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二章：不归路

  “就是......如我刚才说的那样，卢修斯大人......”
  面容坚毅却已是遍体鳞伤的苍鹰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依照您的命令靠近了苏米尔主峰东侧，并在山腰处的断崖发现了异状，那里充盈着一种我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气息，是的，尽管我是一个骑士，却依然感受到了一股......呃......一股很有生机的力量弥漫在那里。”
  “把药喝了。”
  卢修斯面沉如水地坐回椅子上，甩手丢给了苍鹰一瓶流转着浅绿色氤氲的药水，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感谢您的慷慨，卢修斯大人。”
  苍鹰面色苍白地喝了一大口【成分不明的强效治疗药剂】，原本因为空难而分外虚弱的身体顿时暖了起来，面板中的各项数值也开始飞速回升。
  卢修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有些紧张，也没有太注意隐藏自己的身形，而是第一时间选择拉近了距离。
  苍鹰有些惭愧地垂下了头，低声道：“然后我就看到了一片起此彼伏的光芒，有些地方很刺眼，有些地方则还好......”
  卢修斯轻叩了两下桌面，粗暴地打断道：“所以你究竟在那片光芒下看到了什么？”
  “呃......”
  苍鹰先是迟疑了半秒，然后才面色古怪地说道：“我刚才应该已经告诉您了，大人。”
  卢修斯微微眯起了他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冷声道：“是的，我很清楚，但我现在需要你再重复一遍，苍鹰先生。”
  后者顿时身形一僵，不假思索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已经说过的话：“是，那片光芒下有战马，很多战马，它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杀气腾腾的看上去有些吓人，上面承载着同样多的骑士，至少我觉得那些人是骑士，他们穿着金色的铠甲，仿佛雕像一样坐在马背上。”
  “嗯。”
  卢修斯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然后便在微微颔首后继续问道：“然后呢，你还看到什么了？”
  苍鹰皱了皱眉，沉吟道：“还有很多人，我看到了很多兽人萨满，还有一些穿着金色或白色长袍，怀里捧着圣典、钉锤以及很多乱七八糟东西的人。”
  “金色或白色长袍......圣典......钉锤......”
  卢修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低垂的回眸中划过了一抹惊惧，缓声问道：“你知道圣教联合的徽记长什么样子么？”
  “我不确定，大人，虽然我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东北大陆，但却从来不是圣教联合的信徒，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或者是里面的个别人很合不来。”
  苍鹰诚恳地摇了摇头，并在沉默了半晌后沉声道：“但我确实有看到过一些徽记，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圣教联合的。”
  “画出来。”
  卢修斯从手中那叠空白的羊皮纸中抽出一张递给苍鹰，淡淡地说道：“神似就可以了，我对圣教联合那帮杂种还是有些研究的。”
  “是！”
  苍鹰点了点头，提笔就画。
  片刻之后......
  “这应该是曙光教派的徽记。”
  捧着那张极度抽象的画研究了好一会儿，差点没把自己给看瞎了的卢修斯揉了揉眼眶，随手拿起羽毛笔在苍鹰那幅诡异的画作旁唰唰唰勾了几笔，飞快地完成了一枚惟妙惟肖的曙光教派徽记，抬头问道：“是这样么？”
  苍鹰用力点头，分外钦佩地看着卢修斯：“没错，大人，一点都不差！”
  “呵，我这个是不差，你的可是差多了。”
  卢修斯干笑了一声，然后又飞快地抽出了第二章羊皮纸，运笔如飞地在上面依次画出了公正教派、太阳教派、丰饶教派这三个与曙光教派同样在圣教联合中极具代表性的教派徽记，沉声问道：“这些呢，你在侦查时有没有看到过？”
  苍鹰老实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我当时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就算有戴着之前配发下来的鹰眼术卷轴也......”
  “我知道你当时距离他们很远。”
  卢修斯冷冷地打断了他，厉声道：“但你依然要回答这个问题，苍鹰，哪怕只是一点点印象也好，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些该死的标志！”
  苍鹰沉默了半晌，然后才迟疑着抬手指了指太阳教派的徽记：“我想我看过这个，大人，至于另外两个......我真的不敢确定。”
  “曙光教派、太阳教派......”
  卢修斯那原本就颇为苍白的帅脸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目眦欲裂地盯着羊皮纸上那几个刺眼的徽记，咬牙道：“该死的，他们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他们怎么可能会在那个地方！！”
  感到一阵明显寒意的苍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表情紧绷地问道：“大人，难道那些人真的是圣教联......”
  “很有可能，但现在还不能确定。”
  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卢修斯揉了揉额角，用比起说给苍鹰，更像是给自己听的低沉语气说道：“或许只是一些障眼法，你继续说，看到那些圣骑士和神职者之后呢，你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苍鹰不易察觉地咽了下口水，沉吟道：“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当时本来是想看得再清楚些，却被那些人周围的光芒闪到了眼睛，结果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嘟嘟已经被数枚金色的光箭击中了，再然后......我就和嘟嘟一起坠落了，如果不是下面的积雪足够厚，我甚至未必能活着回来见您。”
  “只用了一击就将你击坠了？”
  卢修斯猛地站起身来，一边在长桌后来回踱步，一边喃喃道：“你当时距离那些人至少也得有数百米，那个能精准锁定到你并第一时间用神术进行攻击的人......实力绝对不会亚于史诗阶，苍鹰，那个出手攻击你的人会不会是天柱山里某个大萨满什么的？”
  后者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虽然我没看清楚具体是谁发出的攻击，但我可以发誓那绝对是神术，而不是那些萨满祭司的元素法术！”
  卢修斯目光一凝：“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曾经参与过一场大战，亲眼见过几个曙光教派的牧师用过同样的神术。”
  苍鹰立刻给出了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回答，然后面色忽然一窒，有些尴尬地垂下了头：“大人，我当年虽然确实与圣教联合的人并肩作战过，但那只是......”
  卢修斯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我知道，那都是你信仰吾主之前的事了，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感到介怀。”
  “是。”
  苍鹰这才重新抬起头来，长舒了一口气：“感谢您的宽容。”
  卢修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顿住脚步，将两道锐利目光投在苍鹰身上：“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吧？”
  苍鹰先是一愣，然后赶紧用力点头，大声道：“绝无半句虚言。”
  然后......
  他就获得了整整1500点【区域世界任务：圣山清剿战？】的贡献度。
  个人贡献度：第三名——2031
  苍鹰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任务面板，哆哆嗦嗦地咽了下口水，感觉就跟做梦似的。
  卢修斯却是以为面前这个年轻人被自己吓着了，连忙挤出了一抹稍显僵硬的笑容，面色缓和地对苍鹰颔首道：“别多心，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的牵扯实在太过重大，不得不小心提防着点儿而已，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大人，我......”
  苍鹰张了张嘴，结果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卢修斯淡淡地打断了。
  “去休息，我会再派几个人去侦查一下那边的情况，如果属实的话......”
  卢修斯摆正那把刚刚险些被自己掀翻的椅子，有些疲惫地说道：“你这个空中机动能力最好的斥候就再辛苦辛苦，飞一趟呓语城找埃登大主教汇报一下情况吧。”
  “是！”
  苍鹰这才露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躬身对卢修斯行了一礼，顺便悄咪咪地发了条消息出去——
  ‘黑梵大佬，最新情报，邪教徒的指挥官应该会再派一批人去主峰那边侦查！’
  ‘收到，辛苦了，随时保持联系。’
  消息栏对面的墨檀秒回了一条消息，反应之快就跟自动回复似的。
  “去吧。”
  卢修斯见苍鹰的情绪算是平稳下来了，便扬了扬下巴示意后者可以离开了。
  ......
  两分钟后
  “苍鹰看到的那帮家伙，真的是圣教联合的人？”
  汤姆·莱斯特兰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卢修斯身后，单刀直入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后者并没有答话，只是仿佛假寐般靠在椅背上沉思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反问道：“你怎么看？”
  “我并没有什么看法。”
  汤姆摇了摇头，然后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我本就对那些战略、计划什么的一窍不通，你要知道，亲爱的卢修斯大人，当一个人的力量强大到某种程度后，那些看上去花哨复杂的东西统统都会变得一文不值，而我从来都不会对没有价值的东西倾注半点心血。”
  卢修斯冷冷地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厉声道：“你太傲慢了，儿子，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结果汤姆却仿佛没听见卢修斯那恨铁不成钢的话语般挑了挑眉，只是兴致缺缺地问道：“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刚才也说过了，能用神术在百米外击中苍鹰，这种事至少也要有史诗阶的水平才能做到。”
  卢修斯叹了口气，垂眸道：“再加上你亲手调配的吐真剂，我有七成把握，苏米尔主峰确实有圣教联合的人。”
  汤姆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要知道那支远征军绝无可能在呓语城的眼皮底下大肆调动人手，就算他们真派了一些臭鱼烂虾到苏米尔主峰帮忙，也未必能让他们守住那座山头。”
  “重要的并不是他们能不能守住，孩子。”
  卢修斯苦笑了一声，有些泄气地按着自己青筋直跳的额角：“重要的是圣教联合那支远征军的态度，如果他们真的派遣了部分精锐开往苏米尔，哪怕只有几百人也好，我们的处境都会变得很微妙。”
  确实对战略一窍不通的汤姆瞥了卢修斯一眼，好奇道：“比如说？”
  “比如说在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大举进攻苏米尔的时候突然发难，对我们的这支始终活跃在前台的主力部队进行夹击。”
  卢修斯看向面前那张沙盘的双眼几乎眯成了两条细线，沉声道：“还有很多更糟糕的可能，总而言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呓语城，让埃登大主教定夺。”
  “推卸责任么？”
  汤姆哑然失笑。
  “没错，就是推卸责任。”
  卢修斯微微颔首，直言不讳地承认道：“趋利避害从来都不是什么丢人的品质，事实上，莱斯特兰奇家族能有今天，就是因为我们懂得如何让自己站在最安全的地方。”
  “呵，那只是因为‘你们’并不够强大罢了。”
  汤姆轻蔑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了一片突兀出现的黑暗中，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卢修斯的感知里，只是冷冰冰地留下了一句话......
  “趋利避害什么的，只是弱者的粉饰而已。”
  “唉......”
  卢修斯·莱斯特兰奇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或许你说得是对的，但问题在于，‘趋利避害’这四个字从来都不是什么褒义词啊，又何来粉饰之说呢？”
  同一时间
  圣山苏米尔主峰，威慑阵地后方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趋利避害都是可贵的品质。”
  墨檀坐在一张临时搭起的石桌前，大口大口地喝光了手中的咖啡，莞尔道：“不过如果苍鹰给我的情报并没有太大纰漏，那么现在，有着如此可贵品质的卢修斯·莱斯特兰奇先生就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坐在他旁边（用曙光圣印）充当人体小暖炉的依奏困惑地眨了眨眼，低声问道：“但是前辈，那位苍鹰先生不是才接触邪教徒那个指挥官没多久么？他为什么会对后者了解的如此详细呢？”
  “不，苍鹰应该并不了解他。”
  墨檀摇了摇头，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随手将手中的一枚黑棋丢到了桌面上......
  “但他简单描述给我的那些内容，已经足以让我对那位卢修斯先生感同身受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