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吾妻择良婿/吾妻潇潇洒洒的那些年 第26节

  她只好紧盯着她的背影,一路跟下去,可是路上总有人从她面前穿过,将她与那女子阻隔得越来越远。随她来的那几个护卫没跟上来,她也懒得再去唤他们,只一门心思跟着那女子。
  前面阻挡的人流少了,她脚步加快,离那女子近了些,嗅到的香味也更加浓郁。她本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又稍有些犹豫。毕竟此人是敌是友还很难说,她孤身一人,问得太直接恐怕有些不智。
  夜晚沉寂,月色昏黄而朦胧,她眼见那女子经过一个岔路口,进了往东的巷子。
  她正要跟过去,却听不远处铃铛清脆做响,又有女子醉醺醺的声音。
  “走啊,我们——走,失列及。”
  青岚的心猛地一跳,这声音是郡主,她竟和失列及在一起?
  循声望去,有三个人影正往西边的巷子晃过去。其中一个身上叮当作响,脚步虚浮,走起路来左摇右摆的,应当是郡主,一个虎背熊腰的人正半搂着她往前走。二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个人,正低着头跟着他们。
  那个半搂着郡主的该不会是失列及!
  联想到郡主方才饮酒不辍,而失列及一直像个苍蝇似地围着她转,青岚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想跟过去看看,可这边,那女子已经进了巷子,再不跟上去,怕是要找不到人了。
  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来到此地,好不容易才有了这点线索,如今只消知道那女子的住处,说不定父亲失踪的事便能就此揭开。若是此时放弃,日后可就难找了。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却见那女子的身影渐渐没入夜幕,而另一边郡主他们已经进了西边的一条小巷。
  时候不等人,青岚脑袋里天人交战,急得直跺脚。
  她有心只顾自己的事,可是看都已经看到了,实在是骗不过自己的良心。何况郡主醉成那样,也有她的原因。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背影,便快步朝西边去了。
  夜幕沉静,巷子里传出郡主含混不清的声音,带着沉沉的醉意。
  “你——做什么?”
  她的手铃叮叮当当的,时响时停。
  “别急,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这粗哑的嗓音,正是失列及。只是比先前多了些急不可待的婬|欲。
  青岚听得心惊肉跳,由走变跑,飞一样地奔过去。等到了近前,才见原本跟随她们的那个人正守在巷子外。
  “这里不能走人,你换条路。”那人抬手拦她。
  青岚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惊恐万分地指向巷子深处。
  那人被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细瞧。
  一个手刀劈空而下,那人晃了晃身子,瘫倒在地。
  她跃过他的身体往前走,发现这巷子两侧的墙壁像是两家宅院的后墙,果然是为非作歹的绝佳地点。
  她三两步奔到巷子里,余光却瞟到巷子口一侧金光闪烁,伴着几声窸窣,但此时已经进了巷子,她也无暇再回去观瞧。
  这巷子似乎是个死胡同,越往前就越幽暗,地上只撂着一个绉纱的灯笼,散着昏沉沉的光亮。几步远的地上,似有两个人影重叠纠缠在一起。
  “你……放开我,失列吉!放开我!”
  女孩儿的声音尖利,划破男人粗重的呼吸。
  青岚两步冲过去,将失列及那具硕大的身躯用力往旁侧狠狠一蹬,才露出下面一个娇小的女孩儿,果然是郡主。她一把握住郡主的臂膀,将她拉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被青岚蹬开的失列及滚落到一旁,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谁呀?敢给老子捣乱!”暴怒之下的贺族语。
  青岚看也不看他,抓起郡主的手腕就往外跑。郡主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根本跑不动,一直被扯着走。
  青岚因此被拖慢了速度,没跑几步,便感到一股掌风奔着她的后脑而来。她忽地俯身躲过去。然而失列及已到了身侧。
  她朝郡主喊了一句“快走”,便赶忙闪身,躲开失列及那只抓她的手。他的臂膀比她的大腿还粗,这要是让他抓住,骨头都捏碎了。
  失列及掌若蒲扇,攥了拳头更是大如斗。他将将泄|欲之时竟被人坏了好事,满腔的怒气都化作生猛的拳脚,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小子锤扁揉烂。
  他受封北颜的昭毅大将军,虽不如布赫名气大,但青岚观他身形体态,料定他也是练过些硬功夫的。青岚从前练功都是能混便混,空有个架势,劲道、耐力却皆是不济。遇到这种气头上的行伍中人,她是碰也不敢碰。失列及凶猛地像只老虎,她就只能做只缩头小老鼠,闪展腾挪,四处逃窜。
  她正发愁如何脱身,余光却见郡主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不走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一个抓一个躲,神色不明。
  这小女孩该不会是吓傻了?
  “郡主快走!”青岚朝她喊了一声,郡主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失列及见眼前这小子滑得像泥鳅,他呼哧呼哧地挥了一通拳头也伤不到他分毫,更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不由得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快。青岚觉得耳边呼呼地刮风,有好几回差点被他打中。
  这人是要下死手了。
  她虽胜在敏捷灵活,却总有疲惫的时候,再这么下去,小命不保。
  看来只有一搏了。
  几个回合下来,青岚敏锐地发现,失列及用来用去就是那几招,虽然凶狠直接,却也有明显的破绽。
  待他又是一个冲拳,她没有往后躲,而是绕开他的拳头,探手向前戳他的双目。失列及习惯了青岚躲躲闪闪,根本没料到她还能还手,而且一出手便是奔着要害来的。他慌忙往后一仰,护住了眼睛却忘了下盘。
  青岚等的便是此时,抬起脚来,照准了他的裆就是一踹——
  结结实实。
  失列及痛得猛一哆嗦,两手捂着裆,倒在地上来回地打滚。
  青岚有些惊讶。十分的力气她可是留了三分,毕竟她只求脱身,没打算令他断子绝孙,他居然还是痛成这个样子。
  她也没空细琢磨,早早跃到前面去拉郡主的手,然而郡主似乎仍是不急着离开,还将什么东西往背后一掖。青岚只觉得银白的光晃了晃,看不清是什么。
  她拉扯着郡主,没跑多远就出了巷子。
  “你放手吧。”身后的声音冰冷。
  趁青岚发愣的时候,郡主已经将手抽了回去。
  青岚觉得背后站了人,回身一看,几个壮硕结实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正是平日跟着郡主的那几个侍女。只是这几人换了身打扮,全都穿着暗色短衣襟、灯笼裤,腰间束带,收拾得十分利落,绣金线的薄靴上也未挂那些小铃铛。
  她们个个神色肃穆,手中握着出鞘的利刃,银月下现出层层的杀气。而郡主正站得稳如松柏,抱臂望着她,没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青岚恍然想到方才巷子口那一晃而过的金光和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心里一沉。
  此地不宜久留,她也没有功夫细想。待失列及追过来,恐怕凶多吉少。
  *
  青岚上气不接下气地逃回了驿馆,还来不及坐下,卢成便来找她。他见她全须全尾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派去跟着青岚的几个护卫竟然自己跑回来,说申通事自己乱跑,人不见了。这些护卫是朝廷派给李大人的,并不是他的属下,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将他们如何。
  可万一申通事有个三长两短,四爷那里如何交代。他忧心忡忡了一晚上,此刻见申通事安然无恙地回来,比谁都高兴。
  青岚方才逃命似地跑了一路,已是身心俱疲,谢过他之后就即刻回了自己的屋子,把槅扇一关,坐在床角发愣。
  对于今日之事,她在回来的路上已有了个猜测。毕竟此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蹊跷。
  郡主认识她才两三日,竟然就要嫁给她,这边非要她去赴今日的宴会,自己却又来得那么晚。她那几个整日随身的侍女没跟到宴会上,反而一身杀气地出现在巷子口。
  而可汗突然昏迷也是在今日……
  青岚望着头顶的承尘,将这千丝万缕拼凑起来,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今日,她恐怕是搅了人家的局。
  而此局便是郡主为失列及布下的。
  她早就知道,待大汗一死,失列及和世子定然无所顾忌,她迟早会落到失列及的手里。因为对失列及厌恶至极,她急于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占上夫婿的位置,却一直苦于无人敢与失列及抗衡。而此时大景使团来到了库河......
  青岚联想到自己,愈发觉得胆寒。那日她与失列及在大殿上争辩,引起了郡主的注意。郡主也许觉得与一众顺服于失列及的人相比,她算是上佳的夫婿人选。又或者,郡主就是厌恶极了失列及,只要有个不惧失列及的人,她都愿意嫁。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大汗今日昏迷不醒,郡主发觉情况危急,决定孤注一掷。
  她先是要与她私定终身,想到她很可能不答应,便留了后手。
  那就是,孤身一人赴宴,假装醉酒,让失列及觉得有机可乘,引诱他行不轨之事。待他情浓之时,她的侍女再突然杀出来,几人合力将其毙命,永绝后患!
  这样一来,即便杀人之事被人发现,也是失列及施暴在先,她在慌乱中为了自保,才失手杀人......
  暑日炎炎,屋子被日头烤了一天,到了这个时辰,四处还是温热的。
  青岚却觉得一股寒意蹿上身,连打了几个寒颤,赶紧拉起薄衾把自己围住。
  她把郡主想得简单了,只当她是个率真单纯的小妹妹,还想着要救她于危难,却不知单纯的是她自己。王侯勋贵之女,自小便在血雨腥风里长大,哪个会是真的简单。
  可眼下,她得罪了失列及不说,还因此放掉了一条关键的线索。
  青岚躺倒在床上,抓了薄衾往脸上一蒙。
  懊悔的喊声消弭在一团团的棉絮里。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管旁人的闲事!
  ......
  翌日,青岚是被白亮亮的日光照醒的。
  前一日她又恼又悔的,瞪眼瞪到半夜,后来实在太困了,才听着草蛉子嘘吱吱的叫声迷糊着了。
  她去给李得琳问早的时候,便显得神色倦怠,眼下还带着两圈淡淡的乌青。
  李得琳抬头看了看她,随即便是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
  “昨日的宴会如何?”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回大人,宴会很好。”青岚随口答道。
  “......那你觉得这里的人如何?”
  这话问得有些突然了,好像是有所指似的。
  “......大人您说谁?”
  李得琳挠了挠下巴,微微眯了眼睛:“唔,比如男人啊女人的......你认识的人?”
  青岚略一回想他方才的话,突然想到昨日宴会上的种种。
  她当众拒绝了郡主,还说自己不喜欢女子。昨日那几个和她同去的护卫一定是听到了。
  “大人,”她心里一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小人其实,小人就是随口......”
  李得琳见她慌乱,觉得更加印证了某种猜测。
  “无妨,”他呵呵地干笑了两声,“你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其余的么......止乎于礼便是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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