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当下微笑道:“太子过谦了。太子的诗作苏漓不敢妄加揣度,望太子见谅。”说罢,她深深一福礼,委婉地拒绝。郎昶面色一沉,眼中失望之色愈深。
  东方濯站起身来,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眼,竟包含着无以言喻的隐隐忧伤。
  苏漓执起他呈来的诗作,淡淡地扫了一遍,依然是曾经熟悉的笔迹,刚劲有力,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英气。
  “日出山惊夜,曲径通鸣幽。
  霁光悦心性,潭影百重深。
  万木花非尽,奈何暮色青。
  遍行上下里,回首心已空……”
  回首心已空!
  回首心已空……
  ------题外话------
  大家不要着急哦,三道题目,每一道都是有用意的。而最精彩的,永远在后头。请尽情期待吧,呵呵o(n_n)o~
  ☆、第七十八章
  苏漓的脑子里,随着这五个字,忽地一空!
  他……终究是后悔了么?后悔不该一时愤怒赶黎苏出府,让他的愤怒和耻辱再无法得到宣泄和洗刷么?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他依然认为,是他一腔真情,被无端辜负!
  抬头看他,此刻东方濯也正望着她,目光怅茫而恍惚,似是在透过她,去怀念另一张熟悉的容颜,或者,已经过去的一段时光。
  苏漓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阵刺痛,致命的伤害已经造成,再多的愧欠都已经于事无补。东方濯疯狂地想要得到她,莫非是将她当成了黎苏,以弥补对他感情的缺失?倘若真是如此,她很快就会让他明白,他东方濯,完全没有那个资格!
  嘴角冷冷地勾了一下,苏漓赞道:“静安王好文采!”
  皇后笑道:“诗是不错,只可惜,太儿女情长了一些!”
  选夫之宴,本来讲的不就是儿女情长么?别人不知,苏漓可是心如明镜,皇后明贬暗褒,无非是要告诉她,东方濯是个重情之人!
  微微一笑,苏漓按下纸张,从宫女手中接过汴国四皇子的诗。
  “青山接天际,百转千径里。
  白云阴晴处,雾**散无。
  万壑丘逐溪,声籁俱独行。
  寂色无人听,将心付素静。”
  苏漓心中一震,她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悸动,朝阳骁看过去。对上阳骁炽热眼光的那一刹那,她发现对方眼中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逝,好似突然确定了一件一直无法确定的事情,而苏漓也同样在这一刻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可是这个答案,让她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这幅画,是她前日照着记忆中母妃所作的一幅画临摹而成,母妃还依画作了一首诗,让她牢记心中。她心觉奇怪,问起原因,母妃总是含糊其辞,避而不答。那时候她就觉得,母妃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没想到会与汴国皇室有关!汴国四皇子所作这首,与母妃那首,有八成相近!
  苏漓微微皱眉,忍不住将那首诗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久久没有说话。众人见她的脸色变幻不定,不发一语,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四皇子这首诗写景赋生,灵活生动,竟有静远高雅之风。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怀,倒是本宫看错你了。”皇后的声音传来,令神思飘忽不定的苏漓,忽然间回过神来。
  “是么?皇后娘娘,那您觉得小王和郡主一定般配吧?”阳骁满不在乎地一咧嘴,眼角间的笑意尽显风流之态,余光瞥向苏漓,嘻嘻又道:“只要郡主愿意嫁小王为妃,将来一定能见识到小王各种未曾见识过的本领,一定让郡主惊喜万分,大开眼界!”
  这话说得好不狂妄,没半分正经,连东方泽的脸色也忍不住沉了几分。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忍不住冷冷笑道:“今日郡主选夫,本宫一向尊重她自己的意愿,若是郡主也这么想,本宫自然要恭喜四皇子了。”
  皇后果然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苏漓抬头淡然一笑,“皇后娘娘圣明,苏漓感激不尽。三位的诗作各有千秋,的确令小女子大开眼界。不过还有镇宁王之作尚未见识,现在定论还为时过早。”
  东方泽立刻命人奉上诗作,笑意加深:“请郡主明鉴。”
  东方泽的字,看似洒脱不羁,实则暗藏霸气,笔力最具王者之风。与前三位不同的是,他写了一首七言绝句。
  “春深花草埋幽径,三山四纵五岳岭。
  天门中外一江开,唯见碧水孤香影。”
  苏漓心底微微一震,惊讶地抬头看他。
  天门中外一江开!天门乃是一个地名,位于汴国与晟国交界之处,两国历史上数次交战,天门也曾几易其主。天门城外有一条大江名为碧孤,向来被认为是天险,极难攻破。这首诗表面写意,暗藏机锋,难道他……看出画中意图,还是,别有用心?!
  苏漓不由自主地朝阳骁望去,那个不正经的四皇子,此刻表情也微有诧异。
  “好诗!”定国太子抚掌笑道,“久闻晟国尚武轻文,可今日一会,二位王爷文采斐然,出口不凡,真令郎昶自愧弗如!”
  东方泽抬眼,不动声色地笑道:“太子过奖!本王不过是即兴之作,怎比得太子诗里藏情?!”他眉梢轻轻一挑,意有所指,指的却不是人人都能听出的思乡之情。
  定国太子眸光轻闪,面色不变,谦和笑道:“让镇宁王见笑了!”
  “哪里!”东方泽笑着朝他举杯,“本王祝太子早日得偿所愿,一家团聚!”
  这个祝福,听起来好生奇怪,选夫宴之后,不论被苏漓选中与否,定国太子都不会在晟国久留,只要一回国,他便可与家人团聚,何须特意祝福?但郎昶却目光一沉,举杯谢道:“承镇宁王吉言,这杯酒郎昶敬王爷!”
  二人同时仰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此,不禁愣了一愣,原本这杯酒应该等苏漓从四人之中决出胜负方可饮用,但他们二人竟然就这样痛快的干了!
  皇帝眉心一沉,眼中隐隐浮出不快之色。
  皇后看在眼里,立刻出声责备道:“泽儿!明曦郡主尚未选出胜者,你怎么就先把这杯酒饮了?”
  东方泽唇角笑意依旧,恭敬回道:“母后教训的是!都怪儿臣思虑不周,儿臣敬郡主一杯,望郡主见谅。”他即刻起身,朝苏漓微微揖了一礼,举杯一饮而尽。
  苏漓愣住,他如此淡定从容,仿佛早料到这一题目是为谁而设,并不在意输赢如何。这男人心思深远,向来难以揣测,那一首诗已经点破天机,令苏漓心中莫明惶然。
  皇帝暗暗凝了他一眼,沉声道:“四人诗作皆已出,郡主属意何人,可有定论?”
  东方濯满含期待的目光朝苏漓望去,修长的手指几乎迫不及待地握上了酒杯,只等她一句话。
  苏漓缓缓起身,“小女子的拙作便在画卷背面。”说着,她将那幅山水画翻转过来,一首五言诗赫然显现。
  青峰入天际,回转千山里。
  白云投问处,雾霭欲散无。
  万壑丘逐溪,声籁俱清行。
  寂听平江月,我心素且静。
  众人都呆了一呆。她淡淡望向帝座上脸色惊异高高在上的人,问道:“小女子斗胆……请陛下圣裁。”
  云烟台上,忽然刮过一阵冷风,凛凛寒意不知从何而起,直渗人心底深处。
  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地朝皇帝看去。那答案胜负如此明显,明显得让人几乎以为他们两人曾经暗中私通,故意有此一题!
  此刻大殿内外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只等待皇帝一句话。
  “好!”皇帝的眼色微有冷意,口中却道:“汴国四皇子拔得头筹,可喜可贺。你与郡主同年所生,果然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四个字仿佛钢针一般扎进了东方濯的心里!紧握杯子的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毫无意外的,那杯子在他手中喀嚓一下,碎掉了!
  杯中美酒带着鲜红的血迹,流淌得四处都是,众人一惊,伺候在他身旁的宫女们吓得扑通跪了一地。皇后这才控制不住变了脸色,站起身来急声叫道:“濯儿!你做什么……”一转头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传太医!”
  “是!”宫人们慌慌张张地应了,正要通传,东方濯却忽然甩掉了手中的瓷杯碎片,冷冷道:“不必了!”
  他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苏漓,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的伤痛。如果是东方泽,或许他还不会这样难以接受,可是汴国四皇子……他与她相识才多久?竟然心有灵犀!多么可笑!
  “上酒!”东方濯大声叫道。
  宫女立即颤颤巍巍地上前,送上一杯新酒。东方濯二话不说,仰头就喝。皇帝面色一沉,皇后见势不妙,连忙阻止道:“濯儿!”她用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别做出有**份的事!
  东方濯心里明白,此时不是宣泄心头郁闷的好时机,但他就是忍不住!苏漓,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紧紧地抓住酒杯,似要将杯子再次捏碎。他拼命强忍,极力不让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苏漓眼光一闪,沉默地走上前去,纤指轻轻地握住了他手中的杯子。
  “静安王何必如此?利器伤肤,烈酒伤身,二者皆不是益物。这一题四皇子与苏漓诗作如此相似,也在苏漓意料之外。”
  东方濯紧紧地望着她,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苏漓手上微一使力,那酒杯便从他手指中跌落,落入她的手中:“静安王若是喝醉了,余下两题,岂不是不能再作答?”
  重头戏尚未开场,他这个关键人物岂能先醉?!
  苏漓说得淡然自若,眉间淡笑盈盈,毫无嬉弄之色。东方濯微微一怔,看着这样的她,心里的气闷忽然一扫而空。他愣愣地望着她,不过是一个笑容,一个并没有多少温度的笑容,就能令他浑身的戾气,在转眼间散个干净。东方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多谢郡主关心。”
  方才还羞怒交加的人,此刻的声音竟可以如此温柔!连皇帝、皇后都不禁动容,表情各异。
  “郡主选夫,果然与众不同!连二皇兄也不得不服!”悠闲地饮了一口茶,东方泽悠然自得的样子,与东方濯的急怒暴躁,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越是这样沉得住气,东方濯心里更加气闷,忍不住嘲弄笑道:“本王就不信,漓儿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真能心意相通不成?四皇子只是运气好,碰巧了。”
  东方泽笑道:“二皇兄所言也不无道理。本王相信,以郡主为人,定不会有做虚弄假之事发生!”他说得那般肯定,好像对她有万分的信任和了解。
  苏漓心中一震,清冷的眸光忽然变得柔和了许多,她看着他,忍不住苦涩笑道:“多谢镇宁王对苏漓如此信任,苏漓……非常感动!”
  世界万千,人海茫茫,有多少人会真心地想去了解你?又有多少人能够坚定的信任你?而东方泽,屡次相救,数次交心,早已经不知不觉清楚地明白了她,了解了她,而且愿意……信任她。苏漓知道,他与她之间,早已经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只是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已经容不得她去细想和他之间的种种。
  苏漓执起酒壶,走到阳骁面前,为他斟满酒杯,福礼道:“小女子敬四皇子!请满饮此杯。”
  汴国四皇子似是也不敢相信,目光紧紧盯着那首诗,看了又看,惊讶道:“能与郡主心意相通,小王真是……万分荣幸,受宠若惊!郡主,这下你相信你和小王是天生一对了吧?”
  没说两句话,他那不正经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苏漓有几分无奈,只能冷淡道:“若是四皇子在后面两题中也能如此,苏漓自然相信。”
  阳骁当下喜道:“倘若真能因此而成为郡主的知己,小王今后一定将郡主当成我们汴国最尊贵的圣女来对待,绝不辜负郡主一片深情厚意!”
  不知是不是太激动了,他语音有些不准,但望向苏漓的眼光,却愈发的炽热而紧迫,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东方濯嘲讽笑道:“圣女?本王没有听错吧?本王记得汴国是有个江湖组织,名为圣女教,教中首领被称为圣女。听闻圣女行踪诡秘,手段狠绝,素以杀人为趣,不问原因……”说到这里,他语气忽然一顿,目光突然凌厉万分,冷冷问道:“四皇子拿我国郡主比做贵国圣女,究竟是何用意?莫非,才饮几杯酒便醉了么?”
  众人一怔,虽然都知道他是因为方才的事心里不痛快才故意为难汴国四皇子,但都没人出声阻止。
  阳骁竟然也不辩驳,反而斜了一眼东方濯,呵呵笑道:“贵国的酒,香醇可口,不过要论烈性,倒不及我汴国之酒了!”他转头又盯着苏漓的脸,风流笑意浮出眼角,神色却认真无比,“江湖传言岂能尽信?郡主别听市井流言瞎说。圣女在我汴国,是极为尊贵之人!郡主若是不信,随小王回了宫中,就什么都明白了!”
  苏漓脸色未动,从容不迫地回座,淡淡道:“若要小女子随四皇子回去,那接下来两道题目,还望四皇子再接再厉。”
  阳骁拍手笑道:“好!郡主果然爽快。请!”
  苏漓缓缓站起身来,笑意盈盈望了望座下四人,忽然转头看着皇帝道:“陛下,小女子今日在此选夫,实是蒙陛下恩泽,小女子感慨万千。”
  众人一怔,不明白她突然说这句又有何意,一时间所有人的眼光都往她脸上看去。
  苏漓面色未改,沉声又道:“在座诸位都是人中之龙,权倾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百姓福祸衍生,都在诸位手中。苏漓斗胆,想借此一题,请教各位造福苍生之法!”
  说着,苏漓身后的宫女手执托盘走上前来,盘中放有四个巴掌大的锦囊,锦囊的花色样式,与当日她从棺中无意得到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定国太子面容微微一动,却没说话。
  苏漓道:“这里有四个锦囊,请四位分别选择两样东西,装进自己的锦囊里。”
  宫女将四个锦囊,分别送到四人手里,定国太子握住锦囊,凝眸问道:“两样东西?可有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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