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琴酒

  “我有预感会再次梦见她……结果真的很神……”
  “见到了?”
  “嗯,而且还有预感那是最后一次……”
  东方发白,云雾如絮,似轻纱,飞来荡去,盘旋缭绕在山峰间,上下翻滚着,一会儿像万马奔腾,一会儿似帆樯林立,光怪陆离,景象万千,把悬崖点染得带有几分仙气。
  苏红凛裹住毛毯坐得离唐辛夷有些远,但眼睛始终看着她曲线柔和的侧脸,别的女生鼻子是鼻子,额头是额头,她就是肉肉的轮廓,一点儿都不清晰突出,或许额头太宽太凸,或许鼻梁太塌太短,嘴唇微翘,下巴太肉……感觉有点像……转而望向云海上巨大的冷白色弦月……
  “红凛!你又走神了……”唐辛夷听见身后传来众人聊天的声音,抱着水壶又坐远一点,后来干脆直接躲到苏红凛身后一步远,距离合适,还能挡风。
  “i'msorrybaby……”苏红凛摸摸冰冷的鼻子,向后转了转,她看见先是孙碧青苦着脸爬上来,接着是脸有指印的地导小哥,最后是相互搀扶着走上来的唐父唐母。
  与唐母照面伊始,她便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苏红凛,还时不时趁孙碧青不注意偷瞄她,几人上来后便一直无话,困倦不堪的各自依偎着等着看日出。
  唐辛夷回头和爸妈打招呼时也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朝同样疑惑着的苏红凛吐舌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昨夜换床会惹出什么样的风波。
  壮丽的云海日出,苏红凛已经带她去五岳名山看过了,南方的日出没有那巨大饱满的红色圆轮,但胜在云层水份丰富,形状独特,因而云海的颜色变幻莫测,瑰丽壮魄,弥补了远处比白月大不了多少的豆丁朝阳,所带来的些微遗憾。
  就在众人对眼前的景色低叹议论时,唐辛夷眼中,只有静静欣赏云海翻腾的苏红凛,你站在桥上看风景,我站在桥上看你,彼此是彼此的雾,彼此是彼此的岸,朦胧而陌生,也是很美的。
  宁静,淡定,安然,健康,你在我心中的样子很美,我在你眼中应该也是如此,尽管从没有这样觉得甚至事实恰好相反。­
  凌晨苏红凛归来后,唐辛夷抱着她又睡了不到一小时,半梦半醒云里雾里,被不可测的力量牵引住,整个人顿感身轻如燕的轻松,便被人拉扯着向悬崖飘,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害怕,当身子飘过悬崖往云层里降落时,亦是如此。
  云层里是水汽,灰白色的雾气,穿过厚厚的十几米云层,再睁眼迎来的是一面水中镜,两个看不清容颜的女人正坐在地上说着话,唐辛夷知道,这是苏小姐和她的小女佣,浮在空中,唐辛夷慢慢看完两人生活的点点滴滴,没有战火,没有旁人,没有任何不美好的东西。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为什么又不给我看你们的样子?为什么……你连名字都无法遗留……”唐辛夷吸吸鼻子,她觉得自己不管是谁,都无法与之产生共鸣,两个相似抑或同一个灵魂间,根本没有所谓的心灵感应。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连自己的过去都不能探涉的局外人。
  “辛夷……”沙沙的,像是嗓子发炎后的声音,软软柔柔的带着眷念。
  唐辛夷低头看着镜中模糊的定格画面:“叫我做什么……这是……你们在船舱里睡觉的时候吧……我在想,你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辛夷,我的名字,辛夷。
  脑中回荡着她的嗓音,唐辛夷觉得好似一股温暖的清泉流过心间,不甘不安的心情被渐渐安抚,“姓辛名夷吗?嗯,好名字,好记又好听!”
  我只是想再看看你,现在的你,看起来很幸福。
  “谢……谢谢……”唐辛夷试着在空中改变姿势,重力的影响在梦里似乎也很强大,她只要一动,就难以控制自己不做出奇怪的动作,最后屁股对着水中镜,四脚朝天的像乌龟一样怎么都翻不回身,“额……能不能帮我换下位置,谢谢!”
  重新移动回最初的位置后,唐辛夷气喘吁吁地问脑中的声音:“为什么我不可以看看你们的样子呢?是不是……你是不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曾经梦到过,和我长得一样的女人……”
  你是不是以为,你是我的转世,苏红凛是苏小姐的转世,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她过世的日子刚好是你出生的时候?
  “你都知道了?红凛调查你们的事……”
  我想告诉你的是,只有你,你同时拥有我们的灵魂,当年,我坠海的同时,苏小姐也受到重击而泄出几缕残魂,护着我,与我一同待在海底,直到温小姐找到我的尸骨,安葬我们,可惜你想不到,现在的我也是残魂,最后一丝残魂,重要的部分已经混着苏小姐的魂魄一起投胎了,天地界法也无法分离我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我,直至我被你召唤出来……
  “召召……召唤……我以为……是你主动找我……”
  百年来,我一直漂浮在天地万物间,回忆着曾经的美好时光,某一天眼前白光一闪,就入了你的意识,当时你正在车上睡觉,便以为我是你的梦境,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待在你的脑海里,陪着你,可是……
  “可是什么?还有你一直在我脑海里,哪里?什么样的啊?是不是电视小说里说的那样,白色的什么都没有的空房子?还有还有……为什么那副画对红凛也有用?”
  ……可是你的负能量太重,你自己有意识到吧,是由于我们之间相互渗透相互影响造成的,我的能量特殊,一不小心就吸收太多因素,别小看消极因素的磁场,它们会吞噬掉那些愉悦,幸福,正能量的东西来壮大自己,有些还会同类残杀啃噬,所以……是时候离开你了,辛夷……苏红凛只是被你和我的能量膨胀引起的磁场反应影响了而已。
  “等等等等!让我想一下想一下……你说得太多了,我要理一理……所以,我的抑郁症,跟你有关系?那么红凛不是苏小姐的转世吗,那么苏小姐呢,她去了哪里你找到她了吗?”
  不能这么说,但也可以这么理解,我们的影响是相互的,有你自己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但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影响你,你只会越来越负面。苏小姐虽然和红凛没有直接的灵魂关系,但是……她是你命定之人。
  “好的,我明白了,那你说的召唤,我还不明白我是怎么召唤你的……”
  你的灵魂不够纯粹,因为介入了两个人的能量,所以有时候脑中的梦境,内心的渴望,想法,均会变成召唤前世的牵引力,更重要的是,苏小姐的灵魂对我来说,譬如小熊的蜂蜜,蜜蜂的花蕊,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法则。
  “好的……好的……明白……不过,你为什么会选择今天离开,离开以后会去哪里?不能再待久一点吗?一天也不行吗?”
  说起来有些遗憾,但是你会变得更好,至于我会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已经想起苏小姐了,她的灵魂很快也会被你唤醒,我怕她和我一样会给你带来危险,所以我走了,还要带着她离开……别担心,辛夷,你就是你,不会因为灵魂的增添减少而成为不一样的人,这也是我不让你看前世的模样的原因,你只是你,不是辛夷不是苏翎,你只是你,只是你……只是……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虚无般飘散在四周,碎落成晶莹剔透的碎片,掉落在水中镜里激起无数涟漪,唐辛夷如梦初醒,醍醐灌顶,想明白了这之间的所有因果,看向缓慢沉入水底的镜面,光影交替之间,辛夷穿着米白色的条纹旗袍,挽着苏小姐的手,两人一同在青色的胡同里淡去。
  “真是个傻姑娘,她对你那么不好,你却只记得她的好……希望你幸福,辛夷,也希望,我能代替你们幸福……”
  坠入数千米的深渊,在光影间结束彼此,只有咏叹的爱,能赐予她自由。
  “只有咏叹的爱,能给予她自由……只有咏叹的爱,能给予她自由……”
  阳光太刺眼太温暖,唐辛夷拽着发尾深深地呼吸吐纳,希望能把体内所有的负能量呼出来,她决定,以后一定要珍惜生命,珍惜当下,珍惜所有生命的缺点。
  身后还是懒洋洋沐浴着朝阳的众人,唐辛夷悄悄向前挪动屁股,借着耀眼的阳光靠近苏红凛,轻柔缓慢地扯过她的毛毯躲进去,带着不容推脱的决心搂住苏红凛的腰,将头靠在她笔直的手臂上,与她一同裹着毛毯欣赏金色的云海。
  “怎么了?”苏红凛心跳加速,也将头靠在她毛绒绒的头顶,今早天还没亮就把她从睡袋里脱了出来,不仅没梳头还吹了很久的风,她的脑袋就像炸开的蒲公英一样,还有股好闻的不得了的味道。
  “没怎么,忘记告诉你,她以后都不会出现了……她们都不会出现了……”
  “离开了吗,会难过吗,都交代清楚了?”
  “嗯应该吧……我还好啊……就是感觉这段时间很难反应,体会不到别人的情绪……”
  “没关系,会变好的。那她有没有说我们未来会怎样,就像招魂笔仙那样,你可以问问的……”
  “她说我们是命定的……”
  “是吗……真好啊……那你还想去上海看胶囊吗?”
  唐辛夷低头偷笑不语,用力拉过她那头的毛毯往身上裹,空气有些稀薄,带着昨夜碳火的味道,她听见身后说话的声音停下来,妈妈肯定又死死瞪着自己,气得头顶冒火,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一生就是不断犯错,已经把妈妈气习惯了吧?大不了多给她买点祛斑霜口红新衣服吧……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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