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煞 第261节
是养炼,更是洗炼!
洗元炼法。
这世上再如何精炼的妙法,也比不过自然之象之中那承载着万物的无垠大地,不论是如何驳杂的诸炁沉积在大地之中,历经长久岁月光阴的养炼,都可以将之凝练成菁英,凝练成无上矿藏!
而待得诸气尽去之后,原地里回看去时,昔日的诸般驳杂荡然无存,唯净土而已!
这是昔日神宵宗范老意欲谋害自己时,所收获的机缘。
但这部功诀本身,却是那个真切的,楚维阳未曾逢面过的毒道散修张有观,为之奔波了半生的无上功诀!
虽然说,并非是范老所言说的那样,只修持了这部功诀之后,便可以将毒道法门推延至混朦五色,晦暗难明的无上义理。
那绝非是筑基境界的修士能够做到的事情!
大凡境界,皆有极限在。
但是长久的洗元炼法之后,确实会通过土相毒煞法力这般兼具着驳杂与精纯的浑厚之相,长久的教楚维阳的毒煞法力处于精纯的地步。
日后倘若是楚维阳一步步的在毒煞之道上有所进益,来日真正要叩开晦暗难明之无上义理门扉的时候,这部功诀,便会是楚维阳洞开门扉的钥匙!
霎时间,原本五行生息间的汹涌,在脾脏宫内戛然而止。
但这样的厚重本身,却并非是为了阻拦诸炁的运转,更相反,是一种沉淀,是一种进一步累积之后的蓬勃显照!
而养炼在厚土之中,最易生金炁!
这五行的生息本身,便像是一道更甚过一道的浪涌,层叠交织的巨力酝酿在这一处转圜之间,哪怕是厚土的沉积,很快的,却也教那法力的显照愈渐得汹涌。
终于,到了几乎五行轮转的最后一部功诀上面!
《百花祖师元说西圣玉露金风毒煞折花经》的全数文字洞照在心神之上。
只是到了这一步时,功诀的运转,风格便迥然不同起来。
前面四部毒煞功诀,《钓蟾功》、《木巢经》、《云霁经》、《净土经》,其修法之意象,尽都映照在功法本身的义理之中,其象的内里便是其意,遂讲求着五行生息,但是内里自成法统在,浑一可修得,只兼具两三部,不讲求五行圆融,亦可修得。
但是换到这部《折花经》上面来的时候,分明是扎根于肺脏宫的修法,可却仍旧是花象。
甚至楚维阳思量揣度而来,这才是百花楼的修法,昔年症结之所在,诸般皆花象,功诀无有自身圆融之意象,因而,要么独修一经,要么在最一开始便将诸法兼修了,可这需要极高邈的才情,又不是人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思量及此的闪瞬,楚维阳遂也明白过来,缘何昔年时会有百花楼的修士夺走《五脏食气精诀》,一来许是以为盘王宗的香火法统要彻底断绝;二来是因为她们实在需要一部能够统合诸法,降低修门门槛的古经功诀。
这会儿修持之间,到了这一步,已经教楚维阳见得余裕,甚至有着心思一心二用,在修法的同时,思量着百花楼与盘王宗因果的前世今生。
而伴随着这样的念头不断的延宕开来,在楚维阳的肺脏宫内,《折花经》的功诀不断的运转着,源源不断的土相毒煞法力被汲取而来,复经功诀流转,化成金相毒煞法力。
只是一经熔炼之后,那法力未曾直接蔓延向肺脏宫内徜徉而去,反而是在不断的凝练之中,化作了好似是花种一般的法力凝结,继而像是依循着肺脏本身的脉络,进而深深地种进那些脉络相交错的枢纽之中。
进而,像是模拟着某种繁花盛开之后,花丝抽吐,朝着四下里蔓延开来一样,霎时间,那煞白朝着浅金颜色渐变的毒煞花丝,便陡然间在肺脏宫,沿着经络蔓延开来。
更有甚者,像是某种融入,花丝在交织成网络将肺脏“支撑”起来的同时,在融入着肺脏的经络,乃至于,在替代着肺脏的经络!
再内视观照而去的时候,霎时间,那肺脏宫内的丝线灵光,好似是百花交叠一样。
而伴随着这一部《折花经》的修持,楚维阳的毒煞法力也真正的可以运用在呼吸之间,真切的做到了哪怕开口说话,都开始具备销蚀人心神的力量!
而紧接着,再进一步,当金相毒煞法力在交错的百花丝线之中淤积与凝练之后,便像是花瓣上有露水凝结一般,那水滴倏忽间坠落,直直落入命府寒潭之中!
唰——!
切实的,有着海潮汹涌的声音在楚维阳的体内,在五脏脉轮之中生发开来。
玄冥丹鼎的意蕴在这一刻将五炁纷纭融会贯通!
霎时间,不只是偌大道宫之内的元气,乃至于蕴养在楚维阳气海丹田之内的元炁法力也被疯狂的汲取而去。
错非是二十四剑印镇坐气海丹田,否则只是这样的抽取,恐怕便要教气海丹田枯竭!
而也正瞧见楚维阳此时的浩大动静,原地里,却是青荷一翻手腕,捏着一枚玉符,当空朝着那须弥之力刷落而去。
登时间,伴随着须弥之力兜转,一股楚维阳极尽熟悉的五色灵光长河,倏忽间显照在了道宫内。
这是早先时,刘玄甫自毁宝器之后显照出来的本源,后来伴随着五行世界的崩溃,楚维阳以为这些菁华已经尽数溃散在了天地之间。
如今才来,楚维阳方才明白,早在那时,这一切馈赠,便已经被这师徒俩累积下来了。
而瞧见楚维阳睁眼看来,原地里,青荷像是撒娇一样的开口央求道。
“主人,您如今也五行圆融,道法相谐了,总有余裕照顾照顾我这个可怜的苦命奴婢了罢?奴儿也不求甚么别的,只求主人怜惜,赐我晋入筑基境界的仙缘……”
……
九天日月开黄道,十洞烟霞接紫清。
为问蟠桃当熟未,人间春草几枯荣。
第325章 蕊宫阆苑听帝乐(上)
当师雨亭从木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所看到的,便是这样空旷而无人的偌大道宫。
这俩人去哪儿了?
可是这道宫又并无偏殿,连带着紧紧封存着门扉与窗棂的须弥之力却未曾见得被人引动。
但是很快,师雨亭的目光便落到了那另一旁的木屏风后面去。
越来越多的细节正印证着师雨亭心中的所想。
仰头看去时,是被须弥之力托举着的,悬照在道宫穹顶处的五色天河。
此时间,伴随着某种强大的牵引力量,这五色天河正以十分汹涌的速度,朝着那道木屏风的后面,疯狂的回旋和灌涌而去。
乍看去时,好似是天河决了堤。
每一息间,都能够看到那五色天河之中丝丝缕缕的增减。
切莫要小觑这般的增减变化,要知道,这是五件无上宝材,被更高邈境界的五行宗修士以极度曼妙的道法相谐一般熔炼于一炉,而彼时刘玄甫自毁宝鼎,是在以这样的底蕴显照五行世界,与楚维阳相抗衡。
甚至最后压垮刘玄甫的,不只是显照着另一方世界的楚维阳,更是那逐渐失控的五行世界。
刘玄甫甚至都无法做到对其的掌控,楚维阳好些,能够做到掌控,但也清楚这内里蕴藏的力量无法彻底受到拘束,因之化作五色天河散去。
直至此刻,当五色天河显照出来的时候,便已经不再只是纯粹的无上宝材熔炼成的底蕴,更是这样的底蕴化作菁华展露在天地,复又吞纳着四面八方的丰沛灵光与汹涌元气,因而化作的悬世天河!
涉及到了自然之象,那么天河之中,即便只是丝丝缕缕的灵光,对于寻常修士而言,都足以看成磅礴!
只这样的五行之气的灌涌,被吞纳,被熔炼,便足以说明,那隐没在屏风后面的人,那楚维阳正在处于一种甚么样的状态,甚至是那青荷此时间处于一种甚么样的状态。
而原本的时候,这各自的屏风后面,尽都是被须弥之力紧紧地缠裹起来,虽然这须弥之力源自于百界云舫的隔空映照,但是师雨亭给予了青荷属于她那一面屏风后面,部分须弥之力的权柄。
原本遮罩之间,堪称是密不透风。
事实上,饶是如今因着青荷沉浸在了晋升筑基境界的过程之中,对于须弥之力的掌控显得颇有限了些,那须弥之力化作了雾霭,仍旧显得厚重且绵密。
只是,终归还有着五色天河的斑斓灵光在不断的朝着屏风的后面灌涌而去,因而,霎时间在斑斓灵光的映照下,是一道磅礴的人形阴影,映照在了木屏风和厚重的须弥雾霭上面,勾勒出了朦胧模糊,但又几如庞然大物一样的轮廓。
那磅礴身形的轮廓变化并不明显,而且往往也只是身形、臂膀、腰肢的不断细微变化,而更多的时候,这是这道朦胧的身形,在不断接连垂落的五行灵光的映照下,因着光源的变化,而映照在木屏风上面,明灭不定之间,愈见得起起伏伏。
只这般看着,师雨亭便忽地长久的出神。
她像是隔着那屏风与厚重的帷幕,欣赏到了极为旷古的舞蹈,那是最为野蛮的原始大地上的古老先民,在山洞石窟,在篝火土台,在一切蛮荒而尊贵的舞台上,他们展露着古铜色的皮肤,沾染着兽皮与羽毛,鼓动着遒劲的筋肉,以最原始、最野蛮却也最具有攻击的动作,向天地展露着他们的力量!
浑如巫觋在焰火前的翩翩起舞。
分明师雨亭才是那个真正喜欢着舞蹈,并且长久地沉浸在舞蹈之中的人,可是在这一刻,无端的,她竟像是被这样原始而旷古的舞蹈所震惊了一般。
无端的,有着仰慕,有着羡慕,乃至于有着想要为之而顶礼膜拜的冲动,尽数从心神之中生发出来。
分明刚刚才换好的衣裳,可这会儿,师雨亭只觉得有香汗将之打湿,愈见得心绪难以平静,乃至于此刻分明未曾见得剑气显照与兜转,师雨亭的身形,却不自觉的拧动与颤抖着。
而也正此时,忽地,青荷的声音传入师雨亭的耳中,切实的将师雨亭从对于那巫觋一般舞蹈动作的沉浸之中惊醒过来。
再看去时,原是竟不知何时,许是因着对于舞蹈的向往,她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面木屏风的边沿处。
仰头看去时,那被五色灵光不断映照在木屏风上的磅礴之象的阴影轮廓,已经将她丰腴的身形尽数包裹在了其中。
她的面前就是那厚重的须弥之力凝聚成的雾霭。
她许是只消探一探头,便可以将那朦胧模糊的声音洞见的真切与清晰起来;又许是知晓一扬手……
可是在青荷那魔音灌耳的心神侵扰之中,莫说是扬手,师雨亭甚至连着探头的勇气都奉欠。
作为一个能够将青荷会的百花楼妙法,用的几乎融入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的人,师雨亭自然明白,这一切的迹象所印证下,那屏风后面的参合三元之修持。
而且,许是因为楚维阳和青荷尽都修持着《五脏食气精诀》的缘故,又因为有着楚维阳这位盘王宗的根苗在,如此交织与共鸣之间,似乎已经不仅仅是三元间气机流转那么纯粹的变化了,内里更掺杂上了关乎于因果、运数这些无形而缥缈的东西。
那些说法虚浮而缥缈,但却像是锦上添花一般,教师雨亭印证而言,这参合三元的过程之中,她所能窥见的那些细节,竟然远比古籍上先贤所记载的更甚。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百花楼的先贤惯常喜欢在古籍上面那些无关紧要的记载上留下谬误来坑害后辈。
一念及此的闪瞬间,师雨亭屏气凝神,便要沉沉地吸上一口气,然后定下心神来,赶忙离开这里。
没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一回带着青荷出来,不论是法门、赠礼还是这一遭,本都是早早料定的事情了,修行人,便该七情消减,勘破诸般外象,洞见长生修持的根髓,余者尽是纷扰而已……
师雨亭不断的在心中反复的告诫着自己。
可是无端的,她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挪却也挪不动地方。
紧接着,当师雨亭真个沉沉地吸上来那一口气的时候,竟教她嗅到了那浓烈的几乎让人眩晕的馥郁花香。
师雨亭赶忙背过身去,可又下意识的偏头,那清澈眼眸的余光,却正瞧见青荷掀开了须弥之力化作的厚重帷幕,然后一手抚在木屏风的边沿,一手握着白玉笛便朝着师雨亭这里递过来。
开口时,一边是魔音灌耳,一边是青荷那原本清脆的声音反而因着悸动变得沙哑起来。
“哈!雨亭妹妹?”
霎时间,羞恼的师雨亭似是准备转回身去勃然大怒,可赶忙又气息一顿,复转回了身躯。
“你——!”
只是不等师雨亭这里说罢甚么,青荷一伸手,便将白玉笛拍进了师雨亭的怀中。
“快拿好罢!一起排练这么久的时间了,师尊,《白玉笛曲》总该是记得的罢?这回便劳烦师尊了。”
师雨亭下意识的接过了白玉笛,可一脸惊诧间像是失了全数的思绪。
“我——”
“哈!师尊,徒儿早便说过,这乐道才是真真辅道之妙法!一边是你家公子,一边是你家弟子,这事儿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