惯发脾气，只鼓着脸问他：“叶琛，你为什么老欺负我？”
“为什么？”叶琛看着她，笑了起来，“因为我不喜欢你。”
白洛依睁开眼睛，床头的闹钟高声唱着：“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白洛依还不是很清醒，她满脑子都是之前叶琛之前说过的伤人的话，她眨眨眼，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胸口，有点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那是叶琛的手臂。叶琛把她死死地搂在怀里，一只手压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她像一个布偶娃娃一样蜷在他的怀里，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叶琛好像被吵醒了，他伸出手，熟练地摸到白洛依的手机，把闹钟关掉。
然后他蹭到白洛依脸颊边上亲了一口，喃喃着：“都叫你换个闹铃了……”
白洛依好像找到自己总迟到的源头了。
她拍拍叶琛的手臂，这个人的手臂硬得像烙铁一样。
“我要去学校了，早八的课。”
叶琛张嘴就咬住了她的耳垂，像小狗一样，热烘烘地舔她。
“再睡一会儿。”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白洛依倒是想睡，但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百分百会点名，她虽然不是很重视绩点，但是平时分还想要。
她艰难地把叶琛的手臂搬开，钻出了被子，又被叶琛拉住手。
白洛依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叶琛每次没睡醒的时候就这样，粘人得不行，一定要和她腻在一起。拜托现在可是工作日啊，难道霸道总裁就不用工作了吗？
白洛依好说歹说，豆腐被吃了一箩筐，才终于从叶琛的魔爪下跑出来，踩着点到了教室。
她刚走进教室，就看见谢钰在朝她招手，谢钰今天穿了一条宝蓝色的裙子，脸上画了明艳的浓妆，看起来漂亮得鹤立鸡群。白洛依坐到她身边，从书包里掏出大部头的宏观经济学，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
“怎么了？”谢钰问她。
“一路跑过来，太累了。”白洛依叹气。
“你不住校吗？”谢钰有点吃惊。
“嗯，我在外面租了房子。”白洛依小声说。
“……GDP的全称是国民生产总值……”拿着粉笔的老师在白洛依的桌上轻敲了一下。白洛依马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打开课本开始做笔记。
和叶琛结婚的事情，白洛依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是没有好到那个份上的朋友，另一个是也没有必要，反正以后总会离婚的。
下课之后，她把昨晚画的反派boss的图发到微博上，配字：【这就是反派boss】
几乎在她发出去的一瞬间，夜入白水就点赞了，白洛依都眼熟这个id了，她点开夜入白水的主页，发现空空荡荡，只有她发的几条微博转发在首页。
感觉就像专门申请来关注她的一样。
过了一会儿，论坛弹出一条消息。
【夜入白水打赏了5.00元】
【夜入白水：以后boss会和女主有戏份吗？】
白洛依有点疑惑，她想，夜入白水也许就是那种喜欢看女主和反派在一起的人。她以前的一个朋友就是，不管看什么动漫，都希望主角能和反派组cp。
她想了想，回复。
【白水：后面的剧情还没想好呢，也许会吧。】
助理拿着咖啡推门进来的时候，叶琛面前放着林氏集团上个季度的财报，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小叶总？”助理轻声说，“您的咖啡。”
“谢谢。”年轻的总裁放下手机，神情有点晦暗不明。“你说.....我看起来像反派吗？”
助理愣了一下，看向叶琛帅气的脸，那是一张几乎无可挑剔的脸，轮廓清晰硬朗，鼻梁挺立，凤目清亮，看人的时候显得专情而深刻。
“比起反派，您看起来比较像主角。”助理实话实说。
但叶琛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好一些，他兴致阑珊地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财报，“哦”了一声，说：“我觉得林氏在C城的分公司有问题，这个存量不可能能有这么高的利润，你找人去实地看一下。”
助理点头。
*
白洛依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打算去动漫社看一看社员，她戴上口罩，往社团方向走。
她慢吞吞地走在路上，经过男厕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一样。
她思考了一会儿，上前打开了厕所的门。
厕所里的声音一下清晰了起来。
“不男不女的垃圾！你恶不恶心啊！”
“去内衣店的时候不会被打出去吗？”
“你这样的进哪个厕所，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在恶意的辱骂里掺杂着肉体碰撞的声音，还有人恶意的哄笑。
白洛依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一群男生围着一个人，空气里全是刺鼻的烟味，为首的男生指尖夹着一根烟，正把脚踩在面前人的背上。
校园霸凌。白洛依的心脏一下跳快了，下意识的恐惧让她脊背僵了一下，但她马上稳住了。
“人妖。”为首的男生嗤笑，“不如来给兄弟爽一爽怎么样？”
白洛依听到拉链拉开的声音。
不能再等了。她想，我得想办法，想办法。
在她犹豫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了一声很低的泣音。
她下意识地走了出去，故意踩出很大的声音。男生们的动作停了，为首的男生转过来，吐出了一口烟雾。烟雾散去，露出了一张能称得上英俊的脸，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毁了这份英俊，那人眼下有一颗泪痣，看起来妖冶到有点邪气。
白洛依看着被他们围着的人，那居然是个女生，她跪伏在地上，衣服被水泼湿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露出形状漂亮的蝴蝶骨和黑色的胸衣。白洛依看着那件被浸成透明的宝蓝色裙子，大脑一片空白。
她见过这条裙子，今天早上才见过。
意识掺着出离的愤怒一起回归，她推开为首的男生，猛地把女生拉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她被人拦住了。
那个有着泪痣的男生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小朋友，你怎么进男厕所啊？”
白洛依表情冷淡：“我来找我朋友。”
“朋友？”那一圈男生都发出了窸窸窣窣的笑声，泪痣男生手上的烟因为抖动掉了点烟灰下来。他调笑道：“你的朋友？男朋友吗？”
白洛依感觉手中的手腕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头。
“就是我的朋友。”她说，“我们现在要去社团活动了。”
“小朋友。”有泪痣的男生把手上的烟摁灭在墙上，走过来。他没在笑了，不笑的时候黑色的眼睛看起来像蛇一样滑腻。“你可不能带走他，我们还没有玩腻呢。”
白洛依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你要和我打架吗？”
那个男生嗤笑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白洛依打断了。
“可以。”白洛依指着他，“单挑，一对一，就你和我，我赢了我就带他走，怎么样？”
她停顿了一下：“你不会不敢吧？”
周围的男生立马开始起哄。
“林哥，这个女的挑衅你噢！”
“揍她！”
“这女的是谁啊？居然来管林哥的闲事！”
白洛依的心跳很快，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但她死死地盯着“林哥”，像一头小狮子。她以前学过一点跆拳道，她小时候有些体弱，为了健体也学过太极拳和柔道，自保是没问题，但是要打败一个男生却很难说。她寄希望于那个自大男瞧不起女生，会低估她，也希望谢钰足够机灵，一会儿能趁乱直接溜走去找老师。
那个林姓男生盯了她一会儿，突然把外套脱了下来，他里面穿着无袖T恤，露出在外的小臂肌肉流畅强壮，他看着白洛依，露出了一个有点邪气的笑容。
完蛋。白洛依心想，要栽啊，还以为这种长相的男生都是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气势不能输！这一刻，木之本樱月野兔蝴蝶忍钉崎野蔷薇saber等女战士同时附身在白洛依身上，她就是最强的战士！她全身上下都迭满了正义的buff！白洛依猛地把长袖撩到手肘，露出自己没几两肉的细胳膊，冲着林某人挥了挥拳头。
她听到男生阵营里有人笑出了声。
她瞪着眼睛看着林某人，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带着泪痣的男生晃晃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在白洛依警惕的目光中伸出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朋友，”他笑，“我不打女生。”
他转身，冲着他的狐朋狗友招了招手：“走了，没劲，今天就到这里吧。”
白洛依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手中的手腕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谢钰。
他无力地倒在她身上，额头滚烫，长发上全是污水，湿淋淋地打湿了白洛依的衬衫。
“谢钰！”白洛依一惊，她摸到谢钰过分滚烫的额头，他的意识早已模糊不清，喘息急促。白洛依一瞬间怒从心头起。
她小心地把谢钰扶到一旁的走廊坐下。
“稍等我一下噢。”她轻声说。“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朝走廊尽头飞奔而去，直到看见那一群男生。
这是她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但她想着谢钰苍白的脸色，心中像有火在烧。
“林同学！”她大喊，看见有泪痣的男生回了头。
“能过来一下吗？”她气喘吁吁地问，听见那帮男生起哄的笑声。
林同学哂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看起来游刃有余，还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笑容：“要是告白，我可不接——”
“你叫什么名字？”白洛依问。
“林萧。”
“我知道了，”白洛依抬头，看见他的狐朋狗友们都在一百米之外的地方探头探脑地听着。“现在，请你咬紧牙关。”她说。
林萧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小个子的女生，她明明那么小那么软，身上每一处都是柔软的，但她现在盯着他，眼睛亮得像有火在烧，是狮子的眼神。
“为什——”
他的话没有问完，因为白洛依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像小炮弹一样的一拳，白洛依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指骨像是合金一样打在他的颧骨之上，白洛依能听见自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喀嚓声。她一拳把林萧砸退了几步，不是巴掌，不是指甲，是堂堂正正的一个拳头。
“因为，你的一口好牙会掉啊！”白洛依笑眯眯地回答他。
说完她转头就跑，跑得比被狼追的兔子还快。
她还要去送谢钰去医务室呢，可不能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