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深浅 (04)

  三个男生合力搭着帐篷,我则和学姐们坐在溪边戏水,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而是男生们非常有原则的拦住了我们。
  我和学姐们边玩边聊天,用手触摸了一下冰凉的水,指尖的清凉传递到心里,似乎真的能让心沉淀下来。
  我不太敢去看何子恩,毕竟就算何子恩再怎么安慰鼓励我,我的心里仍然存在着一个疙瘩,除非自己释怀了,否则它永远都在那里。
  不远处泼来的水溅起水花,许竹学姐陪我玩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学妹,你不会不甘心吗?」
  「什么?」我顿了顿,感觉自己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
  就在那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我知道许竹学姐在问什么,然而我也同时在心中反问自己:自己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答案是会的。但也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并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我和何子恩现在隔着一条界线,一条唤作凝儿的界线,她并不会消失,而是在等我和他都能勇敢跨越的那天。
  「末凉,明明你和阿恩相爱,为什么不要在一起?反而要将他拱手让给别人?」许竹学姐略带质问的问,而后又放软目光注视着我,她是真的关心我,「值得吗?你真的觉得阿恩牺牲自己去成全凝儿很值得吗?难道你不会心痛、不会难受吗?」
  我苦笑了下,「怎么可能不心痛不难受?根本就跟快要死了一样!」我看着许竹学姐,平时总是带笑的脸庞,此刻居然为了我那么认真,「可是学姐,你知道吗?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要,老天爷就会给我们的。我相信,经过风雨的爱情会更加坚定。在相信他的同时,我也要去相信自己,就算他以后没有选择我,比起在往后后悔,我仍然想不顾一切、毫无保留的去爱他、等他一次。」
  许竹学姐专注的聆听着,目光深沉却又闪耀着微光,「这样爱一个人,你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看了眼何子恩,漾起微笑,「但你不去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如果爱一个人爱到愿意给予对方自己的生命,世界上多少人们,谁不是为了爱疯狂痴狂?
  许竹学姐终究是笑了开来,我猜不透那抹微笑藏着的涵义,许竹学姐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末凉,我永远支持你,如果累了倦了,欢迎来找我,我是你的避风港。」
  我的心里顿时涌上满满的感动,「学姐……」
  许竹学姐微微耸肩,朝我一笑,带着鼓励和期许。
  倒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社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未说话,她已经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你的坚定一定会感动老天爷的,你永远不知道你在说刚刚那段话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着光芒,看起来有多好看。」社长俏皮的对着我笑,原来她都听见我说的话了,「我想,正是因为爱带给了你勇气。谢谢你,你今天算是帮我上了一课呢!让我明白,原来真正爱一个人,是那样无怨无悔。」
  我有些想哭。
  为这世界如此平凡细微的温暖而哭泣,就算这个世界有多复杂,感动依然存在,它给予的力量,是如此庞大。
  「学妹,我是说『如果』喔,如果哪天你们还没在一起,周遭的人提早发现了你和子恩的感情,因而为凝儿打抱不平,用舆论去责骂唾弃你们,那时候……你会后悔吗?」社长看似轻松的问,但我们都知道这个问题是那样沉重。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
  「会吧。」我思索了会儿,才缓缓答道,「我知道我们维持这种关係很无耻,哪天被发现了顏面也会荡然无存,但如果早知道要放弃才能换来所有,就不会再去坚持些什么了吧?」最后一句,我笑着迎上社长和许竹学姐的目光,轻轻的说,「那样子的青春,可能就不会那么重要了。」
  成长带来的价值和意义,取决于我们自身。
  何子恩,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喔。
  /
  晚上的时候,大家吃完晚餐,点着微弱的灯火足够照明,我们纷纷躺在地上休憩。
  「末凉,有兴趣喝喝看我的特调吗?」何子恩坐到我身边,眼带笑意,好看的梨窝漾起,让我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脸。
  他先是错愕,最后才轻浅的笑了。
  我坐起身接下保温杯,疑惑的看着他,「热的?」
  今天都待在这里大半天了,饮料还可能是热的吗?
  「嗯。」他点头,「这个饮料只能喝热的才会好喝,是我特地跟黄赖借的超级保温的杯子装来的哦!」
  「保温杯不是都一样嘛?!」我哈哈大笑。
  「喝了就知道了嘛!」他也笑。
  喝了一口饮料,我不太能确切形容它的味道,带着清香的奶茶,喝起来很顺口,很好喝。
  但比起味道,更珍贵的,是何子恩的心意。
  何子恩也躺下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坐着,我索性合群一点,盖上杯盖,自然的倒在何子恩身边。
  顺着他的目光一齐看向星空,这里是个完全无光害的地方,所以非常美丽。
  黄赖学长圈着手臂,突然问,「喂大家,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走散,那时候怎么办?」
  许竹学姐白了他一眼,「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用你的手机拨一通电话给我,你当我白痴真的找不到你?」
  社长微微一笑解危,「小竹,他的意思是如果哪天我们变得跟现在不一样了,所坚持的理想和目标都各自不相同了,那时候的我们,是不是就很难再见?」
  大山学长仰头,一股脑撑着身体坐起身,像是早已深思熟虑过一番地说,「子恩曾经说过六度连结不是吗?我想,我们之间的羈绊这么深,无论怎么样,缘分既然已经让我们相遇了,我们就要努力把它延续下去。」
  大家有默契的点头附和,十分赞同大山学长说得话。我望着始终闭着眼睛的何子恩,他倏地睁开双眼,笑着一把把我揽到他怀中,蹭着他毛茸茸的外套,我听见他的声音传来,是那样令人安心,「末凉,不要害怕……」
  「我爱你,永远不会变。」他轻吻了下我的额头,低语,「所以不要担心。」
  我用力点头朝他的怀里一缩,深怕他不明白我对他的决心。
  何子恩温暖的大手微微施着力道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得到他正在笑,我转头看了眼他,他由握住我的手,转而变成缠绵的十指紧扣,目光深情而又轻柔。
  「你们都不用担心啦,就算现在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黄赖学长活力的声音渲染着气氛,使我打从心底有了希望和信心,「学妹,以后我一定要收到你们的喜帖!所以你一定不能忘记我们!」
  「为什么?」我不甘示弱,「我不会忘记你们!」
  「因为你们一定会幸福!」
  大家哄然笑了开来。
  是啊,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我有样学样的和今天特别冷静沉稳的何子恩一同闭上双眼,好像看到了长大后的我们,向现在正青春的我们寄来了一张关于未来的明信片,而年少的我们,正注视着还未发生的光景。
  我不知道何子恩是不是跟我想着一样的画面,但我想我们都会深刻记住──
  会永远记得出现在我们生命每个角落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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