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李太医放下药箱,查看了一下伤口。他就住在这附近,刚才被人找到的时候他正在用膳,听了情况就立即赶过来了。
  “李太医,病人怎么样了?”谢瑾博金从卿等人忙问。
  “初步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失血过多,还有就是估计刺客的刀上淬了毒才会一直都止不住血。这是百花解毒丸,先喂她吃了,给她止了血再说。”李太医捋捋胡子,对君南夕道,“幸亏五殿下没有胡乱搬动病人,要不然会更麻烦。”这算是对他刚才一直当肉垫做法的肯定。
  ☆、23更新更新
  皇子一行人在城煌庙遇刺,皇上得到消息,震怒非常,立即下旨全城戒严,搜查刺客。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也被派往伤者的家中诊治,与此同时,还赐下无数的药材。对于不幸死亡的几家世家子弟,周昌帝也派了皇子轮流前往吊唁。其中,又以左家的左寄均和李家的李子翎最令周昌帝婉惜。甚至为两人亲自写了祭文,以示哀悼。
  对于搜查刺客之事,百姓们都很配合,一发现异状,俱主动报告官府。短短几日,竟然抓到了两个隐藏极深的刺客,可惜都不是活口,在被抓的时候两人都咬开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死了。
  京兆尹罗大人都感叹,最近做事真的顺手多了。其实主要还是最近朝庭做事,颇得民心。毕竟哪个老百姓不希望皇帝仁慈,朝庭清明的?这样他们才会有好日子过啊,对破坏这一切的人,他们深恶痛绝。发生行刺的那天,这些龙子凤女世家公子小姐正在为百姓做事,这消息让那天经历过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顿时京城及京城周边的百姓都知道了。如此一来,老百姓们对那天的刺客完全没好感,几乎所有人都恨恨地想,这些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得点事来,多好的年轻一代啊,等他们以后入朝为官,也是好官,能在这么好的皇帝皇子和文武百官治理下生活,他们还不知足!
  如此一来,民心达到空前的团结。罗大人弄明白底下百姓们的心理,不得不感慨民风纯朴。然后罗大人一高兴就上了一道折子专门阐述此事的。
  折子里甚至还有几句老百姓赞美皇帝称颂朝庭的大白话,周昌帝看了,龙心大悦,一扫几日前的阴霾。对那天去救援基金会帮忙了的孩子又多了几分喜欢,加上渠南那边的救灾工作已经井井有条地展开,于是他大手一挥,无数的赏赐飞往各世家。其中殷家谢家左家李家为最,赏赐比别人都厚几分。
  “殷家和谢家的两个女娃,你怎么看?”周昌帝刚放了赏,心情很好地喝着茶。
  御书房里就他们两人,李德知道周昌帝问的是殷慈墨和谢意馨,他恭了恭身子答道,“皇上明鉴,她们一个是谢太傅的嫡孙女,一个是殷老的孙女,自然都是不差的。”
  “你个老东西,成天避重就轻不说实话。”周昌帝笑骂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陪了他几十年的老伙计,颇有点语重心长地道,“和朕也不说实话,难不成以后把满肚子的真话都带到棺材里不成?”
  李德讨饶,“皇上,你知道奴才的,嘴巴笨,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就饶了奴才吧。”
  “罢了罢了,问你我是白问了。”
  “依朕看,这两丫头也像足了他们的祖父了,殷慈墨有大才,只是过于功利算计。谢家那个嘛,有德,嗯,还有点急智。先前有点傲,风评也不好,近段时间看来好多了。该如何安排她们好呢?”说到最后,周昌帝无意识地敲着楠木御案,双眼微眯,其中精光闪烁。
  李德守在一旁弯着腰,大气不敢出。
  接到赏赐的各家子弟,对这几家倒生不起嫉妒和不满。殷慈墨进献救灾三策,这赏赐是她应得的;但若是没有谢意馨的舍命救下五皇子,等待他们的恐怕是皇帝的雷霆之怒了,哪里还有赏可领?至于左家和李家,损失了两个那么好的孩子,那点赏赐又补尝得了什么?他们可算看明白了,谁家的孩子谁家疼,现在左李两家还没缓过悲伤呢,皇帝俨然已经从婉惜中走出来了。
  谢意馨救了五皇子,大家都很感激她,若是五皇子出事,他们这些人各个都讨不了好。虽然他们不是罪魁祸首,却也难辞其咎,一个护卫不力罪名是担定了的。特别是那些和五皇子同一组的成员。而且看样子,殷谢两家真正的封赏应该还没下。于是众人决定,送往谢家的礼再加厚三成!至于殷家,就算了。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谢府总会接到各家命管家送来的珍贵药材。其中不泛人参灵芝这些,年份虽然不是很长,却也有一两百年的年份,能拿得出手了。甚至连鹿茸都有,每次一听到这个,谢意馨总是无语凝噎。这些人是银子多了没处花了是吧?
  谢意馨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昏迷期间,皇后贵妃都派人来关心过,周昌帝也将太医院里治外伤最拿手的两个太医派了过来。
  不提醒来后家人的各种关怀和数落,谢意馨已经将养了半月有余,许是太医医术好用药好,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后来得知自己当时只是失血过多,伤势看着严重,只是因为刺客的刀上淬了毒止不住血,可事实上是并未伤及肺腑。只需要喝几副药,等伤口结疤再调养一阵就好。
  谢意馨庆幸之余又觉得疑惑,上一世殷慈墨替君南夕挡刀伤势可不是这样的,据说伤及心脉,九死一生,太医院的好手费了老大的劲才救回来的。怎么轮到自己就那么轻松呢?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毕竟谁也不喜欢去鬼门关一游的事。
  “姐姐,姐姐,瀚哥儿进来了哦。”糯糯的声音打断了谢意馨飘散的思绪。
  “进来吧。”
  噔噔噔,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进来,可是看到她手中端着一只碗时,脚步一顿,小脸略带惧意地止步不前。
  看着小家伙那害怕的小模样,谢意馨失笑,故作不知地问,“怎么不过来?”
  小家伙期期艾艾地道,“姐姐,你先把鸡汤喝光好不好?”
  谢意馨教了小家伙一段时间,现在说话字句清晰,用词准确。
  谢意馨歪着头,故作不解,“可是瀚哥儿之前不是和姐姐说过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你看,姐姐特意把鸡汤留到现在,就等着和你一起分享呢。”
  小家伙害怕地摆摆手,“不用不用,姐姐,你喝,你自己喝就好了。”
  然后找了一张离她稍远的椅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好,然后才一本正经地托着腮说,“前几天娘知道我帮你喝鸡汤的事了,她现在顿顿逼我喝这个,姐姐,我好烦啊。”小家伙说得好不委屈,纠结。
  “可是瀚哥儿,多喝鸡汤能让人长高哦,难道你不想长高吗?”谢意馨继续诱哄,她也是顿顿喝汤,都恶心得不行了。
  “姐姐骗人,我天天都有量,个子一点也没长。”小家伙猛摇头,不上当,“姐姐,祖母说你不乖,所以要喝那些苦苦的药汁子,还要喝鸡汤,还叫瀚哥儿不要帮你。你快喝吧,一口气喝完就好了。”
  谢意馨抚额,这点子事连她祖母都晓得了,真丢脸。
  “又在骗瀚哥儿帮你喝鸡汤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萧柯表哥!”小家伙眼睛一亮,忙滑下椅子,往外冲。近段时间小胖子常来,小家伙和他混得很熟。
  小胖子声到人未到,谢意馨抬眼,正好看到他正有点吃劲地抱着谢觅瀚,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后面跟着金从卿正含笑地看着自己。
  她认命地摸摸鼻子,咕哝了一句,“这不是喝腻了么?”谁连续喝了半个月的汤汤水水不腻啊?其实她的伤早结痂了,只是还有点麻痒麻痒的而已。
  “活该,谁让你去替别人挡刀子来着?”小胖子说这话心中又酸又涩又心疼,对一个外人这么好,自己还是她表弟呢,以前她还对自己恶言相向!
  “嘘!这话你可不能拿到外面去说,咱刀子都挡了,可不能捞不着好。”谢意馨笑笑。
  “哼!”小胖子扭过头。
  “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谢意馨撇掉上面的油,认命地喝起鸡汤。
  “你什么意思?不欢迎啊?不欢迎咱就走!”小胖子瞪她。
  “我可没说。”谢意馨摸摸鼻子,“哎,你这炮仗性子该改改了,仔细以后找不咱媳妇。”
  “要你管——”小胖子哼了一声,语气倒是软和下来了,“再过七天是我生辰。”
  “哦。”原来是提醒她要礼物了。
  “你——”见小胖子又炸毛,金从卿忙打断,问起别的事,“你知不知道外面传言殷慈墨将被皇上赐封四品女官的事?”
  见他们谈正事,小胖子带着小家伙到一旁玩儿去了。
  谢意馨手一顿,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光,把碗递给春雪,随后拿了张帕子擦了擦嘴,“听说了。”
  大昌王朝的女官稀少,而且基本都被温家直系或旁系包圆了,殷慈墨能挤进去,也是使了很大力气的吧。
  问出这话时,金从卿便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没任何异常,笑问,“心里没有不舒服?”
  谢意馨挑眉,“有什么好不舒服的?”若是这样她就不舒服了,以后的日子她该如何自处?要知道人家殷慈墨后来可是坐到了摄政王妃的高度,连皇后都得礼让三分的人啊。
  “行啊,想不到咱表妹心性那么好,害表哥我白担心一场了。”
  谢意馨笑笑,她这性子啊,也是慢慢打磨出来的,经历得多了,于控制情绪这方面便驾轻就熟了。要不然能怎么样呢?稍不如意就放任自己的情绪,像疯狗一样地发泄?没用的。而且人生,长着哪,一朝一夕的得失不算什么。而且她相信她前面的搅和不是没用的,殷慈墨想上位,这不被她逼得不得不一步步高调起来了?相信殷慈墨进入朝堂后,大家都会很正视及重视她这个人的。人哪,不怕你高调蹦跶。
  谢意馨想起当年一位夫人,她丈夫是草根出身,却五十不到便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这对草根寒门来说实属不易。而谢意馨和这位尚书夫人私交很好,有一回私聊时那位夫人曾说过一段浑话,说男人做人做事混官场,就当如□□。首先,它低调,从不对外炫耀自己。咳,要知道遛鸟的多半会遭人嫉恨,没好下场。其次要有能力,关键的时候要撑得住场面。第三,要擅于抓住机会,尽量在攻击对手时,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抗。第四嘛,虽然不停地制造摩擦,却能让大家都感到身心愉悦。第五,取得胜利之后就会缩起来,不会被人所嫉恨。
  谢意馨初次听闻时觉得好笑,后来想想,又觉得挺有道理的。她现在的状态就不错。前几日,护卫队从渠南回来了,灾款物资粮食的发放很顺利。而春景也带回了消息说谢家医馆在渠南那边反响特别好,在当地深入民心,替她二叔挽回了不少民心。还托了护卫队中谢家的亲属带回了约摸三十万两的银票。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实惠,她再高调就得招人恨了。十大世家都不是傻子,谢家在渠南的动静那么大,他们还没收到消息就该自刎谢天下了。虽然猜不出赚了多少,但每天医馆那么多病人,有心人留心一下也能估计出个大概来的。此刻清清静静的正好,也幸亏皇帝没有把她放在火上去烤。
  “对了,我知道你在查那些刺客的事,结果怎么样了?”谢意馨问。她不知怎地对这事不像前一世那样漠不过关心,当她前些日子拿到伤亡人员的名单时,总觉得有什么在脑子一闪而逝,但是认真去想时却又什么都没抓着。
  提起这个,金从卿有些挫败,“那些刺客对自己也舍得下狠手,一被捉住就自杀,当真是视死如归。所有的线索都断得干干净净,查不到什么。不过回想当天刺杀的情形,有九万是冲着几个皇子去的,我大胆地推测这些刺客有可能是前朝余孽。”
  谢意馨回想那天的情形,那个易容成刘老头的,的确是冲着君南夕去的,只是那一刀来势凶猛,而自己却受了个不轻不重的伤?
  再看看伤亡名单上的人,左寄均,小小年纪却是智谋双全,素有左家千里驹之名声,也是被左家家主最为看重的一个晚辈。李子翎,和左寄均差不多的情况,李家大力培养的一个后辈,是李家年轻一辈中的领袖人物。殷家也死了两人,殷文韬和殷雨熹,殷家的嫡子和嫡女。最后还有两人死亡,这两人的身份不太起眼,才学品貌也一般。
  受伤的人之中,后果最严重的是秦诗菡,脸上挨了一刀,半张脸都毁了,可惜了她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其次便是蒋沁夏,也是脸部被毁。女子最注重容貌,毁人脸蛋和要人性命有什么区别?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这么做?这些伤亡的人,是巧合还是必然?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谁和他们有仇?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想,这些人死了,谁得到的好处最多?这件事中,似乎大皇子的人伤亡是最轻的。难道是他?
  谢意馨把自己的想法和金从卿说了,金从卿略想一下,深以为然。
  “要说仇,我查了,他们还真没共同的仇人,至少明面上没有。表妹,可能是我们多想了,他们或许只是受了牵连。”
  谢意馨摇头,一开始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总觉得不对劲。
  上一世是殷慈墨替君南夕挡的刀,这回是她,两人所受的伤轻重不一。殷慈墨与君景颐已暗中联合,
  左霜与殷慈墨不对付,左家属中立派,暗地里曾有消息传过左寄均厌恶君景颐。李家有个淑妃,淑妃还有个四皇子,李子翎又是领袖人物,他自然是站在四皇子身后的。而君景颐野心勃勃,那么李子翎自然是君景颐潜在的一个敌人!
  可是,这样又有矛盾了,殷家也死了两人,并且还是嫡子嫡女。
  突然,谢意馨灵光一闪,“殷慈墨和她的兄弟姐妹相处如何?”殷慈墨此人心狠果决,一个庶女,整合殷家时,用的手段必不会温和。必会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例如她的嫡姐嫡兄?
  “这个不清楚。”
  “听说还不错。”这句是春雪答的。
  “让人去查!”
  约半个时辰之后,谢意馨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一仰,靠在枕垫上,“原来如此。”
  ☆、24更新更新
  谢意馨皱着眉,想着那些理由,总觉得兜兜转转,似是而非。
  “在想什么呢?”金从卿问,刚才见她要查殷家,他也隐约有几分猜测。
  谢意馨也不瞒他,当下把她的猜测说了,她知道她这表哥的脑子一向好使,或许有疑惑的地方他能给自己解惑也不一定。
  “你说的倒也有可能,如果那些刺客的幕后主人是君景颐,他倒也有理由要了左寄均和李子翎的命。而秦诗菡蒋沁夏碍着殷慈墨的路,被除掉也说得通。只是表妹你别忘了,殷家也搭进去了一对嫡子嫡女。”
  谢意馨扬扬手中的信笺,笑着反问他,“如果说殷家死去的那双嫡子嫡女一向与殷慈墨不合呢?”
  “不至于吧?”金从卿皱眉,兄妹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即便有什么化不开的矛盾不往来了就是,又不是生死大仇,至于置人于死地吗?
  无意中谢意馨注意到小胖子肉肉的身子抖了抖,一双黝黑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谢意馨莫名就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放心吧,你再怎么和我闹,我也不会宰了你的。”
  小胖子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和瀚哥儿玩儿了。
  金从卿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接着说正事,“这样就说得通了。”
  “表哥,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他们两个怎么就如此大胆呢,就算大家一时半会参不透这幕后黑手是谁。但这救援会是殷慈墨首创的,让世家子弟前去帮忙是君景颐提出的,左家和李家最看重的后辈在城煌庙出事,殷慈墨和君景颐就不怕左李两家因为迁怒而报复他们?”两家新一代的领军人物葬送于此,这两家心里不恨才怪。
  “而且这两人都不是庸才,应该能考虑到这点才对啊。”
  “正如你所说的,他们应该考虑到这点了,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那就说明了他们有不得不做的理由,而且此事利大于弊的。”金从卿层层深入,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分析着,“怕是他们已经预料到将来势必会和这两家对上。而左寄均李子翎两人让他们忌惮了,与其等以后他们羽翼丰满再收拾,不如趁现在一锅端了。虽然除掉之后他们会有些麻烦,但我依据你刚才对他们的评价,料想这两人必是心性坚韧之人,决定了便会去做,无论多么难。”
  谢意馨点头赞同,的确,他们是这样的人。而且为了不引起怀疑,君景颐演足了苦肉计,左手手臂生生毁了,虽然还在但以后都提不得重物。殷慈墨连自家的兄弟姐妹她都下了狠手除去,就为了把殷家摘出来以及铲除谢家中一直和她唱反调的异已,真是一箭双雕。
  突然,谢意馨灵光一闪,忆起他刚才所说的刺客的身份。如果刺客有可能是前朝余孽,那最有可能与殷慈墨君景颐中的一人有牵扯呢?
  “表哥,咱们能不能把在城煌庙遇刺这事改编成一个精彩的段子,中间把咱们的猜测写上,然后让说书人在京城各大酒楼里说书?”就算没有直接证据,她也要弄得他们焦头烂额,特别是殷家内宅中殷慈墨的嫡母,如果知道一双儿女都是死在记在她名下的庶女手中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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