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 第37节
他盯着烟儿的目光太过炙热和绵长,长到缝完了针脚的烟儿扭头望向了屋门的方向,恰巧发现了立在那儿的郑衣息。
她立时放下了手里的对襟长衫,朝着郑衣息走了过去,那水凌凌的眸子里露出几分欣喜之色来。
就仿佛根本不记得白日里郑衣息的失约一般。
郑衣息喉间一哑,本已想好的说辞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
良久,他才上前将烟儿拥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怀抱突兀,且盛着最热切的欲望。
大胆、炙热、不加遮掩。
他甚至不给烟儿一丝喘息的余地,就撬开了她的贝齿,与她的唇舌缠.交在一块儿。
烟儿伸出手想推拒他宽硬的胸膛,却已是被他缚住了双手,更为汹涌的吻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浮浮沉沉的江洋之中,烟儿俨然无力攀迎。
一切息止时,她已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无。意识涣散前夕,却发觉郑衣息已做了一件更大大胆的事。
连她自己都不敢探足的行径。
他却游刃有余地把控。
末了,再覆上烟儿的眼角,吻去沁出的泪珠,霸道地掌控着她的欢愉与哀切,再她的心上刻下烙印。
烟儿泪意决堤,已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她的杏眸里盈满了沉沦在汪洋里的失控,粉唇轻启,无声地在询问郑衣息为何要这样做。
郑衣息复又吻上了她的唇,一吻息止后,才回答了她的话。
“没有理由。”
这一刻没有天堑般的身份之差,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她也不是那个泥泞里的卑贱哑女。
只是一对将彼此放在眼里、心上的肉体凡胎罢了。
*
翌日一早。
郑衣息难得误了去御前司当差的时辰,双喜急的在廊道上团团转,见正屋里没有任何声响,愈发不敢出声吵嚷。
好在一刻钟后,郑衣息推开了正屋的屋门,火急火燎地吩咐双喜:“备马。”
他才出了二门,却又被丁管家拦住,郑衣息对他没有好脸色,只说:“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丁总管却谄媚地拦住了郑衣息的去路,笑着与他说:“今日宁远侯府夫人递了帖子,要上门与大太太说话呢。”
两亲家之间走动也是极寻常的事儿,郑衣息并不放在心上,只说:“知晓了。”
丁管家这便又往明辉堂跑去,向刘氏禀告了此事后才折返去了二房的折清堂。
宁远侯夫人段氏此次登门的意图也极为简单——她想让两家孩儿的婚事提前,最好把定亲宴也办的隆重一些。
第32章 一更
段氏被迎进了郑国公妇花厅。
郑老太太仍是称病, 由刘氏和苏氏招待段氏。刘氏摆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肯维持着面上的体面。
苏氏明明大着肚子,行动已多有不便。可她却还要殷切地凑到段氏身前,笑盈盈地与她搭腔。
段氏抿了抿茶, 眸光只牢牢落在默不吭声的刘氏之上, 嘴角噙着的笑意比之方才要消淡了几分。
良久, 也不见刘氏主动与自己说话,段氏的脸上便有些不大好看,抿了口茶后方说:“夫人意下如何?”
刘氏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全凭苏夫人做主便是了。”
她心里千万个不愿意让郑衣息与苏烟柔的婚事提前,可既是宁远侯府的人开了口, 她也没有阻拦的余地。
段氏大约听闻过刘氏与郑衣息这对母子之间的龃龉,当即也不继续追问,只与苏氏寒暄几句后便推辞离去。
等苏氏把段氏送出郑国公府后,她再由红双等人搀扶回花厅, 却已不见了刘氏的身影。
她冷笑一声, 说:“我这位长嫂, 只怕如今心里怄的厉害,又去她那小佛堂里泄恨了吧。”
红双等人不敢搭腔,苏氏不过过过嘴瘾。
如今大房与宁远侯府的这桩婚事提前, 她们二房愈发难出头了,苏氏走回折清堂的路上面色可谓是冷凝不已。
而此刻的荣禧堂内却是一派喜色。
郑老太太听刘氏身边的白芍来报段氏已离去, 肃正的面容上也显露出几分笑意来。
“先头那苏烟柔屡屡给息哥儿没脸, 如今却又要把婚事提前, 也不知宁远侯府打的是什么主意。”
白芍已退下。
绿珠等几个大丫鬟忙笑道:“咱们世子爷这般品貌、人材,配那侯府小姐也是绰绰有余, 本就是应该的事儿。”
这话可是说在了郑老太太的心坎上,自郑衣息展露出他自己的本事之后, 郑老太太便开始“宠爱”这个孙子。
“宠爱”着“宠爱”着,倒也有了几分真心实意。
等郑衣息将苏烟柔娶进门后,他们郑国公府的威势便要更上一层楼了。
郑老太太心里高兴,却也不免居安思危了起来。
她将绿珠唤到了她身前,敛了笑意问:“如今息哥儿还是那么宠爱那个哑巴?”
绿珠一愣,并不敢欺瞒郑老太太,只如实答道:“瞧着……是比先头还要再宠爱几分。”
郑老太太的脸色愈发难看,她这一拧眉沉思,荣禧堂内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们也都小心翼翼地收了笑影。
漫长的静寂之后。
郑老太太才幽幽的的说了一句:“罢了,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
烟儿这一整日脸颊都好似被火烧过一般霞红不已。
幸而她本就不会说话,也不必从早到晚地与人周旋,心里的那点异常也无人知晓。
当然,要除掉日日与她在一处的圆儿。
白日郑衣息不在府里,圆儿便陪着烟儿用午膳,只吃了几口后便笑着问烟儿:“昨夜里姑娘和世子爷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响?”
烟儿握着筷箸的手一顿,整张脸嫣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一般。
圆儿提起此事,也不是为了要臊一臊烟儿,而是今日在澄苑里伺候的婆子向她提起了此事。
那些婆子们都是些口无遮拦的人,听了这点“墙角”,也不知会在私底下如何编排烟儿。
圆儿明白何为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况且烟儿只是世子爷的通房丫鬟,若是被人议论的太过,只怕是对她不好。
明辉堂的大太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呢。
世子爷即将要成婚,却在房里养了个这么宠爱的丫鬟,将来世子夫人会如何处置烟儿?
圆儿不敢再深想下去。
她也学着那些年长些的婆子们说话,将其中的道理说给烟儿听。
烟儿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这些时日里耽于郑衣息的温柔之中,便把这些道理抛之脑后。
如今圆儿细细地与她分析了一通,她才觉得寒意从心底蔓延了开来。
是了,郑衣息总有一日要迎娶正妻进门,若是那些婆子们传着她“饱受宠爱”的风言风语,将来她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烟儿心里既惶恐,可忆起昨夜里郑衣息的举措,心里又热切滚烫的吓人。
他……连那样的事都为她做了,可见他心里当真是有她的一席之地。
将来苏烟柔必是不会容她。
郑衣息可是会如他承诺的那般,将自己抬为贵妾,妥善珍视?
烟儿知晓她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一个仰人鼻息的奴婢,若要依仗着主子的“宠爱”过活,等到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只怕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都明白。
可仍是无法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悸动,也总是会存着一份奢望——郑衣息的心里有她,他也不是个薄情寡恩的人。
用过午膳之后,圆儿想回家一趟,烟儿从妆奁盒里拿了好几张银票给她。
圆儿不肯收,烟儿却难得地板了脸,非要让她收下。
郑衣息给的银票数目众多,烟儿平日里根本没有地方使这些银钱,且圆儿家里贫困无比,这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就能解她家的燃眉之急了。
圆儿红着眼接过了那银票,跪在地上给烟儿磕了几个响头,嘴里道:“姑娘大恩大德,圆儿没齿难忘,我那哥哥在外院当马夫,姑娘若要买些什么东西,大可让他跑一趟就是了。”
烟儿忙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嘴边笑了笑,又拿起了罗汉榻上的对襟长衫,一针一线地替郑衣息缝了起来。
晚膳前夕,夕阳西斜,金澄澄的晖光洒进了澄苑之中。
烟儿绣累了长衫,便起身走往了书房,预备练上几个字。
书房内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在。
她研磨、铺好纸后,便凝神写起了字。写着写着忽而忆起早先郑衣息教她写字时的蛮横,与如今的温柔模样好似有天壤之别。
她顿了笔,瞧了眼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心里颇为遗憾。
好久没练字,这字果然又见不得了。
这等思绪一冒出来,烟儿忽而又忆起了郑衣息如今不再敦促着她练字一事,心间不免生出几分怅然。
必是她的字一直没有进益,所以郑衣息也不愿再教自己了。
烟儿练着练着便忘了时辰,偏头朝着支摘窗望了一眼后,便见天色已完全昏暗了下来。
往常这个时候,郑衣息早已回府了,今日却是不见踪影。
烟儿已习惯了与郑衣息一起用晚膳,当即便搁下了羊毫,走到了书房外去瞧郑衣息的踪影。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非但是不见郑衣息的声音,连双喜的影子也没瞧见。
好不容易等来了无双,烟儿便迎上前去问了一声郑衣息的行踪,无双却苦着脸说:“爷去了宁远侯府,被侯爷拉着喝酒,如今还不得归呢。”
烟儿一愣,好半晌才挪步去了小厨房,用桂花为饮做了一碗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