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奎山道士听她说得荒唐磕碜,忍不住心里发毛。他暗中思忖,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最后勉强点点头道:“好,你快去吧,待会可要叫道爷啊,别让我等太久。”
秦颜悔满脸汗湿,楚楚一笑,说不出的韵味流转。她道,我就去了。
奎山道士听到草丛深处传来阵阵颤悚之音,有些发怵。待了一会儿,听得秦颜悔低低急叫:“道长,道长。”
他忙奔了过去,只见她侧脸向里躺着,身子急剧抖动,地上还隐隐有血。她虚弱地说:“道长,快俯下身来为我顺气,不然……我就没有机会伺候您了。”
奎山道士看这场景,有些手忙脚乱。他一生驰骋/放/荡,沾女无数。但这替女人接生的事,还是首次碰到。偏偏这女人又要命的妩媚勾魂。
秦颜悔看他坐了下来,就把一只手臂背在身后,另一只却环上他的脖子,微侧着坐直起身子。奎山道士正要运功,忽觉天灵盖猛一热,伸手摸去赫然是血。他大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秦颜悔吃吃一笑,从他怀里婷婷起来,走到几步开外。她俏脸笼霜道:“我用腕血祭那枯巫灵草,你对我孩儿种下的蛊已经解除……”顿了一顿又唬他道:“你若不在三个时辰之内滚回中土,让宫里的陈医圣救你,这身绝世武功怕要废了。”
“你这妖女,我要杀了你!”奎山道士眼中凶光陡现。
薛浅芜在对美妇人佩服的同时,已握紧了拳头,做充足了准备,只要奎山道士出手,她就立马横窜出去,吓出他个神经衰弱!刚才或许还有些怕,但他现在一个武功将废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对于她心中的恶人,欺强凌弱向来是她长项。并且她心里有数了,不管赵壑的名字是不是巧合,只听秦颜悔说起宫中的陈医圣,就能料定,他们与皇宫的关系定然是匪浅的。
秦颜悔淡淡道:“你只有三个时辰了,自己安排。”
奎山道士蓄势待发,却因怒火横窜,加之又失了几成功夫,竟是凝不上气力,心中不禁骇然。面如金纸地退了一步,掉头悻悻而去。
第一四四章凤死而凰殉,剖腹葬遗子(下)
薛浅芜看那秦颜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武功奇高、手段极滥、伎俩极阴的狠毒伪道士,用美人计摆弄得夹着尾巴逃走,心里好是畅快。
她并不知道秦颜悔刚才昏迷时做的那一梦,所以不知她下一步会如何办。想近前劝慰她,又怕显得唐突。若不劝吧,与自己的本心过不去。于是小心蹑了手脚,生怕再使妇人受到半分惊吓似的,迟疑走了过去。
秦颜悔因为耗费了心力,此时衣服被浸了个汗湿,姣好的面庞上,也渗满了汗珠,滴滴晶莹,如同很多雨点沾在荷花瓣上。
她看着走过来的薛浅芜,眼神呆呆滞滞。不是因为吃惊,也不是因为逢着活物的惊喜,而是她的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动。只愿保持着这样一种神态,才符合了当下心境。也许自她壑郎死去那刻,她已剩了一个空壳。
薛浅芜在她的面前站定,然后蹲下身来,为她按摩起了微微有些浮肿的小腿。远观这位妇人,不过三十出头,现在距离近了,要薛浅芜准确辨别她的年龄,仍是不大好说。世间有一种人,年龄是很难辨别的。倒不是说,用脂粉画出个嫩妆,就能掩饰得过去的,那种掩饰也只是在一张脸上。身材、皮肤却是最有力的最直接的证据,通过对比,显示出女人最原始的年龄来。纵使有些误差,也不过三两岁。
只是这个女人,素得有些过矣,不施脂粉,不戴头饰,并且连衣服都是破旧不堪的,气度却很娴雅高贵,一点都不像是从卑微和流落中走过来的。眉毛疏淡深浅正好,眼睛清澈好比镜鉴湖里的水,皮肤虽有风霜的痕迹,却仍透着与生俱来的细嫩弹质。这让薛浅芜第一次,对一未曾相识过的女子年龄,产生了好奇心。
看着旁边不远处,在奎山老道蛊术控制下,拿剑刺死自己的赵壑,鲜艳的血流了满地,那俊朗的脸上,眼永远地闭合着了。或许死不瞑目,或许对爱妻和孩子有太多的牵挂,但是仍撑不住眼皮睡了。能有什么办法?只留一场堪怜。
薛浅芜看着赵壑的脸,忽有一种熟悉感觉,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又好像没见过。薛浅芜有些奇了,难道又是脑中属于薛废后的那一部分在作怪吗?但她只保留了薛废后不足一年的记忆,而这一年,她在冷宫耗过,与外界人不曾有过什么交集,怎么能够记得外面的男子呢?
赵壑的那眉眼以及永远安睡去的神态,离她的心那么近,仿佛有道记忆之门没被打开,让她难以得知他存在于她哪层记忆里。不再纠结这个,薛浅芜对那秦颜悔美妇人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找处歇歇身子吧。”
“能否久留,又有什么打紧儿?壑郎若死,生而何欢,死而何惧?”那妇人眼神里空茫无物,连丈夫的尸体都淡了去,更休要说薛浅芜了。
薛浅芜劝说道:“死是要不得的!你又不只是一个人,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呢,把孩子健康生下来,找一处隐秘无厮杀的地方养育成人,也算是对亡夫的最好纪念了。他纵使去了天上,看着你和孩子过得好,也会很开心的……”
那妇人淡笑了,去留无意地恬然道:“肚子里的,不是我的孩子。”
薛浅芜第二次听这句话,再度诧然。如果说第一次,她还以为妇人是口误的话,这次就不这么认为了。
只是她不大懂。莫非妇人不爱这个孩子,所以才说这样的冷漠话?看着她与赵壑情谊深切,不该不爱他们共同的孩子啊。因自迷糊着眼,不解问道:“为何这样说呢?”
秦颜悔如是道:“就是一种感觉。”
薛浅芜闻言差点摔在地。也太让人膛目结舌了吧。如果真的可以这么感觉,那是不是不用去作化检,自己都能估摸出来是男是女?也可以提前知道娃儿是健康还是畸形,是俊美漂亮还是丑陋普通,甚至天资聪颖还是愚笨不堪?
妇人看薛浅芜震惊,说道:“这并不是我第一个孩子。像他这种,在娘胎里就让我产生了距离阻隔的娃儿,还真是奇怪了……”
薛浅芜讶异道:“听那无耻老道刚才之言,你与夫君有好几个孩子?我还以为他瞎说呢,原来竟是真的。”
“原来你藏得有一会儿了……”妇人看她一眼,似在掂量她的可信程度,终点了点头道:“就是因为以前怀过不止一胎,所以才有比较。能清晰地感觉出来,他并不是我的骨肉。”
“那原因之二呢?”薛浅芜不禁好奇追究道。
妇人微微顿了顿,答道:“我那几个孩子,都是相隔一年左右出生的,然而这胎,与他上面那个,硬生生差下了十几年……对于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说,这么多年过后,还能在如此高龄时怀上孩子,是不是太蹊跷了?”
薛浅芜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嘴巴张得能塞进去条鱼:“你竟然有四十多岁了?”
那秦颜悔妇人,似回想了下道:“我也记不清了,这些年来一直流浪,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倒不在乎年月了……应该就快五十岁了。”
薛浅芜看着她的绝丽容颜,羡慕得眼发直,满脸虚心地讨教道:“你怎么驻得容颜不老的?竟真如同小龙女一样,四十来岁时仍然美丽如故?”
“小龙女是谁?”秦颜悔显然并非真的想要问出答案,又续了句:“哪能和年轻时候比?那才是真正的好气色,皮肤上好像笼罩着一种遮不住的光芒……”
薛浅芜听得好向往,那该是怎样的芳华绝代,倾国倾城?只看此时此龄,放到女子堆里,不管年轻还是年老,她都绝对是一枝独秀的存在,轻易在气质心性上,将所有人比了个下去。
本来飘着血腥味的场景,在俩女子一对一搭的咸淡中,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薛浅芜是为了缓解这女子的绝念悲伤,然而这女子了?难道已然无了悲伤?还是……不够爱她的壑郎吗?
想起刚才种种,薛浅芜问了一个突兀问题。或许于她,只纯粹是好奇而发,并没什么打探隐私之意:“你的那几个孩子呢?听你说和夫君半生都在流落,难道你的孩子……”薛浅芜不忍再猜下去。
秦颜悔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就宛如会说话似的。生动传着这么一种意思,你问得太多了,我不能告诉你。
薛浅芜担心揭起她的怀念或感伤,赶紧闭了口,不再多问了。薛浅芜还好奇她的夫君壑郎,看着那么与世无争的优雅,究竟是怎么与人结怨的。想了一想,她定是不肯说的,又何必多惹她心伤?
看着壑郎尸体,薛浅芜眼酸酸地道:“九莲佛心山是个好归宿,找块风景美丽、干湿适度的地方,把他安葬了吧。你要好好为他保重身子。”
秦颜悔淡淡的笑容,有些凄凉味道:“何须过多麻烦?死在哪儿,哪儿便是墓地,我和壑郎早就在迎接着这一天了,没想到竟来得这样晚……如果不是那歪老道儿,用我儿的元神做蛊,卑鄙地害了我壑郎,只凭武功见识,我能随着壑郎,流亡到自然死……”
说到这里,秦颜悔走到壑郎尸身前,面色更加平静,不带丝毫悲喜地陈述道:“面山临湖,也真是不用挑的好墓地啊,看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薛浅芜隐有一种道不明的预感,拉着秦颜悔的手臂,什么话也不说。秦颜悔侧脸看她道:“我该和他一起走了……落下半天时间,会来不及赶在三生石畔相见的。”
果然抱了殉情之念!
薛浅芜在心里慨叹着,赵壑究竟用了怎样的爱,来轻易地定下了一个女子的三生?究竟是怎样刻骨入髓的感情,这样淡而浓烈,鸩饮醉了流年?
薛浅芜哀求道:“好好活着,好吗?”
秦颜悔只答道:“我还有一件事未做,不会即刻去的。壑郎和我曾经许下生死诺言,我若去了,他自会随了去。他若去了,让我回到故地,度过余生……怎么可能?我的后半生,与他许在了一起,从没想过回头,所以当时就对他说,他若先死,我心不安,怕他阴曹间娶了妻,就再也无缘了。”
薛浅芜不禁动容至深,心中翻搅着问:“你和你那壑郎,是什么时候开始相爱的?在最早最初最美丽的年华吗,那时彼此的生命中,都没出现过任何人,所以才能爱得这样肆无忌惮、抛却世俗?”
秦颜悔道:“哪能相遇得那么巧?只一句话,真正的爱情从不会来迟!哪怕到了白发苍苍,当遇到了某人,你们在众生中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就产生了唯此一人的念头,那么从此之后,世界便是你俩的了。”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整个世界,余者皆不再挂怀,对么?”薛浅芜诠释道。
秦颜悔点了点头。薛浅芜满腹愁苦道:“如果相遇之时,彼此双方或者其中一方已订了婚,甚至家室儿女都有了,那男子再抛弃这一切,岂非太没责任感了?女子连骨肉都能抛却下,岂不太狠心了?不仅世俗难容,连自己也容不下自己的心吧。”
秦颜悔的声音轻轻渺渺,似沉入到了某种往事中,满脸豁然怀念地道:“我和壑郎相识之时,说不巧却也巧。那时他定亲未娶过门的王妃离世了……”
说到这儿,秦颜悔猛一顿。薛浅芜却一滞,王妃?胸口那心跳得奇快,却憋着问不出最关键的那句话来。
“我已经说得太多了,你若再问下去,我都怀疑你的意图了……”秦颜悔摸了摸赵壑的脸,柔情略带三分亏欠地道:“是该随你而去的时候了……只是我答应肚子里人的事,暂还没有做到。壑郎稍等我一会儿,好么?”
答应肚子里人的事,那不就是答应她孩子的事吗?这话好生奇怪,从一开始,她说的关于肚子里孩子的话,薛浅芜都没听懂过。
薛浅芜只见她艰难地揣着肚儿,从镜鉴湖东侧的石穴里,找到了片薄薄的兽骨石,然后又采摘了些刺芽花,蒲叶……准备周全之后,她拿起那片形状古怪的薄兽骨,闭上眼睛就往自己小腹划去。
薛浅芜登时吓得心惊肉跳,这是要剖腹自杀,还是要剖腹产子?就算产子,不过才八个月,也断断活不成啊。
薛浅芜用力握紧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自残去。可是作为孕妇的她,看起来娇柔不禁风的,力量在某种信念支撑下,竟是奇大无比,薛浅芜阻止不了兽骨石一点点地移动,反而连自己的手都被割伤了。
难言的撕痛袭来中,秦颜悔咬死牙关,硬是划开一道半支贡香来长的口子。此时她的浑身已经湿透,衣服裹在窈窕而饱满的躯体上,有一种美到极致的光芒。
薛浅芜的头脑一片空白,鼓足勇气往那看了一下,只见肚皮绽开之处,竟没有多少血流出!
薛浅芜不解其中奥妙所在,只觉遇到了超乎想象的事儿。秦颜悔伸出一只手来,从腹中掏出了婴儿。手刚触及伤口,一个不成形的/肉/团,探头探脑地爬将了出来。
薛浅芜吓得闭上了眼。秦颜悔也没预料到,饶是求死的勇气和胆量再大,也在那一瞬间惊得昏了过去。
一身血粘粘的婴儿,难辨性别,也没人敢睁眼去辨。像无刺的刺猬一般,缓缓蠕动爬到湖边,藕节双臂抱着一棵水中竹,往湖水里浸了个澡。待薛浅芜睁眼、秦颜悔醒来时,一个白白净净、粉粉嫩嫩的婴儿,安详睡在她们身旁的草地上,呼吸绵长而均匀。
这是她的孩儿吗?打在肚子里时,她都一直未曾觉得,这是她的孩子。
想起那个梦境,这孩子仿若大人般说话,语气似乎也没当自己是母亲。秦颜悔回了回神,用蒲叶把他包起,然后取出身上仅余的一瓶玉花琼浆,喂他吃下。看他紧闭着眼香甜地吞咽,秦颜悔脸上不禁浮起了怜爱的笑容。
薛浅芜看着那婴儿,如此早产,便能存活?还带爬的?这若长大,该是个怎样的奇异,或者怪类?是世间的福祉,还是祸害?薛浅芜脑海中又浮现了“穿越”这个词儿,莫非哪个时空哪个时代,又有哪个幸运而倒霉的,逆转天命而来,成了一个口不能言的婴儿?他若长大,对自己该是怎样的竞争压力啊。
秦颜悔也怔怔地瞧着那孩子,说不出是怜惜还是隔阂,是惧怕还是意外。
薛浅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发现一片冰凉。难道在镜鉴湖中洗了澡,冻成这样了吗?
再看向他的面颊时,又是一惊。那小嘴儿不再吸合了,鼻孔里也没气了。竟是离奇出生、洗了个澡、吃了顿饭之后,离奇又归去了。
秦颜悔看很久,忽然说道:“看来我的梦境是真的了!”
“什么梦境?”薛浅芜怔问道。
秦颜悔把自己昏迷后的那段,详说了说。薛浅芜纳罕道:“莫非他是一个极有灵性的孩儿,相当于童子转世,嫌娘胎里憋气得慌,不愿死在里面?所以不顾一切来到了这世上?在空阔的大自然中长眠,自在呼吸?”
秦颜悔亦是不解,只是看着那肉乎乎不辨形状的婴儿。忽然而来忽然而去了。
薛浅芜还以为她在难过,劝一句道:“这样的倒霉鬼,肯定不是你的孩子!你不用为他早夭而伤心!我忖度着,他是一个穿越未遂身先死的失败者……”
这话估计除了说话人,没几个能懂的。
秦颜悔不甚懂,也没追问。只叹了一口气,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根针,并着一些奇怪颜料,在那婴儿勉强分辨得出来的髋部,刺绣上了米粒大的“壑”“颜”二字,并且素手轻巧三五下,勾勒出了一颗奇形怪状、情致脱俗的仙草,绛紫色的,让薛浅芜不禁想起了离恨天外的绛珠仙子元身。
“刺上这个标志,是做什么用的?”薛浅芜好奇道。
秦颜悔答:“不管在我心里,对这个孩子有无认同感,他终究是我所出的。无论如何,都要烙印下我和壑郎的标志……”
薛浅芜有些理解了,秦颜悔仍是认了这孩子。既是如此,父子便可一起葬了。还没把想法说出来,秦颜悔就向她请求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薛浅芜的神经有些紧张,还怕她是交代后事,因此补充上了一句:“别说是让我帮你了断性命的。”
秦颜悔笑了道:“这个岂用你来动手?我自己不更能减轻些苦?”
薛浅芜问:“那是什么事儿?”
秦颜悔指一指不远处,说道:“我的行动不便,麻烦你在那边稍微高一些的空旷地儿,为我这个夭折短命的孩儿,挖一座坟葬了,立一块碑,上面刻下四字‘中氏无名’……”
别的薛浅芜隐约都还懂,这秦颜悔大约是想遂了子意,让他睡在通风开阔之地。只是最后一句难理解了,薛浅芜问道:“为何要刻上‘中氏无名’四字呢?”
秦颜悔道:“中氏,不过是相当于附加给他一个姓氏。无名,就是没名字的本意了,来不及正常出生就已夭亡,亦来不及取名字了……”
薛浅芜虽半知半解,仍是照着做了。选了那处藏着兽骨的石穴口,既通风又避雨,开阔性比较好,挖了一尺见方的墓穴,同时在薄薄的兽骨石上,刻下四字,封在土里立作为碑。
秦颜悔怀抱着婴儿,弯腰费劲儿走到那高处,轻轻把婴儿下葬了,然后盖上了土。
她对薛浅芜道:“你心里大约也有数了,其实并没什么好隐瞒的。壑郎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当年的‘二王爷’和‘贤王’,我是皇上昔日宠妃,因为善弹琴,故被封为‘琴妃’……也许是命中的纠扯,我和贤王在酒宴上相遇,一见钟情,可是各自身份特殊,不被容许相爱,为了能在一起,于是私奔出了皇宫。皇上派了各路杀手,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停止对壑郎的追杀,我们疲于奔命,在逃亡的路上,常常陷入险境,却能不离不弃。一直走到今日,也算是无憾了。壑郎一死,我就多活一刻,亦跟死了没甚区别,所以不必劝我。”
薛浅芜的猜测,终于得到落实。慨叹万分,能让明智优秀的赵贤王动心,失去理性,也只有秦颜悔这样的佳人吧。
薛浅芜亦知道,劝不住的,终劝不住。或许她的命运,早在二十年前,与她的壑郎一起出逃时,就注定了。
安置好了末子,秦颜悔返身回到了镜鉴湖畔,怔怔瞧着她壑郎的尸首。良久之后,叹了一声。用力拔出那柄长剑,亦刎颈而逝了。
第一四五章此景旧曾谙,对峙有双峰(上)
巫邪瘴气重的南蛮之地,似蕴含着无数神秘的九莲佛心山,千年泛着寒气的镜鉴湖。一切好像又回归了无人之境。薛浅芜孤零零地站着,左手上满是褐色的泥土,是为赵壑琴妃之早夭子挖坟穴时所留,右手上沾的则是血,虽然不多,看着却也让人脊背发冷。
抬头看前面不远处,洞穴口处有一座隆起的小土丘,里面葬着一位提前来到世上却又离奇死去的婴儿;低头看看自己侧旁,躺着一对历经磨难的眷侣。薛浅芜有些失神,他们躲过无数次的追杀,为何今日,单单她出现此地的时候,夫妇双双离世?难道她是他们的克星?或者她根本就是个祸害,走到哪儿便能带来不祥之变或者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