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3 初次谈话(上)

  林子谦观察一位餐厅常客一段时间了。
  起初林子谦开的是小型主要作外卖的餐厅,店内只有八张桌子可供客人用餐。他一年前才卖了小店,新开一家大型自助式中国餐厅,装潢得古色古香,生意蒸蒸日上。而这位常客,高先生,大概两年多前就开始光顾他的生意,而且每一次都只点牛肉麵。
  其实牛肉麵不在菜单上,碰巧高先生第一次上门时,林子谦专门为爱女煮了一碗牛肉麵,而高先生闻到厨房内的牛肉麵香就点了这道。
  原本林子谦不想卖,林晓慧却说有钱赚不用往外推,把自己还未碰过的麵让出去。从此高先生几乎是每个星期会来吃一次牛肉麵。
  林子谦与高先生有过一些简短的客套性交谈,知道他英文名字是威廉,父母亲是台湾人。虽然在美国人与人之间经常用名字来彼此称呼,林子谦还是称他为高先生以示礼貌。
  高先生俊秀年轻的外表看起来应该还是大学生,齐肩中分长发随风飘逸,身着休间服,总是一个人来用餐。从他的餐桌礼仪可以看出他教养良好,一举一动都自然流露出高雅的气质。
  林子谦直觉高先生不是简单角色。他有一种沉稳自信与习于指挥发令的气势,虽然十分低调不欲引人注意,仍然让林子谦越来越好奇。
  「爸,你问出高先生的中文名字了吗?」林晓慧见到爸爸准备着牛肉麵,就知道那位常客上门了,不知为何爸爸对那位客人特别有兴趣。
  「没有。他不说,我也不好意思直问。」林子谦怕问太多会让高先生反感。
  「你知道他英文名叫威廉就够了吧。」说不定人家父母没帮他取中文名字。
  「不然你试试看好了。」林子谦灵机一动,突然把放着牛肉麵的托盘交给女儿。
  林晓慧皱了眉头,迟疑了几秒才接过。她喜欢料理,来餐厅工作时总是在厨房内,除非外场忙不过来才会偶尔去帮忙结帐还是扫地擦桌子。基本上身为宅女的她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逃避与客人互动。
  不过她很孝顺,既然爸爸对这位贵客如此好奇,她愿意硬着头皮上阵。临走前她不忘加一句但书:「若我说错话把客人气走了,你可不能怪我!」
  离开厨房走到用餐区,林晓慧把牛肉麵放到高先生面前。高先生礼貌性地向她道谢后,便没再理她。反而她站在原地打量他,没有离开。
  她以往曾经因爸爸的关係,躲在角落老远地看高先生几眼,只知道他长得好像还不错,大概比六尺还高好几吋,换算成公分大概是最少一百八以上。
  此时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发现这个男人比她之前的印象还要英俊很多。她一时之间也不记得小说中那些形容男子的形容词,只能说他剑眉之下的凤眼很漂亮,直挺的鼻子,嘴巴脸型都很帅。晒得很健康但又不会太黑的肤色,虽穿着朴素的浅灰色休间上衣,但可以看出他有像是运动员的健壮体格。长发为他增添一分艺术风,但整体气质依然充满了阳刚男人味。
  高先生放下了筷子,抬头看向林晓慧,有礼地问:「小姐,我能为你效劳吗?」
  林晓慧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高先生你好,我叫茱莉亚,是这家餐厅老闆的女儿。」
  「嗯。」高先生微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晓慧。
  林晓慧此时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很没礼貌地盯着人家看好一段时间,尷尬地试着解释:「呃……对不起……我……」
  她羞愧地脸红低下了头,之前准备讲的话紧张之下完全说不出来。本来她是要放下牛肉麵后就打招呼正式自我介绍,没想到却发花痴看他的外貌看到呆,有够丢脸!
  高先生看她窘迫的样子,转用温和的语气邀请她:「你想和我聊几句吗?不介意的话请坐吧。」
  林晓慧连忙小声地道谢,坐到高先生对面的位子上,却因紧张脑袋一片空白而不敢看他,只敢盯着桌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高先生用中文说:「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林晓慧抬头,因为对方说中文而放松一些。她的英文对话能力还过得去,中文当然还是最得心应手的母语。高先生的脸看不出喜怒哀乐,虽然并不会让她感到他拒人于千里外,但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还有,他的中文发音好标准喔,一定是abc。
  接下来要说什么?对了,问他有没有兴趣和爸爸做朋友。
  「呃,请问,你会不会介意忘年之恋……」林晓慧发现自己讲错话,再度脸红低头,心中哀号着。她本来是要说忘年之交,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字,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应该现在马上道歉离开,再待下去,恐怕自己会说出更多出糗的错话。
  高先生微微挑眉,忍着笑出来的欲望,不想让她更难堪。
  其实他知道她与他同校,在餐厅内偶尔也会看见她。他并不是个会轻易让人接近自己的人,不过她有着让人看了会很舒服的笑容,他对她并不反感。此时她的笑容完全僵硬变调,很有趣。
  「你想为你还在娘胎内的妹妹说媒吗?」高先生开玩笑地反问。
  林晓慧一呆,忍不住真心笑出来。「不是,不过我的确有一个才貌双全完美的妹妹,她今年十四岁。」
  提到妹妹,林晓慧一方面感到骄傲,一方面又感到悵然。只要话题转到妹妹上,尤其如果对方还看过妹妹照片,通常自己就会彻地被遗忘或是看不起,从对方眼里读出,你们两人真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吗这种疑问。
  咦,怎么又想远了,这次她是为爸爸来的。
  「我对完美的人没兴趣。」高先生淡然回答。
  对完美的人没兴趣?是因为他本人就已经看起来很完美的缘故吗?林晓慧觉得眼前这人不是她能够懂的,他有礼却同时有一股令人敬重不能小看的威严,一定和妹妹一样是背景不凡的富家子女吧。
  林晓慧失去待下去的心情,一边站起来一边道歉:「对不起,请把我刚才说的全都忘了吧……我不会再打扰你。」
  高先生却出声阻止她:「请等一下,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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