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67节
于是,当天傍晚时分,安卉就看到了久违的钱大胖。
钱大富走下马车,冲着殡葬铺里的安卉喊道:“大妹子!”
安卉一抬头,然后迅速扭头冲着后院大吼一声:“爹!我哥来了!”
第053章
儿女都是债啊!
来自于安父的真实感受。
不过对比只知道坑爹的亲闺女, 干儿子钱大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闺女只会从他手里坑钱, 而儿子则会捧着孝敬钱来找他。
这一次, 当然也不例外。
就是除了该有的孝敬之外,钱大富还带来了仨孩子。
一溜儿的仨男孩,看着都是又黑又瘦的。最大的看起来应该有差不多十岁了, 同时也是最瘦的,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单纯的瘦还是因为抽条显得更瘦了。另外两个年岁差不多的样子,其中一个还有些眼熟……
“小卉姐姐!”
就在安父琢磨着这个孩子为啥有些眼熟时,那小孩突然发疯一样的冲了过来,一下就抱住了安卉的腿, 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安卉也很懵啊, 不过幸好这孩子喊的是姐姐,万一倒霉娃儿叫了妈, 她找谁说理去啊?
“你是……”安卉认真的打量着这倒霉孩子的眉眼,终于认出了来人, “田牛娃啊?”
“这啥破名字?谁啊?”安父纳了闷了,他是真没认出这小孩是谁。
面对亲爹的疑惑,安卉沉默了片刻,最终说了实话:“他就叫牛娃啊!他奶就是你特别讨厌的那个田大娘。”
田大娘其实姓余,就是那个骚操作不断的余家, 只是同族不同支而已。之所以街坊邻里都习惯了喊她田大娘, 是因为她男人姓田。
被这么一提醒,安父终于想起来了。
其实这也怪不着他,他以前多忙活呢, 为了养家糊口给闺女攒嫁妆,那是什么单子都接的, 一年起码有十个月是在外头奔波的,哪怕回家好了,也不会盯着街坊家的孩子猛看。再说了,小孩子长得多快呢,经常有段日子不见了,再看到就认不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
“我咋记得田大娘的孙子是个小胖墩呢?好几次我都看到他蹲在家门口,双手捧着个大饼子就猛啃,还有几次啃地瓜差点儿把脑袋埋里头。”安父倒是没怀疑安卉认错人了,只是叹气道,“看来这小子是真的遭大罪了。行了,我送你回家去。”
“不!我要跟着小卉姐姐!”
就像安父认不出来田家小子一样,他也同样不认识安父。因此,这小子拒绝得贼利索,连哭都顾不上了,拽着安卉的手不放。
安父很是无奈:“你说你要是当初有这个警觉心该有多好呢?”
田牛娃不稀罕搭理他,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这时,钱大富倒是出面打圆场了:“别提了,都是县太爷乱吓唬人。安大师你是不知道,县太爷觉得除了那些个年岁实在是太小了,还有就是生抢的之外,其他孩子被拐走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所以,他们从被找回来后,就没少被县太爷派人吓唬。我敢保证,这帮小孩崽子算是再也不敢拿陌生人给的吃食了。”
听到这里,田牛娃眼泪都掉下来了,他被迫离开家里人已经很惨了,落到拍花子手里也是吃尽了苦头,尤其他被拐时还是在冬日里呢,挨饿受冻那就是常态。结果好不容易被解救了,县太爷还让人吓唬他们。
他不就是一个没忍住从陌生大婶里拿了一块糖,好家伙,被拽过去训了大半天。那天,忍住了诱惑的小伙伴们都有糖吃,像他这样没忍住的,被罚看着其他人吃糖,吃的还是糖葫芦。
别人吃!他看着!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翻过年已经六岁了的田牛娃,想到这两个多月的遭遇,完全忍不住眼泪,他真的特别想找他娘他奶哭诉委屈。
安卉见状,嫌弃的推开了他:“你别把眼泪鼻涕糊我身上啊!走走,我领你回家去。”
田牛娃明白了,这世上只有他娘和他奶才是纵着他,其他人都太凶了,还嫌弃他!
但眼下他也没旁的法子了,只能委委屈屈的从地上爬起来,蔫头蔫脑的跟在了安卉身后。
安卉走出来一看,奇怪的指了指另外两个孩子:“这俩又是谁?”
钱大富回道:“李家的娃儿,亲兄弟呢,当哥的还记得自家的住处,说得很明白。县太爷让我顺道帮忙把人送来。”
这下,连安父也奇怪上了:“没听说昌平镇还有别家丢孩子呢,李家?哪个李家?还是附近村子庄子里的?”
“嘿嘿……”钱大富笑得一脸油腻,他搓着手卖了个关子,“丁家那孩子,不是安大师你的单子吗?就是那个两岁的男童,被王家二少爷带着人进到家里抢走的那个,听说后来还从桥上给丢到河里去了。这事儿还是我找棒槌帮您打听到的。”
“知道知道,你说下去,别拖泥带水的,比你妹都磨叽!”
一句话下去骂两人,这也算是安父独有的技能了。
好在,钱大富并不介意,反而一脸被承认的自豪表情:“说来也是巧了,我也是听我家下人说的。那个丁家孩子被个老婆子从河里捞起来了,对吧?就是那个老婆子!她有俩孙子,去年夏日里丢了,这不……喏,就是这俩。”
安父都惊呆了。
目瞪口呆的傻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记忆里翻出了当日那事儿,顿时更惊讶了:“可里长说,李阿婆的两个孙子都没了啊!我想想啊,去年入伏那会儿,对对,夏日里,他俩去河边玩水,然后就没了啊!那条河是洛江的支线,里长说俩孩子可能直接被冲到江里去了,连尸首都没找回来……我知道了!”
不等他开口说自己知道了啥,那个大一些的孩子突然开口道:“我游得可好了!我让我弟在岸边等着我,我下水拿网子捞鱼,一下子捞到了两条大鱼,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有人抢走了我弟弟!”
“那你呢?”安父问道。
“我就丢下了网子和大鱼,上去救我弟了!”
安父明白了,这下他是彻底明白了。
这哪里是去上去救弟弟,分明就是上赶着白给的。偏巧,因为这大孩子当初就是下水摸鱼的,估计鞋袜都搁在了岸边,网子应该也没及时拿走,王家的人也不可能给他们善后。最终的结果,就是村里人误会俩孩子都溺水身亡了。
钱大富继续嘿嘿笑着:“安大师啊,闲着也是闲着,陪我一起送孩子回家呗!对了,大妹子啊,你也去送一个,这是积德的好事儿啊!”
安卉看了她爹一样,得了允许后,她就拽着田牛娃往南街那边去了。
送孩子倒是顺利得很,就是安卉也没想到啊,她还能免费看一场打戏。
田牛娃以为,他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简直就是身心受创,毕竟拍花子又不是做善事的,能不饿死他就是看在他能卖钱的份上了,日常挨饿受冻不说,还会因为不听话挨揍。直到如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是一堆,连一双胖爪子,也被冻得像萝卜。反正,怎么凄惨怎么来吧。
都这样了,好不容易回到家里,难道不应该是家里人抱着他心肝宝贝儿的喊吗?难道不应该给他做好吃好喝的吗?难道……
不!
想得美!
其实乍一看到自家孩子,田家上下直接就泪奔了。但很快,家里人就选择了操起身边的各种东西,上来就是顿全武行。
尤其是在田牛娃一不留神脱口而出,自己当初是被拍花子用芝麻糖骗走的时……
安卉都害怕的贴着墙站。
很快,街坊邻里都知道田家大孙子被找回来了,因为这倒霉孩子哭声太大了,边哭边说我再也不敢了,连傅老太都抱着胖孙子过来瞧热闹了。
看到安卉,傅老太高兴的招呼她过来:“咋你也在啊?来看热闹的?”
“跟我爹关系挺好的那个钱胖子,傅奶奶您知道吧?田牛娃就是他送来的,我顺道儿帮着送孩子回家。”
傅老太当然知道钱胖子啊!
“就那个比你这个当亲闺女的都还要孝顺你爹的钱老板啊?我都替他亲爹觉得委屈,估摸着他亲爹还活着的时候,他都没这孝顺劲儿。”吐槽了一句话后,傅老太还是很高兴的,“挺好挺好,孩子找回来就好。”
嫌隙归嫌隙,可别说当街坊的,一家子还有可能拌嘴吵架呢,咋可能因为那点子嫌隙就盼着别人家妻离子散的?
不过,傅老太显然也挺不做人的。
她高声喊道:“田大妹子你也消停一点儿,回头把孩子打坏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自个儿?要我说,你就是太宠孩子了,都这么大了,一天到晚的也没个正经事儿做,就知道吃吃吃,一点子吃的就被人哄走了。你呀,就该给孩子派活儿,管他做得好不好,让他别那么闲!”
田大娘是想怼回去的,可她就算再怎么刻薄嘴臭,也不能当着自家救命恩人的面,骂人家长辈吧?
是了,她又不知道事情原委,只看到自家孙子是被安卉送过来的,这会儿尴尬是尴尬的,但感激之情也是真的。
只这般,她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傅阿姐您说得对!管教孩子这事儿上啊,我还是得跟您讨教!”
既然硬气不起来,那就只能捏着鼻子低头了。
傅老太一脸的和蔼笑容:“这么大的孩子,能干的活儿不少了呢!再不济,你倒是把他送到学堂里去呢!就我家隔壁房东家,不就是教小孩子念书的?对了对了,我可听说了,学问做得好的孩子,回头可以去县城里念书!县太爷给出束脩钱,听说考得好的,每个月能拿五两银子呢!”
这话一出口,整个巷子都炸了。
没听说过啊!
其实这也很正常,安卉以前的那位房东老太太,本身就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跟巷子里其他人家的大娘婶子压根就说不到一块儿去。而这一片,唯一的读书人就是她儿子,她不说,其他人根本就没渠道知道这事儿。
田大娘也惊了:“每个月拿五两银子?”
“那可不!就我家房东那独子,去年乡试没考上的那个。你别看他是没考上举人,可他在咱们县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能耐人了。每个月都能考第一名,第一就是五两银子的奖励,第二第三好像是三两和一两。还有啊,他不用交束脩的,笔墨都是学堂发的,白面馒头每顿都有,管够不花钱!他还会去教一些不如他的人,还能拿一笔束脩钱呢!”
傅老太说得可顺溜了,而且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感,就好像那不是房东的儿子,而是她儿子一样。
这要是搁在平日里,田大娘早就杠她了。可谁让……
瞥了一眼亲亲热热站在傅老太身边的安卉,田大娘生生的忍住了到嘴边的刻薄话,挤出了一个笑容,问道:“咱们家倒是不图钱,要是能不花钱念书就好了。”
“人家要考的,你好歹也要你孙子念几年,对吧?”
“是这个道理。”那她也不敢顶嘴呢。
傅老太看着明明想抬杠又不敢抬杠的田大娘,那叫一个身心舒畅。她一高兴就给出了主意:“人家是五岁开始启蒙的,你家这个六岁了对吧?也不算晚,能学的。启蒙班又不贵,还是在咱们镇上,吃喝住都在家里,中午大不了你给他送个饭。学个两年,有出息了就送去县城里。不是我说啊,你看就算没考上举人,当个秀才每个月不也有好几两银子?这还是人家打算继续往上考,要是不打算考了,可以直接当教书先生的,月银起码有八两银子!”
她没说的是,教书先生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八两银子的工钱,有个大前提,那就是你得是个秀才啊!
就跟安卉上辈子评职称似的,是有严格规定的。
同样都是教书先生,童生和秀才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别的。而秀才里面,也是有各种档次的,当学生要考试,当老师也要的。
可惜,这些事情傅老太并不清楚,甚至连房东老太太都是一知半解的,人家说的是自己儿子,她儿子就是个秀才啊!
因为关键信息缺失,不光田大娘非常心动,其他凑热闹的人家也开始心动了。
这年头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人口众多的,谁家还没个大小子呢?就算暂时不够年龄的,也在心里琢磨开了,毕竟为人父母,哪个还能不盼着自家孩子好呢?
以前是想着供养一个读书人开销太大了,哪里是普通老百姓家里供得起的?但现在,只需要供前面两三年,考上县城里的官学后,就不用花钱反而能赚钱,最起码吃喝不要钱后,也能给家里省下一笔巨大的开销了,那为啥不去呢?
安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好家伙,一个两个都是满脸心动的表情。
她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抹眼泪的田牛娃身上,深以为这孩子的苦日子哟,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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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客栈里住了一宿的钱大富,带着李家的两个孩子,还有纯粹凑热闹的安父,也踏上了送孩子回家跟奶奶团路的归途。
路上倒是没啥好说的,无非就是吃了一头一脸的风沙,外加路途颠簸,差点儿没把安父一把老骨头给震散了。不过,他其实也已经很习惯了,毕竟穿越之后他也是没少往外跑。
趁着路上没啥事儿,他还跟钱大富打听了一下打拐案件的进程。
还真别说,他们这位县太爷,除了脑子不太好之外,旁的都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前提是别去招惹他,一旦招惹上了他,那就可能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