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第43节
若他梁源再不识抬举,可别怪他不顾父子之情。
管家一张嘴,吃了满口的苦墨:“是,老奴记下了。”
翌日,管家再次出现在私塾门口,一脸慈和地请人去甲班叫梁源:“我家老爷心疼源少爷读书辛苦,特意让我送来滋养的饭食,给源少爷补补身子。”
又是老爷又是少爷的,明眼人都能猜到眼前中年男子的身份。
县令大人谁不想讨好,遂满口应下,连走带跑去喊人。
梁源已经被忽悠过一次,才不会上第二次当,任管家在外面被晒得快要厥过去,都没冒头。
如此过了十日,管家每天雷打不动准时来私塾送饭。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梁府管家给梁源送饭食,而梁源却拒不接受的事。
有人觉得梁源太过绝情,且太不识相。
害他的是云氏,县令大人递来台阶,梁源作为儿子,也该见好就收。
他们明晃晃地表达不满,梁源看在眼里,只一笑置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原主的苦难都来自梁家,梁守海的冷漠无视,梁盛的才智碾压,以及云秀的挑唆陷害,一步步将原主逼上绝路。
艰难时未想过攀附,如今万事顺遂,梁源更没想过沾梁守海的光,以谋取更加优越的教育资源。
他有自习室这个金手指,便是最大的馈赠了。
只需刻苦用功,该来的都会来。
且说管家,他这些日子在夹缝中憋屈求存,将梁源那副要和梁家彻底断绝关系的架势,以及梁守海一日高过一日的怒气看在眼里,又苦又累,好不容易养出的富贵肉都快掉光了。
第十一日,管家卧病在床,病得不省人事。
梁源不接茬,管家又掉链子,普通仆人送饭食无法表现出他对梁源的重视,亲自送饭又太掉价,梁守海只得暂时作罢,等管家养好病,再作打算。
这一等,就是五日。
梁源也等来了半月一度的休沐日。
因着明日要上族谱,祭拜苏家先祖,一系列复杂的流程估计要花费不少时辰,傍晚梁源刚到放课到家,就简单收拾点东西,和他娘坐牛车回福水村。
牛车上还有几位同村的叔婶,一路上对着梁源嘘寒问暖,看他的眼神格外慈爱,像是在看什么大宝贝。
“上次青云回家跟咱们说,源哥儿考上了童生,大家都快高兴疯了,源哥儿可真出息,真给咱们福水村争光!”
“源哥儿慧兰你们可不晓得,现在别的村多少闺女都巴望着嫁到咱们村呢,说是沾沾童生老爷的福气,日后也能生个聪明小子。”
“村长家青云说他要等到后年才能再去考试,源哥儿你下次考试是啥时候?”
面对大家的热情,梁源勉强保持镇定,双手抱着包袱,含笑道:“我应该和青云哥同一年考试。”
“那敢情好啊,到时候咱们村就有两个......两个啥来着,上次青云还跟我说过,瞧我这记性,又给忘了。”
梁源忍俊不禁:“是秀才。”
婶子一拍大腿:“对就是秀才,到时候咱们村就有俩秀才老爷了,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旁人见梁源谈吐不凡,笑起来都不像他们那样露个大牙嘎嘎笑,不免生出几分艳羡。
心里不免寻思起来,要不也送家里的娃去镇上读书?
多识字总没坏处,隔壁村张二麻子家的小子不就仗着识几个字,还跑去镇上酒楼给人做账房先生了,不用在地里刨食,还赚得不少。
万一运气好,脑子聪明,再考个童生秀才什么的,可不就光宗耀祖了!
越想越觉得此举可行,打算晚上家去就把这事儿知会给家里人,商量商量选哪个娃去念书。
“话说你俩回村干啥来了?”
之前梁源考上童生都没回来,怎么今儿大老远跑回来。
梁源坦然说道:“明天刚好休沐,把我的名字记上族谱。”
“你不是户籍已经落在福水村……啥?记族谱?!”那个叔一脸呆滞,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慧兰乐呵道:“前些日子源哥儿忙着考试,没工夫回来,最近正好有空,想着麻烦村长上个族谱。”
牛车上十来个人,原本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此时鸦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见。
虽然他们没啥文化,却都活了小几十年,该懂的都懂。
这落户籍和上族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梁源自从被梁家除族,户籍就被改到了福水村。
苏慧兰把他带回来,村民们也都默许了,承认梁源是福水村的一员。
只是血脉伦理上,梁源只能算是苏家的外孙。
倘若梁源上了苏家的族谱,那可就真是苏家的嫡亲孙子辈了,是可以给苏家传承香火的。
他们最近都听到点风声,梁源那县令爹还打算把他重新认回去呢。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话。
替苏慧兰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替梁源可惜。
这样一个孝顺孩子,苏慧兰没白养。
县令可是他们这边最大的官了,梁源在这时候上族谱,就代表他放弃了县令嫡子背后的一切好处。
苏慧兰晓得大家心里在想什么,骄傲又自豪:“等上了族谱,大家都到我家来,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
“那成,到时候我提前上你家去,给你搭把手。”
苏慧兰巴不得呢,忙应下,一群人又恢复了起初的热闹,从村头那家丢了只鸡,讲到新嫁过来的漂亮姑娘。
梁源安静听着,目光所及皆是纯粹而质朴的笑,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牛车颠簸了半个多时辰,夏日带走最后一抹余温,总算落下地平线,梁源也到了福水村。
苏青恩老远瞧见梁源,毫不犹豫地丢下小伙伴,像头小蛮牛冲了上来,高兴坏了:“源哥!”
梁源让苏慧兰先回去,照旧给孩子们分糖,末了伸手比划一下:“青恩长高了。”
苏青恩摸了摸脑袋瓜,嘿嘿笑:“我娘说我啥都吃,跟猪一样,就长得快!”
梁源噗嗤笑出声,咳嗽两声才止住,忽而想到明日之事,遂问道:“对了青恩,你爷爷在家吗?”
“在家呢,他刚从地里回去,源哥你找我爷有事吗,我带你去!”
梁源温和一笑:“那就麻烦青恩陪我走一趟了。”
一路上苏青恩叽叽喳喳,问了梁源好些问题。
“源哥你现在是童生了是吗?”
“源哥你为啥还这么白?”
“源哥我不想读书,可是我娘非要让我读书,说我不答应的话就把我五文钱卖给货郎!”
苏青恩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无忧无虑,不用担心生计,也不用担心读不好书。
梁源对他也是十足的耐心,逐句回答:“嗯对,已经是童生了。”
“为什么这么白,或许是因为我一直待在室内,不怎么见阳光。”
“至于读不读书……首先你得对读书感兴趣,才能把书读进去,若是不感兴趣,坐在那里也是煎熬,耗钱耗力不说,还会让你娘更生气。”
梁源沉吟片刻,想出个法子:“你可以先让你哥带你识字,多看几本书再说,你年纪不算大,一切都还来得及。”
苏青恩一直仰头看着梁源,眼睛里满是崇拜。
听到最后,一把抱住梁源的胳膊,大声嚷嚷:“源哥你真厉害,我也想跟你一样厉害!”
梁源莞尔:“那你就多读点书,腹有诗书气自华。”
文绉绉的,苏青恩听不懂,但他明白了源哥的意思,让他多读书。
苏青恩皱着脸,算了,既然源哥都让他读书,他就勉为其难,先从识字开始吧。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村长家。
苏青恩推开篱笆:“爷,源哥来了!”
苏大石正靠在墙边抽旱烟,看见他那小孙子一蹦一跳领着梁源进门,只在门槛上磕了磕烟袋:“源哥儿回来了。”
梁源同韩氏打了个招呼,跟苏大石说明来意。
苏大石一手托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梁源,也不出声。
苏青恩瞅瞅梁源,又瞅瞅他爷,识趣地没说话。
“想清楚了?”苏大石声音沙哑,一听就是多年的老烟枪了,“一旦上了苏家族谱,再想改可没那么容易。”
梁源语气肯定且坚定:“想清楚了。”
苏大石又问:“你被梁家除族已经一年多了,怎么到现在才想到上苏家族谱,改姓苏?”
这点是他耿耿于怀的,梁源来福水村都一年了,可从未听他提过改姓。
“村长您也知道,我原先是个痴儿,被父亲嫌恶又抛弃,只有娘将我带了回来。”
“我很早就想过改姓,成为真正的苏家一份子,可那时我身无功名,且背着陷害庶弟的恶名,娘也因当初离开梁家备受非议,若我在那时上族谱改姓,会连累整个福水村苏家宗族。”
“所以我在等。”梁源站得笔直,正色道,“我在等一个机会,让我和娘都能洗清冤屈,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走进苏家祠堂的机会。”
苏大石活了几十年,人老成精,如何不懂他言语中的深意。
再联想到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云氏陷害嫡妻嫡子一案,苏大石无法再继续冷静,腾地站起来:“你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
梁源眨眨眼:“算是吧。”
府试之前他是想着只要能查出那件事与他无关的证据,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他都能顺藤摸瓜,查到更多。
这期间或许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可能一年,可能五年,也有可能十年。
但他只想要一个结果,过程如何漫长如何艰难,他不在意。
府试之后,梁源好像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切都变得顺遂起来。
不管是功名,还是洗脱污名,都顺理成章,一蹴而就。
他和娘都是被陷害的无辜之人,他们现在站在道德制高点,他被梁家伤透了心,过继改姓也是情理之中,任谁都无法指责他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