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四娘……”阿政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似纤弱的手臂忽然强有力的抱紧她,在她耳边幽幽叹了口气,“曳乐阁可是个身不由己的地方啊,您说是不是……”
  风四娘颓然松手,瞬间被勾起心底最深处的苦楚,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对啊,不过一个男宠罢了,只要有钱有势,谁都能得到他,他能对着任何女人不假思索的甜言蜜语,真可笑,自己竟然也会有被这种感情迷惑的一天,甚至在心里殷殷期望,希望眼前的男宠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阿政,让我睡会,你累了就先出去休息。”许久,风四娘烦躁的推开身上的男人,一把掀起被子裹住自己,转了个身不再理他。
  “好。”阿政只是小声的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把八步床上的帘子放下来,又将扔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折好放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最后还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凉着。
  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仿佛早就已经习惯成自然。
  阿政轻轻走出雅间,面目忽然一沉,像瞬间换了个人径直走向隔壁,只见莺莺拽着阿泠走出来,一转身就撞见他走过来,生气的将少年推到他身边,嘟着嘴没好气的骂道:“政哥哥,你看阿泠又偷懒了,大家都急死了忙着找人,他倒好,一个人躲起来睡大觉,你快训训他,要不然一会我就去跟妈妈们告状!”
  阿泠的脸色更加苍白,心虚的看了一眼阿政,眼角却是不由自主的一直瞥向房间内。
  “一个人睡觉啊……”阿政话里有话,眼里的寒光逼得阿泠完全不敢直视,莺莺随手关好雅间的门,又气又急,“我说怎么敲了半天门不开,果然是在偷懒,快别闲着了赶紧帮着一起去找人,萧阁主在楼下等着呢!”
  “政、政哥哥……”阿泠欲言又止,却见眼前的男人忽然俯下身将手指放在他的唇中间,他分明没有开口,却好像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耳边突兀的响起,“你不想让妈妈们知道你坏了事,现在就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的样子跟着莺莺去找人,也不许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记住了吗?”
  “啊?你、你说什么?”阿泠惊恐的开口,感觉背脊一凉,无名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我说——赶紧去帮忙!“莺莺抬高了语调,以为那句话是在问她。
  “快去吧。”阿政温柔的笑笑,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再次将手指放在自己嘴唇的中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阿泠机械的点头,赶紧跟着莺莺一起离开凤澡池,还不忘回头确认性的望了一眼。
  阿政是在两人离开的同时,直接推门走进那个雅间,然后反手锁上门,不动声色的在门上刻下一道灵术咒印。
  第一百四十七章:破茧而出
  八步床放下了帘子,隐约能遮挡住视线,云潇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警惕的看着这个忽然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然后她的目光穿过这个人,落在门上那个小小的灵术上,那是一种特殊的隔断之术,似乎是用来隔绝声音。
  “好胆识,不愧是我一眼就看上的人。”阿政笑吟吟的靠过来,夸赞了一句,他自言自语的掀起帘子重新挂好,又习惯性的将滑落在地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
  云潇的眼睛一眨不眨,心下莫名紧张——这不就是开始进入凤澡池的时候遇见的男人!他的头发还是湿润凌乱的,披着轻薄的睡袍,露出胸腹,身上残留着女人手指甲抓过的淡红痕迹,淡淡汗渍混合着香薰的气息,虽然眉眼含笑,看起来阴柔非常,嘴角勾起的笑却莫名透出一股奇怪的危险,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仿佛一瞬间就能将人活活勒死!
  “啊……刚伺候完那个女人,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让姑娘见笑了。”阿政轻笑起来,随手擦去额头的汗,主动靠了过去。
  云潇警惕的从床上一跃而下,小心抬手推了推房间门,果然那个小小的灵术像一张无形的蛛网,伸出无数细长的蛛丝直接将整个门覆盖!
  阿政叹了口气,斜坐在床上,用手撑着额头低低冷笑,眼里是锋利的雪光交织:“你是来打探四娘的事情,还是来打探……暗部的事情?”
  危险……云潇眼眸一沉,感觉背后一阵刺骨的寒冷,像有无数蚂蚁爬上脊椎,对方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仿佛用眼睛就能将她的一切全部看穿:“萧阁主这么多年没传出来过什么桃色消息,大把想攀亲结戚的人都吃了闭门羹,怎么平白无故多了位未婚妻?”
  他顿了一会,若无其事的观察着她的表情,而云潇只是微微露出些许惊讶,立马就低下了头微微红了脸,阿政心有所思的笑笑:“不过看你模样倒是有几分姿色,身手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单,能从细雪谷逃脱,又能摆脱冰川之森里的冰尸,还能在仙蟒族的地下城里带着他一起逃出生天,萧阁主真是好眼光,找了个这么厉害的红颜知己呢……”
  “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云潇已经隐约察觉到对方的身份并不简单,但是听见这样细致的言论,仍是心中一提,紧张的握紧了手。
  她犹豫了半晌,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她能通过自己分出去的一魂一魄联系到萧千夜,只是眼下如果这么快起冲突,是不是会错失打探情报的绝佳机会?
  “我当然知道。”阿政眼睛里的光阴冷狠厉,一点都不像片刻前那个温柔乡里的男宠,一字一顿,“毕竟我可是让位风四娘,还被送给她做了男宠啊。”
  “让位!”云潇惊讶的脱口,就在这一瞬间,床榻上的人鬼魅一样铺过来,一把就扣住了她的手腕,那只修长纤细的手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是抓的她整个身体如陷泥潭动弹不了分毫!
  阿政幽幽叹了口气,眉间有种如释重负的神色,挑衅着:“天天伺候个脾气古怪的老女人可真的是累人啊,也该让我换换口味享受一下年轻女人的滋味了吧?”
  云潇暗自运气,虽然剑灵不在手,脚下却清晰的出现了剑阵的轮廓,阿政微微低头,在这一瞬间敏锐的察觉到锋利的剑气流动,惊讶的点足跳到了旁边,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几乎是在同时,从他纤弱的身体里瞬间爆发出来强悍的灵力,竟然直接形成一个封闭的结界!
  剑阵和结界剧烈的碰撞,雅间里的东西却是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云潇率先倒吸了一口寒气,她惊讶的看看的手心,自己的灵力似乎被另一种强大的术法隔断了,竟然完全联系不上沥空剑上的魂魄!
  阿政虽然面容依旧平静,心里却也终于扬起了一丝诧异,骇然脱口:“分魂大法……”
  “你知道分魂大法!”云潇下意识的脱口,难怪他能阻断灵力的回转,原来他竟然能认出来这种白教禁术!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潇沉住气,低低逼问了一句,只见对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越笑越张扬,甚至连阴柔的面庞也被这样疯狂的笑意扭曲,但是数秒之后,他又赫然收住笑声,连同脸上的表情也在同时收敛,许久,阿政终于吐出一口气,默默靠着床躺下去,直勾勾的望着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嘴角上扬,“竟然是分魂大法,那可是我当年费尽心机才偷取到的东西啊,竟然被你学会了,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
  然后,阿政静静的沉默着,眼睛里的光汇聚成一点,云潇只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萧奕白曾经说过,帝都一早就有计划收服白教,他们在很早以前就利用了一个拥有罕见血统的异族叛徒,命他深入到白教内部,甚至一度担任了教内司仪一职,就是那个叛徒将白教的内部结构、地形和术法泄露给了帝都,才让这场蛰伏几十年的谋划最终取得了胜利。
  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异族叛徒!
  阿政扶着身体坐起来,一眼就看到她眼里复杂的光芒,也只是随意咧开嘴笑了笑,又像想起了什么大步朝她走过来,好奇的道:“我曾在暗部的密报上看过关于你的一些东西,你的身上混合了最高贵的异族血统,是灵凤一族的混血后裔,只可惜我的身体经过多年药物的摧残,连这么明显的灵凤之息都很难察觉到了。”
  他发出低沉的苦笑,在这一刻显得有些颤抖,双手搭在云潇肩上,贴着她的脖子轻轻嗅了嗅,果然是有若隐若现的灵凤之息,虽然并不纯正,但那确实是令所有异族人望尘莫及的高贵血统。
  “六灵剩三,你知道剩下的哪三支吗?”阿政忽然语调一转,问出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不等她回答,自己又迅速接话,“是灵音、灵羽和灵虚三支,我有着灵虚族的血统,他们便理所当然的把我安插进了白教,为他们窃取机密,分魂大法就是我偷出来的。”
  “为什么?”云潇不解的接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问下去,阿政倒是怔了怔,神色也有些木讷,继续道:“你知道吗,在人类眼里,异族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玩物罢了,就算是你这样带着灵凤之息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一只好看的小鸟,他们最多做个精致的鸟笼把你关在里面挂起来观赏,但是在异族人眼里,人类也是没有皇贵贫贱之分的,高高在上的帝王和荒地里啃食尸体的贱民根本没有区别。”
  “……”
  “人类和异族根本就没有区别。”阿政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为了能把我送去白教,他们在我身体里植入了傀儡虫,然后把我秘密的送到雪城,让人治好我身上的伤,要让我看起来是个正常人,不能让白教的人产生任何怀疑。”
  “呵……可是你以为白教就很好了吗?”他阴郁的抬起眼睛,看着云潇的眼神却陡然带上了几分怒火:“白教等级森严,不比帝都那些官僚好到哪里去,再虔诚的教徒在教主眼里也都是愚蠢的蝼蚁罢了,在我还没有取得他们信任之前,因为血统罕见,也一样被他们拿去做着各种禁术的尝试,血咒、骨咒、驭虫术和分魂大法,我全部都尝试过,哈哈哈哈哈,那可真的是比缚王水狱还恐怖的东西啊。”
  阿政古怪的盯着云潇,这个女人身上融合了人类和异族的双重血统,恰巧勾起了他两种最为厌恶的回忆。
  在一路爬到大司命那个位置之后,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能摆脱噩梦,他知道白教后方的雪湖可以找到百灵之首凤姬,只要那个人愿意出手帮他除去身体里的傀儡虫,他就能从帝都高层手上获得新生!
  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喊尝试,那个被异族人捧为“神”的女人都没有回应过他,他也是自那一刻起彻底清醒过来——能救自己的人,只有他自己。
  当年他以出卖白教为代价,终于赢得了总督高成川的青睐,虽然那只傀儡虫至今仍像跗骨之蛆一般无法摆脱,但至少也不再随时威胁着自己的生命,高成川将他暗中调进了禁军暗部,他本就是灵虚族特殊血统,又有缚王水狱多年的药物加持,甚至还在白教私下里掌握了不少恐怖的禁术,他一跃成为高总督最得力的助手,终于爬到了暗部统领的位置!
  直到二十年前,帝都豪门风四娘忽然加入暗部,为了笼络风家,高总督将统领一职交给风四娘,让自己隐于暗处,成为一明一暗的对立存在,但风四娘举止乖张,性格喜怒无常,又是个不检点到处留下把柄的女人,为了更好的控制她,他在四年前接到暗部的最高命令,以“男宠”的身份俘获了那个女人的欢心,并一直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政,是他在曳乐阁的花名,缚王水狱的试体不需要名字,只要有编号就足够,阿政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口处,这里本来有着他的编号,为了防止暴露身份,被生生剥了带着编号的那块皮。
  异族人的寿命本就差异巨大,他已经活了六十多年,看起来仍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但风四娘那种年过四十女人,在他眼里却又毫不留情的被视为“老女人”。
  可惜在曳乐阁这样的地方,也只有这种手里有些闲钱,又闲不住寂寞的贵族太太们会进来享乐,像他这样容貌俊美又会花言巧语的男人,是最讨人喜欢的。
  “呵……”阿政低低笑起来,“你可真的是完美汇聚了我最讨厌的所有东西,作为人类,天征府现在如日中天,你若真的成了阁主夫人,以后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作为异族,灵凤之血永远都是不可替代、神一样的存在,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幸运的人,真的会让我这样不幸的人嫉妒到恨不得亲手撕碎!”
  云潇默然不语,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即使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已经非常糟糕,对比他们或许仍是幸运太多!
  “不过我也真的很欣赏你,你敢来这种地方调查风四娘,这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出来的事情。”阿政仍是感叹了一句,语气微微压低变得柔媚入骨,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了过来,慢慢的将手伸入衣襟轻轻试探了一下,果然眼色瞬间闪过一丝兴奋狂喜,继而继续沿着皮肤往上抚摸,嘴角勾起的笑意也越来越怪异。
  细细触摸之下,她的身上有伤,是密密麻麻的针眼,那的确是分魂大法留下的,然而除去这种细小的伤痕,竟然还凌乱的长着鸟羽一样的东西,更是让他心里一瞬间打了个寒颤,惊恐的退了一步,想直接撕开对方的衣服,又紧张的停住了手,像是想起来什么流传已久的传言。
  灵凤一族没有混血……在和神鸟的约定里,他们不能将灵凤之息传于外人,否则神鸟的火焰将燃尽一切!
  阿政的目光瞬时变得复杂起来,如果传言是真的,这个看起来汇聚了所有幸运的女人,岂不是从出生就注定会早逝?
  他沉了口气,像是要确定什么,用手勾开对方的上衣,却又在这一刹那,再度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甚至让他难以接受的皱起了眉头。
  用片体鳞伤来形容她或许都太轻了吧?在这样一张清冷美丽的容颜下,竟是这样一幅残破不堪的身体,第一道伤疤自胸口到腹部,第二道伤疤贯连双肩,那已经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伤,依然是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仿佛随时都会重新炸裂,密密麻麻的针孔虽然肉眼不易察觉,但她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是经历过严重的摔伤,而除去这些,更为惊悚的就是长在身上的火色羽毛,甚至在尖端燃烧着灵力一般的细火!
  在他微微一迟疑间,一股汹涌的火焰突兀的袭面而来!阿政来不及回神,顿时感觉身体被一种无形的烈火焚烧,眼前出现触目惊心的红色,像一片沸腾的海洋,热浪席卷全身顷刻间就让他大汗淋漓,但是他当想以灵术抗衡之时,又惊讶的察觉这种火焰似假非假,他用冷厉的目光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火焰轰然散去,就好像自己方才经历的惊魂一幕仅仅只是幻觉。
  不对……他低着头认真凝视着自己的双手,皮肤已经变得焦红,从骨肉深处透出剧烈的灼烧之痛。
  灵凤之息!那种宛若无形的火焰,就是传言里神鸟的火种,灵凤之息!
  阿政迟疑了片刻,才想继续方才的动作,一抬头,眼眸赫然瞪大,大退了几步,颤颤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火焰并未真的散去,而是在她背后幻化成远古神鸟的模样!云潇清清冷冷的傲立在神鸟身前,不知什么时候破开了他的术法,轻轻的将自己的衣服拉好,然后瞳孔微微一缩,仿佛有更加艳丽的火光自眼中燃起!
  他触电般的想要自保,神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整个身体化成排山倒海样的火浪,瞬间将整个凤澡池烧的水雾缭绕!
  神鸟在这一刻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阿政警惕又疑惑的再度望向云潇,她捂着嘴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涓涓鲜血沿着嘴角滴落在地面上,双眼失去焦点变得空洞无神,一点没有了片刻前的不可一世,就好像刚才那个她也仅仅是假象!
  怎么回事……阿政心里咯噔一下,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
  云潇半跪在地上,黯淡无光的眼睛盯着地面,在刚才那一刻,她从地上的水渍里清晰的看到神鸟的倒影,但她已经无法止住胸腔里逆流而出的鲜血,有一股力量从她身体里不受控制的飞出,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撕成碎片,破茧而出。
  脑子里悠然传出一声叹息,不知是何人,从何处叹气。
  第一百四十八章:怒
  萧千夜忽然抬头望向楼上,空茫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疑惑,原本心情不佳又被司天强行灌了几杯酒之后脑子已经开始嗡嗡炸响,然而空气里突兀的飘来火焰的气息,瞬间又让他清醒了几分。
  兰妈妈摇着扇子还在四处张望,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周围的温度真的莫名其妙升高了不少,她全身香汗淋漓浸润了衣裳,曳乐阁里的客人们撩着水往身上扑,欢声笑语比方才更甚,惹得阁内的姑娘们四处乱窜,场面也越发混乱起来。
  司天端着满满的酒水,神情恍惚,连眼睛都已经微微泛红,嘴里还是不停喋喋不休说着根本听不懂的胡话,他见萧千夜的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站起来就要走的样子,赶紧一把拽住他挨了过来,打了个酒嗝,嘟囔着歪头问道:“怎、怎么了?说好的我一杯你一口,你可是赚大了,还想提前跑?没门,继续给他满上!”
  他醉醺醺的说着胡话,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还在满地找酒,几个陪酒的姑娘哄笑着把他拽起来扔到榻上,继续将他手里的酒杯倒满。
  萧千夜提剑而起,丢下这个不省人事的人直接往楼上走去,兰妈妈见状赶紧迎过来,嬉皮笑脸的陪同着:“萧阁主您别急,一般像她那个年纪的姑娘家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玩的,我们这的男……男人都很会看人,肯定不会那么没眼力拐着那种年轻姑娘走,肯定是被人群挤散了,没事的,没事的,您放心啊……”
  “楼上是什么地方?”萧千夜已经敏锐的察觉到灵凤之息,但沥空剑仍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萧千夜心里烦躁,忍着怒火中烧的情绪恨不得现在就拆了曳乐阁,她到底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还不联系自己?
  “上面……”兰妈妈欲言又止,小心的瞥了一眼,又发觉对方的眼睛仿佛要杀人一样,赶紧接话回道,“最上面是凤澡池,是、是男宠们伺候客人的地方,您、您还是别去了……”
  她尴尬的用扇子遮住半边脸,目光飘忽游离,萧千夜毫不犹豫的甩下她大步往上面走去,兰妈妈心里叫苦不迭,又不敢阻拦他,只能赶紧跑下楼拉住一个还在找人的姑娘,小声问道:“今天的七楼都有什么客人啊?”
  曳乐阁虽然是行内出了名的风月之地,贵族太太们来这里寻欢作乐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是毕竟那些个豪门贵族都是死要面子的,曳乐阁也一直识趣的为客人们保守身份,这要是被军阁主直接闯进去撞破,以后那老脸还往哪里搁!曳乐阁若是得罪了这群人,自然也是没有好果子吃!
  “今儿个好像就风四娘一人,毕竟现在还是早上啊,客人们都还没有来呢……”被拉住的小姑娘茫然的回话,丝毫也没察觉到紧张,反倒是兰妈妈脸上豁然翻白,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晕过去!
  风四娘!换了别人都还能补救,怎么今天偏偏来的是风四娘!
  没等她一口气缓过来,七楼凤澡池的门直接飞了出来,萧千夜用眼角扫过那扇莫名其妙被人从上面击飞的门,手上的剑灵终于微微颤动。
  风四娘披着睡袍,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虽不作任何粉饰,但一双严厉的眼睛,冷漠的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在片刻之前,隔壁雅间里涌出无形的烈火,瞬间就将凤澡池内的水全部烧成了雾气,她被独特的异族气息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穿好衣服,只是本能的提起长剑抢身冲出,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她平时里最为宠爱的那个人,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休息,而是转眼就去到了另一个女人那里。
  风四娘看也不看半跪在地上的女子,也不管那种奇特的异族气息究竟是因何而来,只是静静的别过头看着阿政,忽然微微笑了笑,似乎有说不出的怨恨从眉间一掠而过:“你不是说累了吗?怎么休息到另一个女人床上去了?”
  阿政沉默着根本听不见任何话,眼前仍是方才那一幕让人不解的幻觉,那只神鸟的影子,和那个仅仅维持了一瞬间的女子形象,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被无视的风四娘心里更是燃起怒气,这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云潇,即使隔着水雾,她也能看出来那应该是个年轻女子,风四娘的嘴角蓦然抽动了一下,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低声笑起来,“阿政,果然还是年轻的女人更让你心动吗?也对,你在曳乐阁这种地方,应该是很多年没有享受过年轻女子的滋味了吧?”
  “四娘?”阿政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诧风四娘的反应,一时没有再说什么。
  “哼,我把她带回去,送给你做礼物如何?”风四娘再度冷笑,带着冷冷的讥讽,“她是不是不愿意陪你,所以跟你起了冲突才把凤澡池变成这幅样子?没关系,等回去我给你弄些药,保准让她乖乖听话,让你心满意足,如何?”
  阿政抿紧了嘴唇,作为暗部安插在风四娘身边最隐蔽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口中的“药”指的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这些年只要你喜欢的,我哪件不舍得,只要你……开口求我。”风四娘抖了抖银色长剑,表情僵硬中带着扭曲,克制着愤怒和杀气,脸上映出可怕的光芒,“开口求我,跪下来求我!这些年我给你的难道还不够吗?那些金银珠宝早就够你赎身了吧,还有各地的小玩意、风俗特产,原来这一切仍是比不过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风四娘苦笑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曾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女人,要不是因为有个不争气的妹妹,她又何苦不惜一切代价讨好高成川!
  阿政的身子不易觉察地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他自然是知道风四娘的一切,纵然她有着高贵的出身,不俗的身手,从某种角度而言,她也是和自己一样失去自由任人摆布的玩偶,但他很快眼色又是凛然下沉,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怒气,咬着牙低声怒道:“四娘又知不知道,你就算给我一座金山银山,也根本赎不了我的身?”
  风四娘怔怔出神,她从没有在这个同衾共枕多年的男宠脸上见过这种古怪的神情,像是不甘,又暗藏着狠辣的杀气,但她又完全无法理解那句话的含义,只得蹙起眉头,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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