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我到底是有多傻,才相信你说你爱我。

  急诊室的深夜,并不寧静。
  医护疲于奔走,气氛压抑。
  眾人都在急诊室外的走道上焦急等候,直到医师步出,瞬间,一涌而上。
  「病人没有生命上的危险,只是轻微脱水,身上的擦伤都处理过了,没有大碍,只是……」
  语出,医师的脸色逐渐凝固起一抹严肃。
  接下来的医嘱,语重心长,眾人互相交换着眼神,不自觉的,都沉默了。
  「她的情绪极度不稳,怕是恐慌症发作,已经施打镇定剂,又昏睡过去,要特别当心病人本身是否有相关病史或是家族病史,这次的恐怖遭遇,恐怕让她情绪濒临崩溃。」
  在场的陆灝宇、沉南风、季泽炎、leslie,无人不晓周星辰的成长背景,包括她高二的那段饱受欺凌的经歷、由于周母患病、全家远走国外疗养的各种过往。
  据搜救人员所述,发现周星辰遗落手机的地点、居然跟获救地点相差了好几公里外,研判应该『不是』她自己步行所及。
  并且,当发现她时,那间荒僻的山屋呈现反锁状态,再再都显示了,这并非一场意外。
  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思及此,陆灝宇心头驀地一颤,顿时,憋闷、愧疚、无奈、心疼,种种情绪搅在一起,在胸口衝撞。
  他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这一切苦痛。
  「到底是谁带走我们家小亲亲的啊?早在一两年前,也曾经有过疯狂粉丝,在那之后,我们特地在事务所周边加强保全,以确保esther的人身安全,没想到,她却还是出了事……」
  leslie自顾自的喃喃,却在隻字片语之间,留下费猜疑的线索。
  「所以,周学姊遇害不是第一次了吗?」
  沉南风暗暗思忖,是不是跟先前网路上有人黑她说周星辰不是原着有关,当他沉默时,一双平静的眸子却莫名染上了霜色,眼瞳里,暗流涌动。
  「也不能说是遇害,当时esther才刚崭露头角,露面的机会多,你们也知道她长得特别好看,所以,就有疯狂粉丝追求示爱。」
  季泽炎闻言,暴跳如雷,立马捏扁手里喝水的纸杯,「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当时怕大家担心,我们连周家父母都没让他们知道,但在那之后,esther就拒绝办粉丝见面会、也不太上网和粉丝互动,因此,低调安全的度过了这些年……」
  就在此时,病房虚掩的门缝里,弱弱的传出呼唤。
  眾人循声转眸,陆灝宇一抹挺拔頎长的身影,快步而至。
  忽又,一个猛然定住,再也无法前行,只因那喊声的名字……
  不是他。
  「泽炎……」
  忽地,周星辰身子一抽,骤然从噩梦中惊醒,可眼皮却好似有千万斤重,怎样都无法睁开。
  她只是挣扎着,胡乱的在空中挥动双手,多希望有人能将她救赎。
  而那个人却是……
  「泽炎……」
  她还紧闭着眼,却是本能激发出的求生意志,一声又一声,清晰无比的吶喊道。
  「泽炎……救我……」
  周星辰好像就要溺毙似的,过去的梦靨再一次袭捲而来,復又陷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刚刚,我跟我爸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嗯。』
  『那,你会笑我吗?』
  『人的身体都会生病,心理生病,也是同理,就像感冒一样,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因为周妈妈的缘故吧?她还好吗?听说精神病好医也不好医,真是难为你了啊。』
  『唉喔,精神疾病……这是会遗传的吗?』
  『那周星辰也是神经病吗?啊,口误,是精神疾病?』
  『她看起来挺正常的啊,但谁知会不会哪天就发疯了……跟她妈妈一样?』
  『好可怕,我看我离她远一点好了……』
  『周星辰,别怨我,对你做的这些,都只是刚好而已。』
  陆灝宇,这就是你要的吗?
  总是精准捉住我内心的弱点,毫不手软的往我心坎里刺?
  『周星辰,我爱你。』
  『我说了,我爱你,』
  『周星辰,那你呢?』
  那我呢?
  陆灝宇,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有多傻?
  有多傻,才相信你说你爱我。
  不知过了多久,周星辰甦醒过来。
  她迟缓的眨了眨眼,好半晌,才适应了病房刺眼的白。
  她的面色惨淡,那么虚弱的小身子,犹在细细发抖着,眶底还蕴着氤氳水雾,却咬死了嘴唇,倔强的,硬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知何以,那些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记忆,犹如噩梦般的纠缠似的,一併都涌上了。
  她慌乱的从病床上坐起来,视线环视一下室内,当望见季泽炎,一下子,眼泪就掉下来。
  「呜,泽炎……」
  见她掉泪,季泽炎的心都要碎了。
  他永远记得,高二的那个时候,他踹开那厕所的门,女孩冰一样的身子倒下,看着双眼紧闭,唇色发白的她,他多害怕,她会就这样没有知觉的死去。
  他当即脱下自己的运动服外套,颤抖着手帮她披在身上,将她送医的那途中,他不只一次的祈祷,如果能再重来一次,他绝对不要用一开始那样粗暴的方式,去认识她。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
  「我在这,小星星。」
  剎那,岁月涌动的感觉,将季泽炎袭来,「我在这里,一步都没离开过……」
  他怔怔的,就这样凝住她。
  许久,他手才慢慢伸起,似乎是要想去碰一碰她,但是,指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顿住了。
  「谢谢你一直都在。」
  最后,是周星辰主动靠近的。
  她低下头,将小脸埋在他的胸前,两隻带着伤痕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还隐约带着压抑的哽咽。
  「把怀抱借我,三分鐘就好。」
  季泽炎恍然顿住。
  周星辰醒来,不但没有像是医师担忧的情绪崩溃,反而,只是闷着头,低低啜泣。
  她的坚强让他突然意识到,怀里这女孩,她早不是当年手足无措的那个小女孩了。
  又过了一阵子,他方才反应过来,轻抬起手,想为女孩散落的发勾到耳后,却在快要触上的那一刻,又生生停住。
  她心有所感的扬眸,颤动着几下眼睫,一双还沾着泪水的眼睫像是蝶翼,晶晶亮亮的忽闪着。
  就这样,周星辰不哭了,只是,带笑的眼泪还是就这样跟着溢出,她的声音轻轻的,近乎叹息。
  「泽炎的气息与怀抱,都还是记忆里的那般温暖哪。」
  季泽炎忽然觉得,自己一辈子得到这样乾净温暖的一个怀抱,足矣。
  只不过,他和他的小星星,早已经错过在漫漫悠久的时间洪流里。
  「谢谢你,泽炎,」
  这时候的周星辰,情绪已经彻底恢復平稳。
  当她啟口时,那双总是灿烂的星眸,即便难掩颓色,但她眼底深处却带着莫名强大的坚韧,璀璨,并且莹亮。
  「谢谢你总是在我身边,我永远都记得,高中那年,当我在教室昏倒时,是你一路抱着我送我去医护室的,我被关在女厕时,也是你救的我……」
  一直默不作声的沉南风看到那两人就这样抱一起,激动的,都硬了拳头。
  他超想说的是,哪里是他季泽炎抱你去医护室的!
  当时,你晕了大家可没晕,分明就是我们老大公主抱,把你一路护着送去医护室,这是大家眾所皆知的好吗!
  却是leslie,硬是拉住衝动的他,对着沉南风,轻摇了摇头,唇语说道。
  不要打断他们。
  至少,不要是现在。
  然而,病房的门口,静静佇立个男人,始终无人察觉,他寥落的存在感。
  陆灝宇将那两人相依相拥的画面尽收眼底,他的眼眸微微收缩,好一会儿,才说服自己,别看了。
  儘管收回视线,他凌乱的脚步微顿,眼眶却仍发涩,心脏颤慄了一下,酸酸涨涨的刺痛感,从每一寸心房爬过,心口一阵、一阵钝钝的疼。
  他的心里像是长出了无数荆棘藤,瞬间,遍布包裹住整颗心脏。
  也是此时,周星辰的目光微凝,这才越过季泽炎,落在门边的陆灝宇身上。
  当她看向他的眼神,却陌生的让人心悸。
  就这一瞬间,她的心口泛酸,却又绞动着更多莫名其妙的情绪,很复杂,她自己都无法形容。
  她有些失神,脑海无数个念头翻涌,周星辰是真的不懂,为什么,陆灝宇他可以说爱她,又轻易的让她受到伤害?
  今天她会出事,绝非意外,而绑她的那幕后黑手……
  老实说,周星辰还是很难相信,与陆灝宇无关。
  『陆灝宇你别过来!』
  『陆灝宇,这样把我捏在手心整我,很好玩吗?』
  『周星辰,在你的眼里,我就这么可恶?』
  『是。』
  毕竟往事,歷歷在目。
  她怎么就这么健忘,无论七年前、还是七年后,陆灝宇他就是从不让她好过啊。
  周星辰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竟然还幻想着他会对她坦诚以待?
  『周星辰,我爱你。』
  『我说了,我爱你,』
  『周星辰,那你呢?』
  瞬间,周星辰明白了什么,对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虽是轻笑,但那一双眸子,宛若极寒的冷星,透出含恨的慍意与无边绝望,就那样定定的落在陆灝宇的脸上。
  「陆灝宇,你怎么这么会玩。」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在男人碎开的内心砸出坑坑巴巴的裂痕,「我真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游戏结束,可以吗?」
  当着媒体记者的面,铺天盖地的真情告白,就在她这么天真可笑的相信时,背地里,又是另一套精心策画的恶整。
  怎么样?
  我出事落难的照片拍够了吗?够你发给各大媒体了吗?
  我没有因此再度情绪崩溃,你失望吗?
  让你笑话了,我这样狼狈的坐在这里,很有趣吧。
  就这样,她无声的看了他一会儿,又一会儿……
  眼里蕴着的泪,终于慢慢滚落下来。
  陆灝宇因她的眼神而受伤,内心的挣扎,却是越来惨烈。
  所以,他最真挚的感情、相隔七年才又股足勇气的告白,在周星辰的眼里,居然都是一场游戏?
  而她,从未当真?
  他微怔,随即,又化成一抹艰涩的释然,犹如多年前那样,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周星辰,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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