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第295节
这一句似劝慰,似警告,登时让王一舟脑中警铃大作。
他看向上首正襟危坐的帝王,咽了下唾沫:“来来来,喝酒喝酒!”
苏源与之碰杯,轻抿一口温酒。
视线越过殿中摇曳生姿的舞姬,落在对面的女席上。
宋和璧作为远靖伯夫人,又是正三品大员的夫人,自然要位于前列。
见她神色如常地吃吃喝喝,倒是半点没受到影响,苏源缓缓敛下眸子。
若不是宫宴必须携女眷出席,他连宋和璧都不会带上。
以赵进的疯狂程度,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好在陛下安排得当,并未出什么大篓子。
......
因赵进的搅局,除夕宫宴硬是延迟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临近尾声时,弘明帝为在座官员赐下福字,就放大家离开了。
苏源带着福字和宋和璧回到家,路上两人都没提宫宴上的事情。
元宵已经睡下了,苏慧兰在饭厅里嗑着瓜子儿,边守夜边等人回来。
见到儿子儿媳,忙招呼下人上菜,又问苏源:“在宫里吃饱了没?”
苏源隐去赵进那段插曲,摇了摇头:“光顾着喝酒了,都没吃多少东西,我跟阿和就等着回来吃口热乎的呢。”
这是其一,另一方面是宫宴上要顾及形象,不得敞开肚皮大吃大喝。
苏慧兰二话不说又让人添了两个菜。
吃饱喝足后,三人围桌而坐,边嗑瓜子边谈天。
新的一年在热闹的鞭炮声中降临,放完了鞭炮,苏慧兰给他俩一人塞了个红封:“明年大家都红红火火。”
夫妻俩自是连声附和,眉目间满含笑意。
过完年,大理寺起早贪黑,总算将逼宫事件的所有涉事人员缉拿归案。
谋逆本该株连九族,奈何赵进的九族包括弘明帝,遂赐了赵进一杯鸩酒。
余世忠等人却逃不过株连九族的下场,那两天,菜市口那块地就没干过。
上值前一天,苏源和宋和璧去了趟城门口。
等待片刻后,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撩起,露出女子秀美又难掩憔悴的脸:“倒也不必相送。”
“多亏夫人告知,陛下才能提前防范。”苏源拱了拱手,“一路顺风。”
一切尽在不言中,女子笑笑,放下了车帘。
车辙轱辘,迎着朝阳向远处驶去。
苏源也上了马车,回家去。
第148章
马车上,女子身旁的丫鬟递上温茶,轻声细语:“小姐,咱们以后就不回来了吗?”
女子,也就是周氏轻抿一口茶,露出恬淡无欲的笑:“回来作甚,忒没意思。”
丫鬟看着自家小姐的侧颜,蓦地红了眼:“小姐您别这样,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周氏摇了摇头:“现在这样很好,我也能代爹娘侍奉先祖。”
话虽这么说,左手却下意识地抚上平坦的小腹。
这里曾孕育过一个孩子。
周氏看着她日复一日地长大,后期每天都会隔着肚皮和自己互动,心里不知有多期待。
周氏盘算着,等孩子出生了,一定要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至少别像她爹那般,半辈子汲汲营营,为了那把龙椅不知犯下多少错事。
可她终究没等到那天。
一个成型的孩子就那么活生生地被引了出来,小手小脚,安静地躺在那里。
周氏却感受不到独属于母女血缘之间的羁绊。
她甚至都没能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胎死腹中。
而彼时,她的夫君却在产房外维护那个害她没了孩子的罪人。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不外乎如此了。
出阁前,周氏期盼着与夫君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便是被赐婚给赵进做继室,她也不曾打消过这个念头。
婚后温柔小意,把赵进当做她的天,渴求能与他心意相通。
可终究只是妄想。
赵进偏宠侧妃刘氏,连带着刘氏的两个儿子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甚至刘氏几次三番在她的饭食里下绝育药,若不是身边的嬷嬷通药理,她真就中了招。
满腔的少女心事在赵进的偏听偏信中被消耗殆尽,尤其是在没了孩子后,两人彻底成了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
后来,赵进在松江府的谋划暴露,被陛下贬为庶民,幽禁宫室一隅。
赵进几欲疯魔,她却暗自高兴,总算不必再与赵进虚与委蛇了。
可惜事与愿违。
赵进从看守的人口中得知乔家满门覆灭,竟生出逼宫的念头。
当赵进与乔妃身边的老人联系上,周氏就察觉出了端倪。
刚巧她得陛下特赦,可与生母见上一面。
她便趁此机会,将赵进意图谋反的消息递了出去。
起初周氏欲将此事禀告弘明帝,又担心惊动了余世忠,就让周夫人换个人选。
弘明帝亲信不在少数,周大人担心有人如余世忠那般心怀鬼胎,一时难以抉择。
因当年崇佛寺偶遇,周夫人对苏源一家印象极好,尤其是与周氏年幼时有几分相像(bushi)的元宵。
所以当周大人徘徊不决时,周夫人劝说他把消息递给苏源。
打听到福公公去苏家送“远靖伯”牌匾,事后苏源又带着家人去了如意火锅铺子,周大人就安排人提前蹲守。
周大人的人在苏源上楼梯时与他擦肩而过,借机将字条塞给了他。
守在远靖伯府外面的下人亲眼瞧见苏源急匆匆出门,一路尾随,目送他进了宫,周大人这才放下心。
意料之中的,赵进逼宫失败,被砍了脑袋。
连带着刘氏的那两个儿子也被送上砍头台,到地下和刘氏团聚。
陛下看在周氏揭发有功的份上,特许她和离归家。
可就算周氏从未沾染赵进的那些腌臜事儿,也曾是他的妻。
为了不影响家中小辈的嫁娶,周氏主动提出回祖籍侍奉先祖。
周大人周夫人犟不过周氏,只能应下。
思绪流转,丫鬟清脆的声音将周氏从回忆中拉出来。
“奴婢听说东昌府风景宜人,四季如春,等咱们到了东昌府,正是放风筝的时候呢。”
周氏捧着茶杯轻笑:“那我可得多准备几个风筝。”
说罢,又撩起车帘往后看了眼。
巍峨高大的城门凝成一个黑点,官道两旁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枝条提醒着她——
她已离开京城,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地方。
既上了岸,就不必再想海里的事。[1]
未来还很长,她会好好活下去。
送走了周氏,苏源趁还未正式上值,把团在被窝里过冬的元宵扒拉出来。
元宵自诩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冷不丁被老父亲这么拎起来,还是双脚悬空,粉白的小脸登时炸红:“爹爹!”
苏源佯装看不出她的羞窘,似笑非笑:“元宵,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日读书一日功,一日不读十日空,你已经许久没摸书了。”
前几天走亲访友,苏源本着过年让孩子放松放松的心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上年前那几日,都快半个月过去了,我怀疑你要把那些招式忘得一干二净了。”
元宵瞪圆了漂亮的桃花眼,明显不服气:“我记忆力好着呢,跟爹爹一样!”
苏源挼了挼小姑娘乱蓬蓬的发顶:“好了爹爹知道了,爹爹只是觉得无论知识还是武艺,一旦放下时间久了,再捡起来会艰难许多。”
元宵抿了抿唇,垂着头乖乖听训。
“也不是让你每天学多少,练多少,凡事唯勤奋、熟练,方能有所得。”
“阴雨天背稻草,越背越重,爹爹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其实对于同龄人来说,元宵已足够勤奋,足够努力,所学也远超他们一大截。
而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最缺乏的是自制力,凡事一旦开了头,就如同洪水决提,再难收敛。
元宵知苏源是为她好,前后晃了晃他的袖子:“元宵明白啦~”
她悄咪咪看了眼老父亲,超小声地说:“这几日太冷,被窝里好舒服的。”
以前习惯起早,便是寒冬腊月也没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