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萧冠泓拿信的手微不可察的一抖,眼帘微垂,不言不语,屋中一片静谥,良久,他沙哑地道:“你马上去将雪玉丸送过去给她,不行,她一定不会服用……你交给阿旺,让他想办法给她服下,留下在秦家的侍卫保护她,其它的等回了车遇再做计较。”
  只怕她如今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是他了,希望她能听阿旺的话服下雪玉丸,这样他就不必忧心如焚的担忧她的内伤了。雪玉丸极为珍稀,乃是疗伤圣品,皇宫中也不过有得几枚,早年父皇都赏赐给他了,幸好他一直未曾动用,这时倒可以派上用场了。
  “是!”远山迅速的闪身出去。
  远山一走,萧冠泓便仰面倒在枕上,把信纸覆盖在脸上,如死去般一动不动。他就要离开西呈了,真的一语成谶!拿话吓唬若樱时绝没想到自己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
  若樱一打坐,便花了许多时候,醒来时感觉胸口的痛意消除不少,伤势也轻了许多,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手中的木牌和红玉的确有疗伤的作用。
  阿旺一直在院墙上密切的注意四周,为她护法。此时见她出来,便跳下院墙,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瓶递给她:“雪玉丸,服下。”
  “哪来的?”若樱错愕得盯着他,雪玉丸就是连师傅都极为推崇的疗伤圣品,寻常人哪得以一见,阿旺上哪弄到的?
  阿旺不多言,只怕瓶子塞到她手中:“别浪费了,快服下,你正需要。”
  若樱轻抚着手中的瓶子,突然明了几分。定是她打坐时萧冠泓派人送来的,心中顿时又涌上了那股无法言喻的复杂感受,令她百味陈杂。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离开
  她黯然沉默片刻,低声道:“阿旺,师傅一直杳无音讯,我们别等了,离开这里吧!”
  阿旺高大的身子轻轻一动,无比轻松地跃上院墙,道:“好!”
  她走回房间,默立片刻,还是打开瓶子,里面有三枚雪玉丸,清香扑鼻,晶莹碧绿,手指轻轻有些颤抖的倒出一枚咽了下去,把另两枚和小瓶妥善藏好。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秦若柔尖锐而扬高的声音:“死阿旺,你要是再敢拦本小姐,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阿旺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二小姐可以进去了。”
  此时日头的大半个身子已坠入了地平线,若樱款款步出了内室,冷凝着雪白的小脸,站在被最后一点夕照笼罩着的院子中央静静等待着。
  不一会,着绯色衣裙的秦若柔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一见若樱那婷婷袅袅的美好身姿,她的眼里不由闪出嫉恨怨恨之色,气愤地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看看你养的是个什么仆人,拽得个二五八万的,你到底在屋子里面搞什么鬼?本小姐来了无数次,他不但不放我进去,居然屡次都点我的穴道。”
  若樱还未来得及回答,秦若柔突然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放声大叫道:“你……你不会是不守妇道,在屋子中藏了男人吧?”
  若樱被她的大叫声吵得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淡然地道:“你究竟有何事?不会是专程来我这里鬼喊鬼叫的吧?”
  “你才鬼喊鬼叫呢?我只是有事要问你。”秦若柔白了若樱一眼,但很快她就柳眉一竖,眼里的嫉恨怨毒之色更浓,气冲冲地道:“你跟辰哥哥是不是真的再无瓜葛了?”
  若樱轻描淡写的道:“这关你什么事?”
  秦若柔气急,目光放肆的望着她道:“当然关我的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辰哥哥,不要说你不知道?若不是你挡在我们中间,或许我早嫁给他了。”
  若樱不知她打哪来的这么大的自信,遂笑着睨了她一眼,闲闲地道:“你的愿望很美好,祝你早日成功。”
  秦若柔娇艳可人的脸上霎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咯咯!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不过成功与否还得看你,说不得到时还得谢谢你的帮忙。”
  若樱故作愕然:“我?我能帮你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不过你若是求求我,看在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份上,我或许会先告诉你。”秦若柔越发得意,笑得有如春风中摇曳的桃花。
  “你确定我们是做姐妹而不是做仇人?”若樱不以为然的笑笑。
  秦若柔的笑容戛然而止,恼怒地道:“你当然不配和我做姐妹,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还信以为真啦?”
  “正好,我也觉得你不配,咱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若樱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你!你说谁不配?”秦若柔看到若樱美丽的脸上那抹淡淡的嘲弄,更是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你才不配,你不过是爹爹不知从哪捡……”
  “大姐,二姐,你们在聊些什么?”突如其来的一道柔弱而娇怯声音打断秦若柔的话。随着这道声音,永远打扮的像小仙女的秦若宁走了进来,她冷漠地看着秦若柔道:“二姐,教规矩的嬷嬷都说过多次了,要你戒骄戒躁,谨言慎行。”
  秦若柔听到妹妹略有指责的话,脸色大变,羞怒交加:“要你管,到底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姐姐?”
  秦若宁并不理会她二姐,而是把小脸转向若樱,带着点怯怯的笑容,蹲身行了个礼道:“大姐,小妹是有一事来请大姐帮忙的。”
  若樱眼内狐疑的光芒一闪,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看向秦若宁。
  秦若宁见若樱在打量她,便把小脸微微收拢,下巴就变得更尖了,显出一双眼睛更大,很无辜也很纯真的模样,加上一身浅紫色的衣裙,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若樱总觉得秦若宁这模样有几份眼熟,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些姑且丢开不说,只是秦若宁这一团和气不知是什么意思?
  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些画面。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碗被秦若宁一掌拍到地下。
  “小妹,你……”她因为被罚跪,已经两天没吃饭,早饿得前胸贴后胸了,好不容易仆人送来一碗饭菜,一口未尝却被打翻在地,她看着撒在地上的饭菜直吞口水,恨不得用手抓起来往口中送。
  秦若柔穿着精致华丽的轻裘,抬高下巴看着她,刁蛮地道:“蠢货,不给你吃,娘说今天还要罚你饿肚子!”
  “二妹,我已经跪了两天了,两天没吃……”
  “谁是你妹妹!不要脸。”秦若宁见到她一脸惋惜,怔怔望着地上的饭菜,突然狠狠的一脚踢到她身上,把饿得头晕眼花的她踢翻在地,然后伸出穿着雪白锦靴的脚把地上的饭菜踢得四处乱飞,嘴里大声叫道:“讨厌鬼,讨厌鬼,让你吃,就该饿死你……”
  她伏在冰冷肮脏的地上,狼狈不堪,却不知自己为何这么神憎鬼嫌……
  倘若她不了解秦若柔还好说,可这个小姐从小到大,分明在砸自己的屋子,向自己丢泥巴砖头,把自己的饭碗打破,大冬用冷水浇湿自己的铺睡,并泼在自己身上……只要是能折磨自己,使自己不好过的事她做的比秦若柔还起劲,还欢快,此时却一副粉饰太平的模样?
  “大姐?”不容她多想,秦若宁又甜美的叫了一声。
  秦若柔心中颇不是滋味,以前这妹妹是她的跟屁虫,此时却向若樱示好,遂撇了撇嘴,口气酸溜溜地道:“你喊大姐,人家就当你是姐妹吗?少丢人现眼了。”
  若樱不着痕迹的敛下眼里的光芒,对着秦若宁微微一笑:“不知有什么帮得上你?”
  秦若宁也极为淑女的一笑,笑不露齿:“是这样的大姐,小妹院子里有棵树,如今是越长越大了,很不讨人喜欢,小妹早就想把它弄出院子,听说阿旺力气大,大姐这院子里碍眼的大树都是阿旺拔走的,便想向大姐借阿旺一用。”
  像是怕若樱拒绝,她又羞涩地笑笑:“我知阿旺要替大姐守院子,只借一会儿,大姐不会拒绝小妹吧?”
  拔树?若樱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笑意盈盈地道:“此许小事,吩咐阿旺去做就行了,只是现在天马上就黑了,别让阿旺拔错,把你喜欢的拔掉就不妙了。”
  “谢过大姐。”秦若宁高兴的转身就走,犹如一只紫色的蝴蝶,末了又回首对秦若柔道:“二姐,娘正在找你呢,好像有要紧事,不定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你快去吧!”
  秦若柔瞪了她一眼,很不耐烦的道:“知道啦,你快带阿旺去做事。”
  阿旺随秦若宁走了,秦若柔不做声,若樱也懒得说话,压抑的气氛,周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须臾,夜色渐渐的笼罩住樱院,可并没有丫鬟和仆妇来起夜灯。
  秦若柔一反常态的沉默,似乎在耐心的等着什么。
  而若樱却是双手负在腰后,微微抬高下巴,阖着双目沉思着,这两姐妹是何意?为何还把阿旺弄走?秦若柔竟然变了性子,不吵不闹也不离开?
  骤然,一阵杂乱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向樱院逼近,若樱的双眸倏地睁开,黝黑的眸底射出了清冷的光芒,如两颗黑亮的星子在暗夜中寒光闪闪。
  秦若柔一直在暗中觑着若樱,此时见她眸子乍开,心虚得急忙转开眼睛,不自然的用帕子抹了抹鼻尖的上的汗水,尽管是秋天,她却紧张的手心出汗。
  隔了一会儿,樱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轰然倒在地上,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手持着火把自门外飞快冲了进来,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这些人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高举的火把顿时将整个院子映照得分外明亮,犹如白昼。若樱面无表情的望着为首的几人,一言不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秦若柔满面红光,心中暗喜不已,连忙挺直胸膛,过了今晚她就是碧月山庄的大小姐了,再也没有个美貌无匹的假大姐将她压的头都抬不起来了,辰哥哥也不怕被她抢走了,且这个假大姐还会为她带来无比的财势和显赫的名声。哈哈,想想都忍不住得意。
  秦守英今日打扮的分外出挑,锦衣华服,披一袭黑披风,灰白的头发梳的油光水滑,在火把的照耀下白光闪烁。左右一字排开的是蒋拳,洪虎和何胜风。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若樱,许多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惊艳之色,蒋拳等人当即便发出了赞叹声:“想不到秦兄家里倒藏着一个绝世尤物,美,真美!”
  “素衣淡裙出若幽兰,脸似新月,眸如秋水,貌似天仙,秀掩古今,唉,可惜……可惜红颜薄命!”
  秦守英见若樱面无害怕之色,反而神态从容的看着他们,那美眸中锐气横生的眼神似能刺透人心,他略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对站在若樱身旁,一脸妒忌怨恨的秦若柔道:“若柔,把你大姐绑起来。”
  秦若柔正对那些人盛赞若樱而气的要死,枉她称这些人为叔叔伯伯,都不曾这样称赞过自己,对若樱早想除之而后快了,此时闻言不禁喜形于色,脸上全是得意的神情,对着秦守英不满地道:“爹爹此话差矣,她是我哪门子的大姐,不过是个捡来的贱种,占了秦家大小姐的名头,压在女儿头上十来年,女儿早受够这闲气了。”
  旋即侧头对着若樱皮笑肉不笑的道:“若樱,这下你知道了吧?其实你根本不是我爹娘亲生的,我才是真正的秦家大小姐,所以奉劝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若樱清冷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哦,原来我不是亲生的啊!不过这又怎样?有本事你就来绑,可我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要逞强的好。”
  秦若柔脸色的笑意立刻不见了,变成了恼羞成怒,想到若樱的身手比自己好,有些胆怯,还真打算后退,但她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今晚这么多高手在这里,阿旺也被抓住了,你连个帮手都没有,能奈何得了我?”
  阿旺也被抓?不知究竟怎样了?他们有没有把他怎么样?若樱心中甚为阿旺担心,但她面上波澜不惊,也不看秦若柔小人得志的嘴脸,只是睨着秦守英道:“试问,我犯了何罪?居然弄这大阵仗绑我?”
  秦守英与蒋拳几人相视几眼,不但不回答若樱的话,反而把手一扬,对身后的那些人大喝一声:“给我活捉此女,每人赏纹银一百两。”
  “好!”他们身后众人听后齐声叫好,有三十几人抽出刀剑,直奔若樱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从墙头闪电般的跃下四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黑巾蒙面,手握宝剑,不声不响的挡在若樱前面截住那群人厮杀起来。
  若樱不由得一愣,院子中的其他人也被这凭空冒出的几个人黑衣弄的一呆,且这四个黑衣人武功高强,那三十几个人本就是乌合之众,猝不及防之下被这四个人攻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
  秦守英几个很快反应过来,皆是脸色一阴,向自己身后站着的心腹之人一挥手,示意攻击,自己也抽出刀剑跃出,全向若樱攻来。
  就在这时,站在若樱身边的秦若柔也动了,她袖中倏地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反手就向若樱刺来。
  若樱黛眉微挑,冷冷睇着秦若柔,身形未动,仅是素手一扬。
  “啊!”秦若柔惊觉得有一股冷厉的气息从若樱身上散发出来,像利剑的锋芒,刮得她的手腕生疼,不由自主的扔掉了匕首。
  而此时秦守英和蒋拳等人的兵器也向若樱砍来。
  “哼!”若樱眯起双眼冷哼一声,脸上全是冷漠,纤细柔美的身影不退反进,劈手夺过一把长砍刀,抡起长砍刀“唰”地一声横砍过去,月色一样匹练的刀光所过之处,无人敢挡,躲避不及便是鲜血飞溅,哀嚎惨烈。
  “啊!好快……”
  “唉哟!娘啊,我的手……”
  这是若樱第一次大开杀戒,且出手狠辣无情,她极度不适应这种恐怖的血腥味,甚至想呕吐和蒙上眼睛不却看,而且因内伤未愈,她每每用力过猛,胸口便如针扎一般刺的疼痛。
  可这时候由不得她心软,也由不得她有一丝软弱退却,秦守英和那些人贪婪的目光让她明白,这些人抓住她,还不知要怎么折磨她?是个男子最多会失掉一条命,可她是女子,被剥皮抽筋倒也罢了,就怕……
  所以她一出手就是杀招,浑身煞气逼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之!
  众人都不会以为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美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包括秦守英父女,他们先头是知道若樱身手不凡,不然也不会弄这多帮手来抓她,可毕竟没有真正领教过。
  但见她轻盈的身影不住翻飞跳跃,衣袂飘飘如仙女下凡一样,一把平平无奇的长砍刀在她手中刀光暴涨,煞气横生,心随意动,白光席卷而出,砍得众人是人仰马翻,断肢乱飞,鲜血淋漓,不禁都有些心惊胆寒。
  而这时,那四个黑衣人分了两个了出来,他们只攻不防、以玉石俱焚的打法杀进战圈,护在若樱的前后,这下三个人更是如鱼得水,杀得秦守英等人溃不成军,狼狈不堪,眼看就要落败。
  “住手,若樱,你不管阿旺了吗?”突然,秦枫在院子门外大吼一声。
  若樱的动作微微一顿,睫毛轻颤,依旧唰地一刀劈开前面攻来的几个人,漂亮的眸子莹光闪闪,似并未听到秦枫的话。
  “你再不住手,我就砍掉阿旺的手。”秦枫脸上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喊得更大声了。
  若樱心下一抖,终是不忍,立刻对秦枫扬声喊道:“不可。”
  接着对身边的黑衣人低声道:“上屋顶。”言罢她脚低轻点,罗裙一飘,就要掠到屋顶上,在掠上屋顶的一刹那,她的眼角扫到站在一旁的秦若柔。
  几乎是毫不犹豫,她改了方向,纵身跃到秦若柔身边,一把挟住她,声音清脆地道:“秦枫,如果你胆敢伤阿旺一根寒毛,我便立即砍掉秦若柔的腿!”
  “啊!啊!不要……爹!大哥!……”秦若柔吓得瑟瑟发抖,恐慌的惊叫不已。
  秦守英急忙喊了一声:“大家且先住手。”
  两方人马停手,黑衣人训练有术的退后,笔挺的站到若樱身边。
  若樱一手抓紧秦若柔,一手把大砍刀搁在她纤细白嫩的脖颈上,紧紧盯着院子门口的秦枫,冷冷地道:“秦枫,把阿旺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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