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好村光[种田] 第56节
事涉儿子前程,她着实不敢硬杠,灰溜溜抱着陈家宝返回石桥村,一边自己小心照料,一边撵鸭似的赶六个儿子帮忙,硬是眼睁睁看着田里棒子苗从刚露头长到一人多高,家家户户摩拳擦掌地准备掰棒子,没好生歇过一口气。
不但衣裳肥了腰带长了,仅剩的几十根黑发齐齐转白,连眼角跟嘴角都耷拉得厉害,乍看好像老了十几岁。
“哎哟乖孙,你可真是奶奶的讨债鬼啊!”陈老太太对着镜子伤感不已,好半晌才打叠起精神,抱着陈家宝去找马秀兰。
她风光半辈子,并非没脑子的人,最近一边着急上火一边在心里反复思量,还真找出了别着劲儿的地方——
孙梅芝不肯离婚。
要是孙梅芝像上次那样,不用敲打就闹着要离,她怎么能落到这步?早把王佳佳攥手心摆置了。
至于孙梅芝为啥不离婚,那是因为姜冬月劝的。她得叫老黑妈管管自己儿媳,别成天搅和别人家事儿!
马秀兰和陈老太太平时来往不多,但同在石桥村几十年,又上了年纪,说起儿媳妇坏话那是相见恨晚,越说越投机。
马秀兰眼泪汪汪的:“嗨呀,我这个人老实嘴笨,一天天有苦说不出呀!我家大儿媳妇,也不知道吃了哪座山头的马蜂窝,嘴甜心苦,blabla……”
陈老太太连声附和:“可不是嘛,魏村就没一个好姑娘,我家那个更可恨……”
俩人说得热火朝天,陈老太太趁热打铁,让马秀兰去劝姜冬月,“儿子是娘心头肉,偏偏梅芝狠心不挪窝,真是作孽啊。其实我这心里也心疼梅芝,爱军不争气,她死乞白赖地耗着也没啥过头儿,老黑媳妇要能劝梅芝想开点儿,我当婶子的头一个不亏负她。”
马秀兰打个嗝卡住了:“……”
要是去年听见陈老太太这么说,她绝对满口答应,再借机把姜冬月臭骂一顿。但今年……今年唐霞真的生了个闺女!
四次b超,次次都是男娃,一朝落草竟变成了女娃,尤其那泛着绿光的金元宝还是姜冬月亲手折的,马秀兰想起来就发憷,已经俩月没登大儿子家门了。
“秀兰,你尽管递个话,老姐姐也亏不了你。”陈老太太怕马秀兰不尽心,拍拍怀里熟睡的陈家宝,压低声音道,“我听爱党说,咱村村委会要多进几个人,小贵子就挺好,机灵能办事。底下的孩子们长大了,还能搭伙上学呢。”
一听这话,马秀兰笑呵呵地道:“嗨呀,我家旭阳和阳阳都能干活了,素云你得辛苦多熬几年呢。”
说着吆喝俩孙子去地里摘菜,顺便将陈老太太打发走,转过脸立刻翻个大白眼。
她两个孙子都是根正苗红自家生的,出门要饭也不能跟姓陈的野种作伴,呸!
……
这边陈老太太等了几天没动静,干脆亲自去找姜冬月,话里话外指责她多管闲事。
姜冬月停下手上的活儿,客客气气把陈老太太噎回去了:“婶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不能光为老陈家着想,也得为自己着想啊。” “都说养儿防老,实际上老了都是儿媳妇照顾,要不怎么说‘三十年看婆,三十年看媳’呢?你从外面抱个男孩给爱军,亚楠她们几个没生儿子的,谁看见心里都得一哆嗦。要是再逼梅芝离婚,以后老了指望哪个儿媳妇孝顺呀?”
“……”
陈老太太愣住了,半晌一边嘟囔“我六个儿子,说啥也饿不死”,一边忧虑重重地抱着陈家宝走了。
姜冬月送陈老太太出门,回屋里继续裁衣裳。
她今年坚持赶集出摊儿,终于混了个脸熟,慢慢地开始从其他村里接裁缝买卖。先量尺寸、付定金,再约好下个集市交货。
因为样式新鲜且不贪布料,价钱也很公道,找过来的回头客日渐增多,最后核算下来,倒比做成衣卖更划算些。 然而最大的客户仍是孙梅芝。
从端午到现在,她整整给孙梅芝做了薄厚七套衣裳,连陈超丽和陈超红也各做了四套。
用孙梅芝的话说,“我现在过一天少一天,不定哪天就离了,好歹穿漂亮点” ,姜冬月劝过没用,就不再提这茬,只悄悄建议孙梅芝给俩闺女开个户头存点钱。
实话实说,今天要不是看在svp客户份上,她真是懒得跟陈老太太多说半句话。
人老成精,但有的人看开了活成人参精,有的人鬼迷心窍活成搅家精,像陈老太太这种一把年纪见孙子眼开,恨不得二两肉长到脑门上的,简直没眼看。
哕~
* * *
赶在中秋之前,姜冬月加班加点地将所有衣裳做好,就不再接新活儿,而是专心收拾家当,准备掰棒子。
这次仍旧找了姜秋红和高明,两家互相帮忙掰,没几天就将棒子拉回了家。
姜秋红忙里偷闲抱怨道:“成富媳妇看着还行,可惜一直没有好消息,真愁人。”
姜冬月怕她心急找偏方,忙把陈爱军的事儿学一遍,末了道:“儿女都是债,该来自然就来了,姐姐你放宽心,好日子在后头呢。”
姜秋红满脸不屑地道:“他们家那点破事,十里八乡早传遍了。老太太就是猪八戒喝卤水,糊涂蛋办糊涂事,我老年痴呆了也不能像她那样。”
说着又数落姜冬月,“下次老太太再找你,你也甭给她好脸色。你就问问她,北京城金銮殿一张龙椅,她俩孙子够分不?”
姜冬月“哈哈”笑起来:“好,我就这么问!”
第71章 烤红薯(补)
每逢农忙时节, 姜冬月就特别舍得在吃食上花钱,今年手头宽裕,开销也随之见长, 四天功夫割回家十斤肉,全用铁锅炖炒了。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提篮鸡蛋也拿出来,中午炖猪肉熬大锅菜,晚上骨头汤煮面条,再配两大盘韭菜炒鸡蛋或豆角炒鸡蛋。虽然样式不多,吃起来格外实惠。
林巧英看着心疼,背过人悄悄数落闺女:“掰个棒子又不是进矿挖煤, 哪用吃这么好?地主老财都没你这样过法儿,忒败家了。”
姜冬月笑道:“没事儿,姐姐跟姐夫都是自家人, 披头汗流地过来窜忙掰棒子, 吃点好的算什么?老黑在高家屯的时候, 每顿能喝三大碗饭, 不亏。”
“你呀你,光看着伶俐, 净长实惠心眼儿。”林巧英压低声音, “老黑昨天吃完午饭就去镇上买肥料,好半天才回来。到家了也不说话, 一个劲儿蹲那边剥棒子皮,他肯定是心里不痛快啊。”
“……”
姜冬月顿了顿,斟酌着开口,“妈, 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昂。我那个小叔子干活懒散不中用,听说锛棒子时锛到了脚趾头, 老黑就过去看了看,顺道帮忙往房顶扛布袋。”
“他一片好心好意,我婆婆还不领情,话里话外嫌他今年没搭伙,气得老黑喝碗水就走了,连个苹果梨都没混上。这事儿他嫌丢脸不让我说,妈你就当不知道吧。”
林巧英叹气道:“唉,你婆婆小肚鸡肠又刻薄,幸亏老黑没随她那副脾性。”
既然知道了唐墨的“秘密”,林巧英再看这个女婿,就多了两分疼惜,不但让姜冬月多蒸菜包子和馒头,回魏村之前还特意做了一盆茶叶蛋。
“老黑那家板厂太忙,砂光干起来没日没夜的,每天吃俩鸡蛋补补。”
姜冬月打趣道:“行,保证饿不着他,养养膘正好过年出栏。”
她其实很想留亲妈多住几天,但家里地方太小,只有一张床能睡人,所以每次林巧英过来,唐墨就得另寻地方,或去房顶铺凉席,或在西屋守着瓮缸垫几块砖和木板,哪样也不舒坦。
往三轮车里放了半袋苹果、一块腌好的咸肉和二十六个馒头菜包,姜冬月便蹬着车慢悠悠将林巧英送回老房子,叮嘱道:“妈,肉和包子你尽快吃,别放坏了。过阵子地里活儿忙完,我带着笑笑、笑安给你送新棒子面。”
林巧英:“知道啦,你赶紧回去看孩子吧,省得笑安醒了找你。”
“好~”姜冬月应了声,沿小路返回石桥村,想想又在小卖铺买了几块糖。
她生长在乡下,吃够了重男轻女的苦,当年生下唐笑笑,就暗自发誓不让闺女走自己的老路,说什么也得念书考高中,学一门能傍身的本事。
可惜从前日子过得太艰难,唐笑笑早早便开始做家务,刷锅洗碗涮衣裳、拔草除地掰棒子,瘦瘦小小的姑娘啥都能干。
唐笑安也没享福,刚会走就知道推着笤帚来回扫地,每天傍晚拿着火钩子去鸡窝掏蛋。长到六、七岁,已经能独自在家烧火做饭,并天天把水瓮压满了。
如今唐墨平安无恙,家里条件眼看着慢慢好起来,姜冬月自然舍不得再让一双儿女吃苦,但又怕孩子养娇惯了不成器,仍旧让唐笑笑干一些擦桌子、喂鸡之类的的轻便活儿,并趁秋收给她派了任务:每天剥两百个棒子,再把棒子皮扔到河边。
至于唐笑安,姜冬月专门用木棍绑着高粱秸,给他做了个儿童笤帚,先让他每天玩耍时扫扫床,以后长大了直接扫屋地和院子。
唐笑笑非常震惊:“我两岁时也这样干活吗?”
姜冬月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没有,你五岁才开始扫地。但笑安是男孩,得提早培养,将来就不会像你二叔那样。”
“哦哦哦~”唐笑笑立刻恍然大悟,捂住嘴巴向姜冬月保证,“我不会告诉我爹的。”
今天出门前,俩孩子一个写作业一个睡觉,不知道现在咋样了……姜冬月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就见唐笑笑坐在板凳上,右手边堆着散乱的棒子皮,左手边扔着几十个黄澄澄的棒子,干得有模有样。
唐笑安则在棒子堆上面爬来爬去,发现皮薄的棒子就用力抱住,艰难地滚着送给唐笑笑,“姐姐!它!”
秋天掰棒子要赶农时,但并非所有棒子都长得恰到好处。有些不够熟,外皮又厚又青,有些熟过了,彻底打蔫儿掰不断,这种情况就需要剥两层皮再往下掰。
唐笑笑就是瞅准了空子,剥棒子时专门捡那些皮薄的,用不了多久便能凑够两百个。
这会儿她站起来,接过唐笑安辛苦运来的棒子,三下五除二剥好,又指挥他去找下一个,“那边,对,就是那边,弟弟你真棒!”
唐笑安完全没发现姐姐给他指了个最远的方向,掉过头乐颠颠地继续“翻山越岭”,偶尔发现夹杂在棒子里的蟋蟀和蚂蚱,甭管抓住抓不住,都笑得眉眼弯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姜冬月:“……”
必须得承认,她闺女真是有些管理才能在身上,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画小红花让她和笑安搞比赛了……
“咳咳,”姜冬月故意加重脚步,“笑笑,笑安,妈回来啦!”
说着快步上前,抱了抱两个惊喜不已的孩子,将俩人夸了又夸。
唐笑安年幼不知事,骄傲地嘿嘿直乐,小肚皮腆得老高,大有亲爹那股“我是顶梁柱”的气质。唐笑笑就有些害羞了,绞着手指小声道:“妈,我怕弟弟一直哭,才把他抱出来的。”
“笑笑做得很对,你看笑安多高兴啊。”姜冬月边说边将儿子左右脚的鞋换过来,开始计划晚饭,“咱们吃面条好不好?把最后那点肉馅酱成卤,配黄瓜丝吃。”
唐笑笑认真想了想,说道:“妈,我今天要少吃半碗面条。我爹答应了带我去地里烧棒子秸,还要烤红薯呢。”
姜冬月心说唐墨估计是吹大话,不定啥时候才能回来,但唐笑笑对亲爹极有信心,傍晚坚持少吃面条空出肚子,还提前去南棚子里挑了七个长相匀称的红薯,放塑料袋里装好。 “我们大人吃两个,弟弟吃一个,再给他烤几只大蚂蚱。”
唐笑笑兴致勃勃地安排着,唐墨也没让她失望,快七点时丁零当啷地进了门,扒两碗饭就扛着铁锹去地里。
姜冬月迟疑道:“这会儿天太亮,一着火谁都看得见,要不你们晚点去?”
往年掰完棒子,都把锛掉的秸秆扔地里晾晒,赶种地前烧掉。但今年乡里下了通知,不让烧棒秸,陈爱党提前多半个月就带着大队干部们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打招呼,要求把棒秸放到路边或地头。
就连井台附近和东西两座桥头,也拉了红底黄字的横幅,“禁止焚烧秸秆,违者罚款五千”,看起来阵仗挺大。
村里人当然有意见,一来倒腾棒秸费劲,二来少了草木灰做肥料,所以时常有人夜里偷偷烧,隔老远就能看到火光。
但人家跑得快,不怕被村干部逮住,像唐墨这样明晃晃的,不是擎等着挨批评吗?
“嘿,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傻?”唐墨将火柴揣进兜里,一手拎铁锹一手拉唐笑笑,“我就给闺女刨个小坑烤红薯,棒秸收拾到路边,爱党看见了也没意见。”
姜冬月:“行吧,那你悠着点儿,干完活早些回来,笑笑明天还得上学。”
“成,误不了正经事。”
唐墨带着唐笑笑很快来到自家地里,先铲干净一小块儿空地,挖个浅坑放上干草,引燃后将六个红薯埋进去,再盖一层薄薄的土,往上面扔几根干棒秸慢慢烧。
金黄火苗忽闪跳跃,映照着唐笑笑红扑扑的脸颊。她守着火堆问道:“爹,多长时间能烤熟呀?”
唐墨:“等爹把棒秸都挪走,估计就熟了。”
“哇~好长时间啊!”唐笑笑顿时觉得无聊起来,往火堆里扔几根折断的小树枝,就拔了一条长长的狗尾巴草,蹦蹦跳跳地捉蚂蚱和蟋蟀。
秋天水草丰茂,蚂蚱和蟋蟀个头也大。前者能长到巴掌长,后者能长到小孩拇指粗,烤熟后都挺好吃。
因为动作敏捷跳得高,蟋蟀在本地还有个别名,叫做“兔蚱”。小孩们经常逮了玩警察抓小偷游戏,把脑袋光秃秃的叫做“小偷”,脑袋尖尖像帽子的则叫做“警察”。
眼下地里没什么人,蟋蟀鸣叫声听得异常清楚。唐笑笑专门跟在唐墨身后,等他将棒秸打成捆抱走,满地蟋蟀受惊乱蹦的时候,立刻瞄准出击,专捡着大的抓,没多会儿狗尾巴草就沉甸甸地挂满了战利品。
正要换一根继续抓,忽然听到村里喇叭的滋滋声响起,紧接着传来熟悉的喊话声,“歪歪!全体村民注意了啊!乡里通知,今年秋天禁止焚烧秸秆!谁家都不能焚烧棒秸!如果叫下来检查的干部抓住,至少罚款三千!全体村民注意了啊,只要发现地里着火,一律罚款!大家伙儿都注意啊……”
唐笑笑竖起耳朵听了会儿,急忙跑到唐墨身边,小声道:“爹,我们的红薯怎么办?喇叭说要罚款呢。”
唐墨“哈哈”笑起来:“没事儿,就咱这豆大的火,爹一铁锹就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