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种田指南 第11节

  东晋南朝时期,道教的主要流派有三,分别是上清派、灵宝派与三皇派,后世四大天师之一的太极葛仙翁也是灵宝派人。
  他们供奉的是元始天尊,而修炼的方式主要是道门符箓,下可以符箓召唤役鬼,消灾除病,上则可通天神。
  左居正是实诚的小道士,将灵宝派的现状同高长松介绍一番,同时还说了时下势大的上清派、正一派等等。
  实不相瞒,正一之类的名字哪怕知识匮乏如高长松都是听过的,他心下难免计较一番,想:就不知这几家有何区别了。
  左小道长还是很热心的,他跟高长松说:“我等每年也会往下招收道士,可来的徒弟不是居士家的孩子便是从‘孤独园’中抱来的。”
  孤独园顾名思义,是唐代孤儿院与养老院为一体的大型福利设施,许是为了表现佛道二教虽轻徭薄赋,却对国家颇有贡献,无论哪门哪派每年都会从这些地领不少孩子,供他们吃穿养大成人。
  一般情况下,这些孩子最多能长成协助作大型法事的小道人,他们都没入仙门的机缘与根骨。
  也有些孩子养大后干脆放回俗世,缴纳赋税,过寻常人的日子。
  因此,道家收徒都讲究一个“缘”字。
  左小道长接着说:“这乌斯藏地道风不兴盛,我们也不常在此收徒,若郎君有些想法,还得去大唐,长安城中就有我灵宝派的道观。”
  其实乌斯藏真离长安城挺近的。
  听到这高长松就头大了,这说法跟“招生请到现场咨询”有什么区别?而且现在拦着他的,不就是暂时无法去大唐这事吗?
  他忖度着若想了解道门相关事宜,怕不都得去大唐,留在乌斯藏只能剃度当和尚。
  作为现代人,他对当和尚还是有点小抵触的。
  于是便问:“我家在此不便前往唐国,若想在乌斯藏内有所修行,可有其他门法?”
  左居正略作思索道:“想来郎君有一双慧眼,这已是顶顶好的修行苗子,若师傅听说了,定也愿意帮上一帮,这样,我给师傅去一封信,看他老人家有何说法。”
  高长松听此表情动容,他问:“左道长说的可是传音入密之法?还是飞鸽传书?”
  左居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说:“不,我是指驿驴传信。”
  高长松:啊这。
  *
  唐代的驿站系统是很发达的,隋唐时期沿袭古制,以长安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三十里设一驿站,直到边境地区都可传信。
  甭以为他们速度不快,据历史记载,唐中期安禄山在3000里以外反叛,仅五天消息就传递至唐玄宗手中,一日驿传600里,这速度放唐代也是可以的。
  然而,平民百姓是没钱通过官办驿站传信的,需要掌握时政消息的小商人钱也不够,因此就衍生出了商人经营的私人驿站,他们传信用的也不是马,而是便宜的驴子,这种驴子被称为“驿驴”。
  左居正一脸理所当然道:“师傅眼下正在长安,驿驴传信乃是最快的方法。”他又说,“若他在庐山太虚观中倒会麻烦许多,那儿路不好走,驿驴传信不够快。”
  高长松感叹道:“哈——”
  看来,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只属于孙悟空,其他道人传信都要靠两条腿。
  顺便一提,左居正口中的庐山太虚观是灵宝派的大本营。
  高长松也只能道:“那就拜托左道长了。”
  左居正严肃点头。
  那现在,他们的问题就只有一件了……
  ……
  虽说白仙被灰老鼠打了个满地找牙,还差点被夺走信仰,此刻面对被五花大绑的灰老鼠,他却毫无畏惧之色,反而拖着软绵绵的小奶音道:“你很害怕吗?”
  灰老鼠脸上那是大写的惊恐,又因问的是白刺猬,梗着脖子都不能承认:“谁怕了,我怎么会怕?!”
  他话音刚落,这洞穴中石柱上的水滴从头顶滴落,啪嗒一声,激得灰老鼠身上毛立起,根根分明,若不是捆仙绳锁着,他差点都要跳起来,白仙看他的尾巴,直挺挺地立着,像一条笔直的墨绳。像他这样的好妖怪,自然对揭穿人没什么兴趣,于是他只以宽容的眼神看向灰老鼠,仿佛在说:是的,你没怕,你真的没怕。
  这宽和的眼神落在白老鼠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他还没说话呢,又听见白仙慢吞吞道:“其实我觉得,他们不会对你怎样,没有害人命的妖怪只要改过自新就可以了,族老都这么说的。”
  这灰老鼠是野路子出生,他不过是凑巧吞噬了一枚灵果,勉强开了神智,之后几年躲在道观里吃灯油,那道观的主人许是发现了他,却不曾说破,一如既往地讲经,如此日复一日,他才勉强化作人形,又学了些糊弄人的幻术门道。
  过往几年,他都戏法大师似的走南闯北表演,挣的钱也不过抵温饱,明明是个妖怪,活得却像是人族中的小商贩,也就是最近几年,他才干起坑蒙拐骗的勾当。
  这还没来及的害人呢。
  听白仙这话,灰老鼠顿觉眼前的刺猬是个有传承的,连忙问道:“对犯了错的妖物,那些道长都是怎样处置的,可有个章程?”
  白仙悠悠地叹了口气道:“那可太多了。”他语气有些小忧郁道,“当坐骑与僮仆还是好的,听说他们还有炼心的阵法。”
  灰老鼠瞪大小眼睛:“那是什么?”
  白仙:“就是那个啊,将你关在阵法中抽出一缕神魂,投入三千小世界,你可能化成一只小虫子,可能化成人,可能成为鬼,轮回十世体验人生百态,在这十世中若能炼化神魂直至纯净,便能被放出来,若不能则落得个魂飞魄散。”
  若左居正在这一定会大惊,这不是如来考验金蝉子的方式吗?什么时候成他们考验小妖的方法了,没有,不可能,不存在的。
  白仙也不是故意骗灰老鼠,他不过是将族内道听途说来的故事剪切粘贴在一块罢了。
  灰老鼠此刻已变成世界名画的模样,就差吐出一抹魂魄了。
  这是什么折磨妖的手段啊!不如给我个痛快!
  当左居正跟高长松回来时,便看见此灰老鼠泪眼汪汪地看向左居正道:“道长,请务必让我当你身边的一小僮仆,正身养性。”
  千万不要让我去历练十世啊!
  这提议恰好和了左居正的想法,他本就想把大老鼠带在身边,正一正他顽劣的习性,对方主动提出,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当即点头说好。
  至此,事情终告一段落。
  ……
  左居正要向东行走,不再路过于家村,行之前递给高长松一卷手抄经书,说是基础的修行方法,让他好生学习。
  高长松虽有些怀疑自己的悟性,却也很是感谢他的这一番心意,最后左居正说他已知高长松在乌斯藏这活动,若师傅那有了说法,他会来找他。
  左小道士一脸正经道:“我与高郎君很有缘份,有缘定会再相见,就此一别,望君珍重。”这才骑着收作坐骑的灰老鼠离开了。
  高长松看着他骑老鼠的背影,饶是心中有万般思绪也表现不出,只能跟对方挥挥手,目送他离开。
  ……老鼠作坐骑,真的没问题吗?
  送走左居正后他又回了趟于家村,这回木匠可来了,对方看他太平车的图纸,还挺有些震惊的,他实诚地说自己不曾打过这类大车,可郎君既然送来了图纸,试上一试也无妨,只跟对方说交货日期恐怕不近,要到大半月后。
  高长松自然是满口答应。
  回程途中所见终于成了正经白大仙,也不知怎的,这灰老鼠鸠占鹊巢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心理阴影,他只仰着肚皮坐在垫子上,堵嘴啃面饼。
  看见高长松后他眼前一亮,用奶呼呼的小声音道:“你供的香真好吃啊。”
  又奶呼呼道:“还有香可以吃吗?”
  高长松:“……”
  牙白,上次没有仔细听,他声音也太可爱一点了吧!
  再配上白白的肚皮与粉嫩的jiojio。
  他终于顺从本心道:“如果我供奉那香,能……”
  能?
  白仙竖起耳朵。
  高长松退败了,他坦诚道:“能摸一摸你的肚皮吗?”
  其实按照自然界的习性来看,动物是不可能对非讨好对象的人露出自己肚皮的,那就是把致命处暴露在他人的面前啊!
  可他却听见白仙软绵绵地说:“肚皮?可以啊。”
  他甚至还很天真地说:“我把肚子洗得很干净哦。”
  高长松:“!”
  这要再不吸就不是人了啊!
  第17章
  左居正留给高长松的手抄本无封皮,他见左居正以歪歪扭扭的楷体写下“入门修行”四个大字,猜那是左居正自己命名的。
  通翻书本,只见他楷书的间架结构从一开始的松散,变得紧实,字体也越来越流丽,由此可见,此书或许是左居正的学习笔记。
  高长松:!
  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首页自然是对灵宝派的介绍,从那一笔一划书写中可看出,左小道长对本派的教义是很信服的,他学习时带虔诚之心。
  他说正一教注重修己身,灵宝派更重渡他人,左小道长对这点颇为骄傲,总觉得他们更高贵些。
  高长松不置可否,其实他觉得修己身也很好,毕竟他不是那么博爱的人嘛,此外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渡他人的权力,可若说将其解读为浅薄的“帮助他人”,他还是很愿意的。
  再往下翻,修行的第一步是了解自身,这一页真惊到高长松了,他竟然看见了人体图。
  道教的人体图自然不是现代的肌肉脏器图,也不是中医中常见的筋脉图,他只看见了一头顶莲花的盘坐的人体,人的脸是看不见的,身体也只有隐隐的轮廓,自头顶向下分别写百会穴、气海、等等……
  这些乃是道教常见穴位
  比穴位更加重要的是丹田,灵宝派修的是黄庭,左居正便摘抄了《黄庭外景经》中的一段话。
  《黄庭外景经·上部经》有言:“呼吸庐间入丹田。”
  本页之后跟着佶屈聱牙的文言文,他解读了半天,意为“凝神静气,吸收天地精华,按照各穴位循环的方式将气在身体中环绕一圈,借自然的灵气锤炼肉体,最后将这灵力保存在丹田处,而道教的丹田一共有三个,他还要把不同的气运送进不同丹田”。
  这行字看得高长松满头问号,吸收天地精华?怎么吸收?凝神静气就能吸收了吗?他真能感受到丹田吗?完全搞不懂!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修道的人这么少了,假设说“吸收天地精华”这条需要悟性,那这点悟性便把99.9%的人挡在道门外。
  豆大的火苗照亮这一小方图纸,那火光也穿透白纸糊的窗户,被外人所见,起夜的高香兰路过高长松所住的东厢房主屋,揉了揉眼睛,只道:“大兄还未睡?”
  不错,直到夜深人静时,高长松才抽出空来研究左居正的修行手册。
  高香兰不赞同之声钻入他耳中,只听见:“明日一早大兄还得起床劳作,若能让我分担一二,此时不睡也就罢了,还请大兄更保重身体。”
  高长松:“……”
  怎么办,小妹妹越来越有威严了,此刻他竟然有种熬夜被抓包的心虚感。
  于是连忙熄灭灯火道:“就睡了、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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