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弹幕后发现陛下是玩家 第57节
高总管笑呵呵的:“这事儿我可不好说,诸位还是等陛下回来再问吧!”
纪尚书咕咚一声灌了口茶,忽然发觉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一抬头,就看见前任禁卫统领肖未寒正站在他面前,“纪大人,陛下召见,请跟我来。”
跟纪尚书一样被带走的还有几人,他们一走,垂拱殿内议论又起。
***
周太后原本是不想挑在今夜起事的。
她利用贤妃对她的感激之情,联络上了留在外面的下属,又让这些下属去联络了如今的禁卫统领郑义。
郑义是她隐约得知赵岚瑧能看见敌人就一直埋下的暗线,埋了十几年了,所有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纵然是那个妖孽,也不一定能看穿。但周太后有很谨慎,她被幽禁在慈安宫后并没有立即借着贤妃这条线联系上郑义,而是观察了半个月,确保郑义没被赵岚瑧发现,才安心用了他。
毕竟赵岚瑧那样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是不会容忍敌人坐上禁卫统领这样位置的,这跟找个仇人当贴身护卫有什么分别?
早在数日前,她就通过贤妃,跟郑义通上信,但一直没确定起事的时间,直到黄昏时赵岚瑧将一干大臣召入垂拱殿,她才临时选在今夜。
禁卫军是拱卫皇城的护盾,如今这把护盾将背在身后的长矛对准了他,赵岚瑧会如何想?
如今元宵早过,所有城门都已经关紧,就算立刻有人去城外大营调兵回来,也来不及了。
克零七都被抢走了,周太后更不指望能杀了赵岚瑧,她只是想逼着赵岚瑧将权力交出来。
然而当她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慈安宫,即将跨入后宫通向前朝的那道宫门时 ,周太后猛然停脚,于火光中回头,眼神锐利地扫向跟在身后的贤妃。
贤妃被这威严的神情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在地上。她强作镇定道:“母后,您怎么了?”
周太后却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骗了我!”这一路实在是太过顺利,周太后先是起疑,眼下见贤妃这副惊慌模样,立刻就认定是她出卖。
贤妃精致的眉眼间已经蓄满泪水,她不住摇头,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太后,您的确冤枉了她。”
身边的甲衣禁卫忽然矮下了身子,在郑义这位统领的带领下,向着不远处那道青衣身影单膝跪下,“拜见纪贵人。”
头压得比先前在慈安宫时还低呢!
周太后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终于是发出了那日在芋子山一样的怒吼,“又是你!”
她松开手,贤妃捂住脖子退后几步不停咳嗽,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名太监接住。
今夜的北风依旧很冷,纪禾清的青色衣裙外裹了件绒毛大氅,灰色的兽毛被风吹得不停往她脸上挨蹭,蹭得一张脸越小,也就越显得她眉毛斜长浓黑,在周太后眼中像一支涂了毒的箭杆。
周太后:“好得很,你还真是每次都能坏我的事。”她目光垂落,看向跪在地上不动的郑义,“他们用什么收买了你?”
郑义没有说话。
纪禾清开口,“说罢!”
郑义这才动了动嘴唇,吐出几个字,“五百斤过冬棉衣。”
周太后一愣,眉头竖起,“你说什么?”
郑义重复了一遍。
周太后怒极反笑,“哈哈哀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有一日会输给五百斤棉衣。”
“这其实并不好笑。”纪禾清徐徐道:“太后娘娘,十几年前,郑家是挥金如土的勋贵之家,十几年后,嫡长子郑义却连给手底下兵卒添件冬衣的钱都没有。我倒很欣赏郑义,相比起效忠于您,让兵卒都能好好过冬更重要。”
周太后暴怒,“荒谬!”她气得气喘吁吁,要是身边有张桌子,恐怕已经被她拍烂了。
纪禾清摇头,心想这荒谬吗?权力本就来源于暴力,让手底下为你卖命的士兵吃饱穿暖难道不比虚无缥缈的皇权更重要?如果皇权可以理所当然地让人效忠,为什么自古以来大多君王都会忌惮手握重兵的将领?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有人谋反?
“外头风凉,我扶太后娘娘回宫吧!”纪禾清伸出手。
周太后自然不肯,肩膀一摆要将人甩开,却被纪禾清紧紧按住手不得挣脱。
“太后娘娘,蛮族破关了。”
只这几个字,周太后眼神中的怒色便是一滞,她脱口道:“不可能!”
纪禾清立刻反问,“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仙人承诺过您什么?”
周太后便又闭嘴不言了。
郑义一抬手,禁卫军立刻开出一条道等候二人过去。
纪禾清搀扶,或者说控制着周太后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您只当今夜诸位重臣都汇聚在垂拱殿,您也清楚这些重臣当中并非每一位都忠于陛下。如今您也没了别的办法,所以您想在那群禁卫的护卫下进入垂拱殿,揭穿陛下并非您亲子的秘密,想凭借这个秘密以及太后的身份获得朝臣支持,然后扶持您的孙子上位是吗?”
周太后没有说话。
但纪禾清也的确猜中了她的打算。
事到如今,周太后已经没了办法。赵岚瑧那个怪物,她杀不死,手里又没了兵,唯一能助她的,就只有朝臣的支持。这满京城中暗地里憎恨赵岚瑧的宗室和朝臣可还有不少,更何况赵岚瑧向来独断专行,挡了多少人的道,若是有得选,这些人绝不会乐意他继续坐这个位置。
可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谁也不能动手。
但太后亲自出手就不同了,她是先帝的原配正妻,本就是皇权的一部分,只要她说出赵岚真的的身世,只要大家怀疑赵岚瑧血统不正,那他就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她先前的罪过都可以一笔勾销。宗室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攫取权力。自然会支持她。
然而周太后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这一步,连垂拱殿都没能进得去。
刺骨的寒风里,纪禾清声音幽幽,“一直没能找到那位小世子的下落,想必您藏有后招,我和赵岚瑧一直等着,没想到等到了今日。太后,蛮族入关这事儿绝不是假的,我也没必要拿这个骗您。我想无论赵岚瑧是不是您的亲子,眼下都是抵抗蛮族入侵更为重要。”
周太后:“既然你们早有打算,又何必纵容我和郑义联络,又何必陪着演这出戏。”
纪禾清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我们原本也没有想到,蛮族会在今日破关。”
周太后冷哼一声,明显并不信。
【哈哈哈昨天一直想看周太后被打脸的剧情,今天看见她白跑一趟被气了个半死,我终于安心了。】
【笑死,如果周太后知道清清是为了给我们看,才让这些禁卫进来陪周太后溜一圈的,不知她是什么感想。】
【周太后也不想想,现在宫里基本都是绿名了,她跟贤妃的那些事,难道不会有想要功劳的宫人偷偷举报给清清吗?】
【太后也是在赌吧!其实很多时候有人会做出在局外人看来很傻的行为,但人真不傻,往往只是因为没有选择。太后没了兵,克零七又被清清抢走了,她只能赌一把了。】
快到慈安宫时,周太后终于还是开口,“蛮族人,打到哪儿了?”
提起这个,纪禾清略有些沉重,“目前正盘踞在凉州主城。”
闻言,周太后面上淡去的怒容再度浮起,“该死的蛮人。”她骂了几句,就听纪禾清道:“眼下,有一份手札,请娘娘解读。”
纪禾清缓缓展开那份竹简,“我们把老太师的住所挖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却从纪尚书那里拿到了一份老太师生前留下的手札,上面都是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不过我想如果是太后娘娘,应当能看懂。”
第74章 周家
周太后的确看懂了那份手札, 就是因为看懂了,她目光深深一颤,眼神中有什么东西顷刻碎裂。
“不、不、不!”
她歇斯底里起来, 忽然摔掉了那份手札, 而后像是避开瘟神一样,癫狂般往远处跑, 却被纪禾清一把扯住,“太后,那上面写了什么?”
周太后双眼布满血丝,目光忽然凝固在纪禾清脸上, “你是骗我的是不是?手札是伪造的是不是?”
正在此时, 被提溜过来围观了一会儿的纪尚书被肖未寒从躲藏的阴影里推了出来, 纪尚书踉跄几步, 才站定拱手道:“太后娘娘,当年老太师身体每况愈下, 自知时日无多, 才将这份手札亲自交到我手里,说若是有人追查当年之事,就将这份手札交出去。这上面是老太师亲笔, 不止是我,当年在老太师座下当过学生的都认得出来, 娘娘若不信, 大可找人鉴定。”
周太后嘴里喃喃着不信,可那手札上不知写了什么, 令她心神俱震, 再者她年纪也大了,今晚这样轮番打击之下, 一时失魂落魄,竟晕倒过去。
与此同时,纪禾清耳边响起清越的一道水滴声,关于周太后的一张资料卡,出现了。
纪禾清经过长期的实验,发现事实跟弹幕科普的有些不同,并不是她跟谁相处的时间久,就能开出谁的卡,而是谁因为她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才能开出一部分对应的卡。将手札交给太后,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目的。
庞太师作为与当年之事密切相关的另一人,必定也怀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它们也许就记载在那份他临死前托付出去的手札里。可时间毕竟过去太久了,纪禾清一时根本找不到任何解读那份手札的头绪。
况且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不宜将时间浪费在钻研手札上,如果这份手札根本没什么关键内容呢,那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于是纪禾清想到了周太后,她询问过不少人,发现周太后与庞太师在赵岚瑧登基后就交往频繁,也许周太后能看懂手札上的秘密。纪禾清仔细思量过,如果手札上的东西无关紧要,那她就不必为此再浪费光阴,如果手札上的秘密十分要紧,那她就能通过周太后间接得到这个秘密。
她也不怕周太后撒谎骗她,毕竟想要骗人,总要在假话里头掺些真话,正如她不选别人接近周太后,而是故意放贤妃这样一个真正对周太后有孺慕之情的人过去,才能骗得了太后的信任。而只要得到周太后的资料卡,再结合周太后半真半假的话语,她就能推敲出真相。
因此她才设计了今晚这一出,这自然不是单纯地演给直播间观众当乐子。
当初芋子山那一次没能得到周太后的资料卡,也许是因为她还留有后手;今晚叫她以为成功近在咫尺的时候,忽然遭遇郑义的背叛,连最后的底牌也失去,她必定心神不稳。
但纪禾清没料到周太后的心智如此坚定,一直捱到看见手札才破了心防,看着晕过去的周太后,她有些意外,让人将周太后扶进去,才点开了资料卡。
也许是因为这张资料卡是几经波折才开出来的,所以这上面的内容很丰富,纪禾清好半晌都没看完,等她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她跟直播间的观众一样,陷入了片刻沉默。
月在天心,却逐渐被阴云遮蔽。没了无私倾洒的月光,原本暗淡的宫灯在黑暗里终于亮得跋扈。
纪禾清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她呼出一口寒气,轻声道:“赵岚瑧,你要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赵岚瑧自然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虽然两人吵了一架,但吵架归吵架,并不影响真有正事的时候两人有商有量相互配合,否则那么多禁卫根本不可能走进后宫。
然而这场戏看到现在,他其实并不觉得跟他有什么关系。可他知道纪禾清不是个无的放矢的性格,更何况现在局势复杂,她也不会开玩笑跟他荒废时间,于是看了眼周围,“这里挺冷,去携芳殿说罢。”
他是不怕冷,寒冬腊月也能只着一件单衣,但纪禾清不一样。纪禾清却摇头,“故事不长,就在这里说吧!”
“好。”
天气太冷,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团雾气,纪禾清的双眼也仿佛藏在雾气之后,朦胧得叫人看不分明,“大约四十年前,京都周家还是世袭罔替的勋贵之家,同时也是代代出名将的开国功臣之后。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先帝耽溺享乐奢靡无度,于是周家的独女周敏入了宫。”
“周敏当年十六岁,嫁给已经四十岁的先帝,外人看来自然是委屈了周敏,毕竟她年少貌美,又有显赫家世,尽可以选择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作为夫婿,皇亲贵胄也任她挑选。但她不觉得委屈,因为她是报着忠心爱国之心入的宫,她不是男儿身,又没有精绝武功,上不了战场,便想以妻子的身份规劝皇帝改邪归正。”
“皇帝似乎很喜欢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妻子,两年后周敏生下第一个儿子时,他就封她为后,周家一时风光无限,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没过几年,蛮族忽然进犯边疆,守城边将连连败退,周家儿郎理所当然上了战场,却是输多赢少,国朝跟蛮族打了七八年,周家儿郎十八人,也一个接一个战死沙场。周敏的父亲、兄长、弟弟、侄子……全都没了。”
“也许是忧思过度,周敏二胎临盆时难产,艰难熬了几日后,生下一个死婴。那时候她几度濒死,哪里看得清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自己醒过来时,产房内一片哭声,奶嬷嬷说孩子生下来一片青紫,已经没了气。”
“先帝不顾产房血气闯进去安慰她,只说自己有个法子能令她的孩子死而复生。周敏只当夫君是在哄她高兴,心里感动,却并不放在心上。然而先帝将那孩子抱走几个月后又送回来,说仙人降临,将那孩子复生了。”
“周敏大喜过望,然而她很快看到这孩子身上多了个她没见过的胎记,发现这一点时,她只当是先帝为了安慰她才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孩子,后来却发现,这孩子跟常人不一样,他不会哭,不会笑,不会恐惧,也不会欢喜。周敏有时候梦见这个孩子的眼睛,都会从夜里惊醒。”
“先帝这才告诉她,这孩子不是人,是仙人施法做的傀儡,等他长大,就是国之利器,有了他,再也不必惧怕蛮族,她周家死在蛮族手里的人命,那一条条血债,都能讨回来。”
“在被先帝领着见识过仙人施展的奇迹后,周敏信以为真……后来那孩子果真长大,越过前面的数位兄长,被立为太子,他也果真展露出惊人的才能,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先帝临死前,一直紧攥着周敏的手,告诉她,让一个毫无皇室血脉的傀儡登基只是权宜之计,他心里属意的始终都是他们的亲生儿子,等那傀儡将蛮族击退收复国土,必将他除掉,扶自己的孩儿上位。”
“周敏答应了。但她不知道,立她为后,是先帝刻意为之,为的就是将周家架上炙手可热的高位,周家儿郎一个接一个死在战场上,嫡系主枝连个血脉都没留下,也是先帝暗中授意,只在战事关键时刻,断了粮草,不给支援,任是再才华横溢的将领,也要被困死在战场上。”
“她更不知道,她的孩子并没有死,只是被仙人改造一番又送回来。婴儿出生几个月就大变样,又多了个胎记,她怎么认得出来呢?”
“她屡次对坐在皇位上的那人下手,她用周家的办法偷练精兵,其实挥刀相向的,都是她自己的血脉。”
太史局的测算又出了错,今夜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像盐霜,洒在枯枝的伤口上。
赵岚瑧的脖子有些僵硬,“你是说?我是周太后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