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蹲妻手札(美食) 第43节
“老爷,让我去陪兰序吧……”
谢知行耐着性子拍了拍谢夫人的背:“不会的,兰序不会怪你的。”
“咱们兰序生得是急病,走得定不会难过。咱们同兰序的缘分浅,那样好的孩子,留在咱们家成日被病折磨着,才真是可怜。”
“她往后就算托生去个寻常人家,只要平平安安,也胜过在咱们家受那许多的活罪,你说对不对?”
谢夫人听过这一席话,情绪才终于算是稳定了一些。
谢知行见夫人止了哭,这才替她挽了挽碎发:“雅筠,你要是再有个好歹,咱们谢家就真的要散了。你瞧瞧,安朔和云笈两个孩子都吓坏了。”
“听话,睡了这么久,用些东西垫一垫,就算是为了这两个孩子,你得疼惜自己,得好好调养身子。”
谢夫人眯了眯眼,望着谢安朔眼下那熬了整宿生出的乌青,眼中终于重新漾过一抹心疼。
她想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儿子,可方才的哭泣耗去了太多力气,谢夫人现下连抬手也十足费力。
谢云笈见状,连忙牵住谢夫人的手。
“母亲,我这里正好有些薄荷松仁糕来,我瞧着这糕点清淡不腻,不难克化,母亲太久没有吃东西了,用一些尝一尝吧?”
她说着,便让盼星打开了点心匣子。
白生生的糕点如同一方方白玉似的整齐排列在匣子里头,才一揭开盖子,一阵米香便自匣子中氤氲而来。
米糕不难做,店铺中往往是将澄米和大米磨成粉,再加上各种馅料蒸制而成。这点心吃起来软糯可口,滋味清甜。
芫娘这点心与众不同的地方正在于她的馅料。
用新摘的薄荷叶熬了薄荷浆,再另加新鲜的碎薄荷叶进入,便成了口感丰富的薄荷酱。
为免得薄荷酱滋味寡淡,芫娘还特地将松仁研碎掺进馅料之中,便使得这馅料多出了一重果仁的香气。
如今暑气炎炎,虽有冰饮子可以用,但贪凉终究伤胃,不比这薄荷有几分独到的清凉。
谢夫人慢慢用完一块糕点,也不知是怎么,精神顿时好了些,便在谢云笈的规劝下又用了一块。
谢知行见谢夫人用了整整两块,不由得对这点心生出几分兴趣,便也从匣中挟出一块尝了尝。
这点心松软清甜,轻轻一咬,薄荷叶和薄荷酱同时涌上舌尖,一瞬间便好似一阵清风卷过了唇齿。薄荷和松仁裹挟着软糯的米糕,米香的醇厚和薄荷的清凉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云笈,这是哪里买来的点心?”谢知行沉声问。
“是南城凤翔楼的姜掌灶方才送来的。”谢云笈解释,“我被困在智妙寺的那天,也多亏了这位小娘子照顾。”
“她年纪虽小,做出来的东西却不俗。”
“这掌灶还是位姑娘?”谢知行眼中漾过一抹诧异,随即又点点头,“那真是不容易。”
“是,姜小娘子手艺的确很好。”谢云笈点点头,“母亲用得下就最好了。”
“父亲不必担忧,母亲肯用东西就是个好的征兆,日后定会一点一点好转的。”
谢知行轻叹一口气,伸手捏了捏自己酸涩的睛明穴。
“你母亲从前最爱吃糕点,只是自西南回京后,她便甚少再吃这些甜东西了。”
“如今难得有你母亲吃得惯的东西,得空就请那姜掌灶来府上侍奉两回,不要吝啬赏子。”
“只要你母亲开心,便什么都值得。”
第43章
芫娘虽在香凇山染了风寒, 但得了陆怀熠照顾,一早便转醒过来,病更是好了大半。
她拿着陆怀熠转交给她的牛皮纸小手扎坐在窗前,神思却游离在牛皮扎子以外, 早不知飘去了哪里。
前些日她病得迷迷糊糊, 依稀记得陆怀熠抱着她, 一勺一勺喂汤给她喝,还时不时仔细替她擦嘴角流出来的汤药。
他怀里暖和得很, 只靠着就让她觉得安稳。他们离得好近,近到他好似是贴在她的背上。
芫娘现下想起那场景, 心里还免不得“砰砰”直跳。
可那万一是她的梦可该怎么办呢?
芫娘面儿上一烫, 明知周围没有人,却还是有些害羞地捂了捂脸。
她忙不迭将目光都集中在手里的牛皮纸手札上, 试图再翻几页,以便于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转移走。
然而先前不看是不知道,如今一翻, 芫娘便一下子惊住了。
老孙的牛皮纸手札上记得满满当当,字迹又细又密, 里头有的是她没见过的菜名和做法。
芫娘一下就被吸引走了视线, 抱着牛皮纸手札翻过了一页又一页。手札不大,却有厚厚一沓, 上面记过的菜少说也有一百多道,多数是山珍海味和宴席用的大菜。
她见过的没见过的食材都在扎子上, 连同各种珍贵食材的处理方法也记得一清二楚,令人不禁看得叹为观止。
芫娘怎么也不曾想到, 老孙会有这样的宝贝,更想不到真人不露相的老孙会把这手札交到她的手里。
芫娘免不得对这手札爱不释手, 每日只要得了空闲,便会将身上的手札拿出来仔细研读。
哪怕是入了夜,芫娘也从不懈怠。
她点着蜡烛仔细翻阅手札,抬头望见天色已暗,这才后知后觉地起身,打算去关上后院的大门。
谁料才往街巷中一瞧,就望见陆怀熠正行色匆匆地走在巷子里头,俨然是在躲什么人。
芫娘知道锦衣卫近些日子都在附近办差,更知那些凶神恶煞之辈绝不好对付。
芫娘稍加思忖,忙不迭将陆怀熠一把拽进凤翔楼的后院。
“六爷,快进来。”
“你怎么还没睡?”陆怀熠似也是有些诧异,见到是芫娘才松下一口气,“不必管我……”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来。
先前伤过陆巡的紫衫人就站在门前,他二话不说径直抽出刀来。
紫衫人锐利的目光顿时望向芫娘,似乎恨不能在芫娘身上刮下一层皮肉。
怪他上回草率,竟果真被这两个人骗住了。
芫娘一怔,陆怀熠便拦在芫娘身前,顺手将自己怀中的账本远远丢到门外。
紫衫人见得熟悉的相册跃然眼前,登时眸子一缩。这账册分明是扔进灶膛里了,绝不可能完好无损。
他连忙俯身捡起账册,可是等拿进了手中,紫衫人方发觉那账册里头皆是白纸,根本没有银两数目。
这俨然是一本假账册。
他目眦尽裂地将假账册撕成两半,提起刀就向着陆怀熠和芫娘挥去。
陆怀熠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芫娘,神情却不见半分慌张。
“三,二,一。”
刀还未来得及落下,紫衫人忽然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微微一倾。
紧接着,他便身子一软单膝跪地,只能将刀撑在地上才尽力稳住身子。
陆怀熠嗤笑一声:“怎么不砍了?是不想砍了吗?”
紫衫人满眼怒意,扣着刀的手越握越紧,仿佛还要试图重新起身。
陆怀熠轻哂:“你站不起来?站不起来就对了。”
“那假账册里头夹了药粉,你给陆巡用一回,你自己也尝尝,这才算礼尚往来是不是?”
紫衫人皱住眉头,嗤笑一声。
“不过是一本假账册……”
只要没有真正的账册,他们终究是找不到银两的,过了今夜,银两就会全部运走。
锦衣卫的一群蠢货还在香凇山上查,殊不知他们就是把山挖平也不可能找到银子。
“我其实还有一本。”陆怀熠拿出烧残的账册,缓缓挑起眉梢,“就算这账册烧残又泡了水,可你们每次记账的墨迹深浅不同,比一比客栈外头的车辙印,也知道你们根本没把银子拉去山里。”
“你们是不是还想着趁这几日功夫把银子运走?巧了,锦衣卫就在客栈周围等着你们把银子运走。”
紫衫人冷笑一声:“客栈外每日进出的马车明明有那么多,谁会去天天数……”
陆怀熠摊摊手:“成日混在良宝客栈前头多无聊啊?这不得跟人赌两把进出客栈的马车是单数还是双数?”
“托你们的福,我赢了十好几两银子,每天进客栈的车马数,我背都能背出来。”
“你……”紫衫人咬咬牙,作势便要强撑起身子了结面前令他恨之入骨的陆怀熠。
然而陆怀熠却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一眼,便薄唇翕张:“陆巡。”
不等话音落下,陆巡自墙头飞身而下,一脚踹飞紫衫人的刀。
早已经没有力气的紫衫人被这惯性一带,便直直躺在地上朝后飞出去好几尺。
陆怀熠弯了弯眼角:“陆巡,那日就是他伤的你吧?”
“记得留口气别给他弄死了,这人看着是个头儿,带回去用刑还能录点供。”
陆巡沉着声,勾起一抹冷笑:“总旗放心。”
“我自有分寸。”
芫娘见着紫衫人被陆巡拎出凤翔楼的后院,这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六爷,你没事吧?”
陆怀熠哂然:“你都能什么也不怕得带着这账册回来,我还能有什么事?”
“那六爷这是抓到人了?”芫娘似是比陆怀熠还要开心,“六爷明日得空就来凤翔楼,我做席面庆祝庆祝。”
“我从老孙的食扎子上学了好些新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给我赏个脸尝尝吧。”
“好。”陆怀熠从善如流地点下头,“今儿迟了,你早些休息吧。”
芫娘乐淘淘地点下头,听话地去睡了。
旦日一早,还没到芫娘上工的时辰,她便径自开始研究做些什么菜,前头忽跑来一位小二通传。
“叫菜,蜜汁火方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