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61节
只恭送而去。
送他离去的还有贺兰芷。
贺兰敏和萧桐扫过并肩而行的背影,是一副贺兰芷搀着贺兰泽的模样。
两人会心笑过,持酒互敬。
虽然贺兰芷的同往,超过她二人的计划。
但是,转念一想,三人之中,两人中药,就她一个清醒的,正好让她做个实实在在的见证。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酒宴未散,便有侍女慌慌张张而来,跪上高台,附耳低语。
贺兰敏闻言起身前往。
萧桐亦紧紧跟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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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晋江首发
◎贺兰泽在烟火中,看见谢琼琚的样子。◎
传话的侍女, 是公孙缨的人,原话是“我家姑娘请贺兰夫人移驾,有急事相告”。
于是, 贺兰敏一行被引去了贺兰泽主殿。
萧桐尤为自得, 预备看一场鸳鸯交颈的风月。暗思事后,再让自己女儿作解语花,趁势而入。
她要求不高,膝下一子二女。长女已经外嫁,长子平庸, 唯剩一女,是她的希冀。
贺兰敏亦有自己的打算。来日后位给公孙缨比贺兰芷更合适,一来贺兰芷才智平平,不堪中宫大任,二来公孙缨难得的巾帼之才,又多了幽州的助力, 挑来选去没有比她更合适的。
只是踏入院子,侍女未踩楼而上, 只往一楼东暖阁引去,贺兰敏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贺兰泽除了二楼自己的寝殿章越阁和与此连通的偏殿, 也就是后来谢琼琚居住的揽月台,他从未住宿过旁的地方。且贺兰芷也知晓将人送去寝殿方是最好的。
“许是殿下醉得厉害了!”萧桐看着投在窗牖上的一截身影轮廓, 虽然模糊, 但还是能辨出是一个女子轮廓, 正拿着巾怕往矮榻处擦拭。
因视角之故,看不清榻上具体几何。只能看到榻上的人挣起一双手, 一下将姑娘按倒, 如此窗牖上就剩小丘累起, 两人跌在一处,辨不出身形情状。
贺兰敏扫过萧桐,若方才那人是侍奉事成之后混沌之中的男女的贺兰芷,那么眼下情境……贺兰敏笑了笑,也好,省的麻烦了。
二人心灵神会,匆匆往暖阁走去。
萧桐心念女儿,落后一步,尽可能地谴退侍女。
毕竟不是太好看的事。
入内时,她压下欢愉色,换了一副惊恐状。然压根不必她装出来,眼前的一幕几乎让她惊叫出声。比她先一步到此的贺兰敏亦愣了片刻。
矮榻上躺着衣衫不整、媚态极妍的贺兰芷,坐在她身畔持着巾帕的是神思清明的公孙缨。而公孙缨畔,还跪着一个男人。
身着乌衣,臂缠十字星银箍,是公孙氏的影卫阿九。
眼下默声垂首,由着贺兰芷缠住他一只手,搂抱啃噬。而贺兰芷但凡想起身抱他,他也不避开,只别过面任其予取予夺。
“阿芷!阿芷……”萧桐见状,扑来推开阿九,一把抱过女儿。
“贺兰夫人,萧夫人,妾方才让自个的医官查了贺兰姑娘身子,这是中毒了。还不是寻常的媚\药……”话至此处,公孙缨顿下口,目光在两者身上来回游移,最后慢慢凝在贺兰敏身上。
毕竟这处,她才是能主事的人。
直待贺兰敏有所回神,同她眸光相接,公孙缨方丢开帕子,端坐一处,继续缓缓开口。
“妾让医官验了,中此药者非男女交合不得解,否则性命难保。”
“不可能,这只是寻常男女欢好之药,断无如此烈性……”贺兰敏脱口而出。
公孙缨似笑非笑,盈盈看她,却也不再点破。
贺兰敏合了合眼,不免有些颓败。这话一出,显然是承认自己下了药。
而如今情形,原该中药的公孙缨却毫发无损,分明就是早早知晓的。她无事,那贺兰泽,她的儿子呢?
思至此处,贺兰敏不由四下张望。
“夫人可是在寻太孙殿下?”公孙缨步步追来,“殿下道他一介儿郎,总不好见表妹如此情状,故让妾在此照拂。自然的,今日之事,为给妾一个交代,无论妾做何结果,他皆无异议。”
“给你交代?”贺兰敏蹙眉道。
公孙缨和顺起身,凑到贺兰敏处,悄声道,“夫人,妾留在宴上的杯盏带回了。”
说着她略带薄茧的素指从袖中伸出,指向案上酒盏,盏中尚有酒水一点。
无声告诉贺兰敏,她向自己下毒,行如此肮脏之举。
“殿下顾念大局,思虑同我幽州之地的联盟,遂将今晚之事交付妾,皆由妾处理。”公孙缨起身,越过贺兰敏至贺兰芷处,俯身摸她红热面颊,“贺兰姑娘正值韶华,若是就此殒命,岂不可惜?”
“你……是你……”萧桐这会也缕清其中缘由,只是看自家女儿如今模样,当是反被下了更烈的药。
然她望向桌上杯盏,她们下药证据确凿,公孙缨下药却无从查起,想必这个时候,那酒宴上的残羹冷酒早已收拾干净。
“二姐,您得救救阿芷,她在您膝下尽孝,侍奉您多年……”萧桐冲着贺兰敏频频叩首。
贺兰敏望向公孙缨。
这事原算计的是自己儿子,顾虑幽州公孙氏的颜面,本只是要一个贺兰泽骑虎难下,如此顺势成婚。
故而此间原没有外人。
眼下局势翻转,公孙缨反客为主。但其实除了那杯盏,也无更有力的人证,只是公孙缨用药之毒,直接釜底抽薪欲要取其性命。
区区一个外甥女的命,贺兰敏并不太在意。
但是她不能不顾及自己三弟,还有萧氏的母族。
于是,此刻只得伏低姿态,同公孙缨笑道,“七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处医官医术高明,还望施援手相救。老身这厢谢过了。”
“夫人如此,妾怎么敢当呢?”公孙缨满目谦和,恭谨扶上贺兰敏,陪她在榻上坐下,只示意医官上前。
医官会意道,“回姑娘,回老夫人,方才便已经说过,此毒无解药,唯阴阳结合方可解此毒。”
“且再过一炷香的时辰,若是……那便连大罗神仙都难救了 。”
“二姐!”萧桐膝行上前,她甚至还有一刻还在奢望贺兰泽能够施于援手,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然心里却也明白,今日这局,明面上是公孙缨执掌一切,然能如此考虑到方方面面,根本就是他设下的。
眼下他不出面,是为了给彼此留三分颜面。
怎还肯反过来相救!
短榻上的贺兰芷呼吸急促,不自觉扯开了衣襟。
“天色不早,妾告退了。法子已经告知,也不是什么难事。”公孙缨起身,似是不忍看去,只对着两位始作俑者叹息道,“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世人看重女子贞洁,却枉顾其性命,这仿若本末倒置了。难道不该是命最珍贵吗?”
她走近贺兰芷身畔,爱怜地看着蜷缩在榻上的姑娘,“愚蠢和贪欲都是需要代价的,但我尚且觉得,你还罪不至死。”
至此,公孙缨再无多话,只返身离开。
而原该与她一道离去的暗卫阿九,却被留了下来。
*
翌日贺兰敏出面,宴请公孙缨。道是遵贺兰芷双亲之意,念其钟情于她的暗卫,欲成两姓之好。眼下欲看公孙缨之意。
公孙缨饮酒道,“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妾手下一个影卫,得贵女如此,乃是他之荣幸。”
话毕,从门外召来阿九。
阿九道,“属下一切遵从姑娘之意。”
“青州至幽州,尚有数百里之遥,念贺兰姑娘思亲不便,贺兰将军夫妇爱女至极,阿九,你且入赘吧。记住,成婚之后,要敬爱、怜惜贺兰姑娘,与她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属下遵命。”
公孙缨抬眸看贺兰敏,举杯道,“两位夫人,觉得此举如何?”
“……免吾儿思乡之苦,妾感激不尽。”事到如今,萧桐只能这般勉强寻出一点好的地方安慰自己。
今日这宴,看着是为贺兰芷提出的婚约,主动权在她们。但其实昨晚在公孙缨留下阿九的时候,未几就有要她把女儿嫁与这影卫的婚书送至她手中,让她按印落名。如今公孙缨愿意放人入赘,她还有何好说的!
萧桐人母之心,只能如此寻取安慰。
然贺兰敏,却半点没有这层喜悦。待宴散人去,只握拳捶桌痛道,“逆子,这是在打我的脸,真是好大的本事。”
她着人请来了贺兰泽,原话叱责于他。
贺兰泽却笑道,“阿母若是这般看,也行。但是换个角度亦可让自己舒服些,譬如孩儿未能完成您的心愿,娶公孙氏。然表妹此举,算是完成了您的夙愿,是另一种联姻,可对?”
“你……”贺兰敏一时气急语塞,喘息间胸膛起伏,片刻便面色煞白。
贺兰泽眉间蹙了蹙,柔和了两分脸色,倒了盏茶奉上去。
贺兰敏一把拂开,将茶盏掷于地上,怒意连绵。
“西征事宜繁琐,今日除夕还有晚宴,阿郎就不侍奉在侧,先去忙了。”贺兰泽转首吩咐安嬷嬷,“好生伺候夫人。”
安嬷嬷连声道是,给贺兰敏顺着胸口,直到贺兰泽人影远去,方低声道,“主上都服软了,敬茶与您,您不喝便罢,何必如此拂他颜面。”
这会,贺兰敏已经呼吸如常,缓过劲来,看向地上那潮湿的茶渍,面上多出几分温软的笑意,尤觉胸腔里畅快了些。
“我瞧见了,我咳嗽一声他便得心慌一阵。有他这颗孝心,我便没什么好慌的!”她叹了口气,“这会功亏一篑,到底是我操之过急了,实乃难得这公孙氏这都年底了还突然造访,时机难得……
贺兰敏遗憾又愤慨,“左右谢氏在一日,留着念想,他眼中是真真半点不容人呐!”
“谢氏那头,尚无消息。”安嬷嬷道,“怕是……”
贺兰敏抬了抬手,“无妨,左右线都投下去了。开弓就没有回头箭。眼下如阿郎所言,二月里开春日,他就要征西,且不扰他心神。”
*
为着不扰其心神,这日晚宴本想称病不出继续让他挂心的贺兰敏,到底还是理妆更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