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秘境（一）

  灵虚真人的名号，修仙界无人不晓。
  当年玄天剑宗的三名开山剑修之一就是灵虚。在三位祖师的带领下，仅千年的工夫，玄天剑宗便一举跃升成为修仙界三大宗门之一。
  就在众人以为灵虚会在玄天剑宗颐养天年直至成仙之时，这位祖师爷却转头加入了无量宗，完成了职业生涯的三轮跳——从昆仑宗灵隐峰峰主到玄天剑宗太上长老再到无量宗客卿长老。
  玩转三大门派的灵虚，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忽然宣布自己要归隐山林，此后数百年，江湖上再未有这位祖师爷的消息传来。直到有一天，数封请柬从弥天海北边那座臭名昭着的死人岛发出，上书“邀某某上极乐岛一聚”，一行“妙字”惊天地泣鬼神，确是灵虚手笔。与请柬一道寄出的还有块留影石，众友打开一看，只见灵虚醉卧花海，与蜂蝶共舞，与黄鹂对唱，简直快活赛神仙。
  灵虚虽行事不大着调，但绝不是坑友之人，何况众人皆非等闲之辈，何惧区区一座死人岛？于是趁岛开放之际，众友欣然前往。谁料去时眉开眼笑，返时却黯然神伤——灵虚寿元将尽。
  原来仙魔大战时，灵虚的丹田已被魔族摧毁，再无修炼的可能。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灵虚散尽修为，静候死期。
  出乎意料的是，他死后成了岛灵，于是小岛也成了灵虚秘境。
  灵虚生前风流潇洒，豪放不羁，加之生得俊俏，男女老少，无一不为其魅力折服。灵虚常年着蓝衫，玄天弟子慕其风姿，衣袍也多择蓝色。
  但君山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灵虚。他化形的第一日，见到的是个蓝衣童子，又疯又野，成日在泥坑里打滚，水塘里摸鱼，哦，摸得是食人鱼。
  若把化形前的日子也算上，他和灵虚其实相伴了近千年——直到赤丹把他带出秘境。
  按理说，他在岛上这么多年，应当对这座岛了如指掌才是，可惜他化形前是个七窍未开的状态，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化形后整座岛都成了灵虚的所有物，灵虚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今儿把湖移到东边去，明儿又移到北边去……
  倒也不是瞎摆弄。虽然灵虚的身躯退化成了四尺小童，也不记得生前和谁有过来往，但一身的技能可没退化，摆弄来摆弄去，也不过是在依岛设阵罢了。
  总之，君山并不清楚如今岛内又成了个什么情况。当初灵虚说要送他面镜子，他觉得湖面就能照见自己，何必多此一举，拿个镜子……出岛后才明白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镜子，而是仙器镜花水月！
  好在他知道灵虚把镜花水月藏在哪了——这个秘密只有他和灵虚知道，而如今，他的弟子也知道了。
  君山一早就拉着姚玉照到秘境去了。
  那时天还没亮，星光还没被日光驱散。甚至，星星看起来格外的多。
  直到一叶舟追上那些星星……哪里是什么星星，是发光的飞行器……
  一叶舟停下时，前头已经到了不少飞行法器。
  西边的天色很黑，比他们出发时的天色还要黑。天上一颗星子都看不见，只有飞行器上的灵宝幽幽地发着光，一打眼望去，倒也挺像星星。
  “无相。”君山忽然唤道。
  姚玉照顺着君山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束金光踏星河而来，令星河也黯然失色。
  金光迫近，如月晕散开。
  空气都静息了。于是说话声、呼吸声也都不再流动。
  小时候，姚玉照经常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神会长成什么样子？
  如今，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无相生得极美，美得令人发晕，“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能拿来形容他的相貌。
  “君兄，我先去了。”
  无相眼波微动，朝师徒二人略一颔首，又化作金光远去了。
  “咚，咚，咚……”
  那一眼扫过来的时候，她的心都抖了起来。
  “咚。”
  君山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师父？”
  “回魂了？”君山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她臊得脸红，装作看风景似的往前头望去。
  许久，耳畔忽风雷大啸，人声嘈杂。只见前方生出一股带电飓风，好几艘飞舟被掀翻，舟中人逃得再快也免不了挨雷一劈，逃出来的人个个发丝竖立如海胆，衣衫褴褛比花子，肉味焦香赛烤鸡……
  观此惨状，原本跃跃欲试的一众英雄好汉也都面面相觑，踌躇不前了。
  ——“没有旁的入口，只能穿风而过吗？”有人问。
  ——“没有。”
  那发问的不信，拿剑试探了一圈，却一丝一毫剑气都传不过去，还险些被朝他飞速奔来的飓风给卷走了，惊得剑都没收就一溜烟遁出八百里远。
  那人拍着胸脯喘了几口气，回过神来才发觉剑没了……剑呢？怎么召不回来？
  姚玉照身旁的太玄剑颤了起来。
  “时候到了，去吧。”君山道。
  姚玉照飞身而起。太玄化作手镯紧贴在她手腕上。
  众人只见一道流光击入风中，此后再无动静传来。
  这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