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等他终于吃完去旁边的铜盆里洗过嘴,净过手,陶晴又道:“果然还是在这边呆得久了,回来就感觉特别舒服,要不,今晚我还是住在这里吧。”
  陶天擦干嘴边和手上的水渍,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许久,再次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把陶晴给激得彻底炸毛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抬头瞪着他:“我今晚就住在这里,不行啊?!”
  陶天却又乐了,“所以喽,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过,你不知道自己刚刚急着解释的样子有多可笑……”
  陶晴只觉得眼下的自己就是个被吹饱了又扎起口子的气球,满满一肚子气,偏偏无从发泄,闷得人想吐血……
  “没那个演技,就别唱这台戏。”陶天过来捏起她脸上的一坨肉,使劲往外扯了扯,然后走到门口唤了个人过来,吩咐道:“让郑管家去王府走一趟,就说我将小姐留下了,让她今日歇在这里。”
  晚饭时,陶晴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辣子鸡丁,并因此多下了半碗饭……
  而另一边的怿王府里,郑管家正端着一副老实人的面孔撒谎:“将军这两日因风热身体抱恙,小姐见了,放心不下,便想留在府里多照看一日,将军无法,为避免王爷担心,特遣了老奴过来禀明。”
  这话讲的就很好,至少说明两件事,第一,是你家媳妇自己要留下的;第二将军是被迫同意的,还赶快让我来通知你……
  怀珺露出一个十分舒心的笑来,“既是将军病了,匀匀留下照看也是应该,她在将军府里,自是再安全不过,也无甚好担心的。”
  等人走了,他又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个好兄长……”
  将军府这边,晚饭过后,陶天带着陶晴去湖边乘完凉,完了又将人给送回肆晴居来,可是进来后却不急着离开,而是赖在凳子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问:“听说你今天一直在阳春园里看戏,晚上又赖在我这里,是在躲怀珺吧?难道……他敢欺负你?!”
  陶晴淡定地将头发解下来,拿梳子开始梳,也不搭话。
  “不对啊,依着怿王那君子如玉气质如兰的性子,绝不会欺负你?看你这个样子,多半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亏心事吧?”陶天在一边自言自语完了,又开始思量,三秒之后,忽然将脸凑过来,惊道:“莫非你霸王硬上弓,把人家给强了?!”
  陶晴梳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子,还是没有说话。
  某人却不放弃,继续大声地自言自语:“说起来,还真有这可能,毕竟是长夜漫漫,春闺事多,再加上空虚寂寞冷……”
  陶晴终于听不下去了,将梳子往桌上一摔,大声道:“哪有那么严重?!”
  某人咧出的那个笑映着烛光,十分阴森,问:“那没这么严重么?那严重到什么程度?”
  陶晴在心里将陶天抽打一千遍,即便这样,也无法抹去残酷的现实带来的那种无力感……
  第二日,陶晴午睡刚醒,就听落蓝说:“王爷过来探望将军的病,将军说风热已经好了,让王爷等您醒后一同回府……”
  现实再次让人无力了……
  即便这样,陶晴还是赖了一顿晚饭,才同自己夫君一起上了回去的马车。
  怀珺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从容,也不说话,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弄得某人一颗心上上下下地漂浮不定,直到洗漱完了,上床……
  怀珺才开口:“不必这样躲着的……”
  陶晴平躺着,两眼看着头顶的帐子,半天才道:“因为很丢人……”
  他听到这话,默了默,然后用胳膊微微撑起身子,慢慢俯下来。
  她只看到一双疏朗的眉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就是嘴上传来的温暖触感……
  他吻了自己?等陶晴反应过来,怀珺已躺了回去,眼睛好看得不像话,笑问:“这样就找回来了,会不会觉得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某冈简直就是爆发了啊,接连两个吻~!!!
  快来表扬人家啊~!!!!
  正文 第98章 哥走了
  陶晴生活在灯红酒绿的都市,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到现在还连个正经八百的恋爱都没有谈过,但好歹也是见多识广了,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被这个蜻蜓点水一样的触碰给愣住了。
  怀珺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依旧挂着静水无痕似的笑意,只是映在眼睛里的烛光格外明亮,道:“你这般看着我,我便不想睡觉了。”
  陶晴立即反应过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真的做出些“引火烧身”的事情,赶紧朝里翻了身,留下一个背影给外面的人。
  稍后,她听见怀珺起身下床的声音,然后屋里一暗,蜡烛熄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平日里怀珺上床前就会将蜡烛吹熄,今天却反常地先上床,莫非……是为了照亮那个吻?囧……
  如此说来,这个吻是早有预谋?
  陶晴的嘴角差点咧到了耳朵下面……
  怀珺上床躺好,道:“许多事情先前没有理清楚,也不便说出来,如今理清楚了,虽是晚了些,你可还愿听么?”
  这王爷有什么理不清的,他想说的又是什么,陶晴在夜色里默了许久,像是费了很多勇气,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道:“若你愿说。”
  “那晚你喝醉了,说了许多话,讲了许多人,在月光下,你笑得那样凄凉,笑完了说完了又哭着问我娶你可好,说如此就可以再不后悔了……”他的声音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好听,“曾蒙你相救两次,当时看着你,我便想,嫁给我若是你的心愿,我便帮忙圆了也好,左右自己此生怕是都遇不到意中人了……”
  陶晴面朝里,没说话,原来如此,难怪第二日的早上,他那样云淡风轻地说婚约的事情,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变相的“以身相许”罢了,唯一不同的是为了成全她一个愿望,而这个愿望恰巧是一门婚事……
  “那时我只当为报答你,全你一个心愿,想着将你接进府里好好养着就是了……”他顿了顿,翻了个身,对着她的背,继续,“我却忘了,有不少女子的愿望是嫁进王府,自己却偏偏那么容易就应下你。”
  “至于应下的因由,事后我也在心中思量过,想起那日你在阳春园里看戏事的样子,才发现每一次见你,你看别人的眼光就像是置身事外的看戏,外人从来走不进你眼里……可这样的人却那样凄凉地问我娶你可好……我想这便是我立即应下的初衷了。”
  “我自诩鲜少将人或时放在心上,可成亲那日,心中竟忐忑得紧。再后来……我很庆幸自己当日应下这门婚事。”
  话说到这里,再不给点反应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可陶晴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更怕自己一开口,说出不合宜的话来,坏了气氛,最后,她只好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怀珺伸手帮她将腕上的袖子往下拉了拉,继续:“前几日进宫,皇兄起初并无说是谁,只说要再给我赐婚一次,可那时我心中竟有一个十分清晰的念头,不管那人是谁,都不能同意,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如此,我便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这算是在一片黑漆漆里被人告白了么?陶晴心里十分得意,因为她这次没有附身啊!这么一来,他喜欢的就是自己啊!这份感情就十成十的成了她陶晴的,确实值得骄傲一下的。
  他直直地看着她,十分认真地道:“昨夜,我很是欢喜。”
  是说她主动献上的那个吻么?
  怀珺将她的手牵过来,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缓缓道:“那个情不自禁应是动容大过情意罢,但我可以等你。”
  一听到这个“等”字,想到日子已经不多了,陶晴难得有些伤感,鼻头微微有些酸,等缓过来了才开口问:“怀珺,若有一日,我是说倘若,我死了……”
  他却会错了意,以为是问她死了他还怎么等,仔细想了想,回答:“那便等不到了,可这世上没有其他人可等,也无人等我,便只好遁入空门了。”
  常伴青灯古佛要剃光头的吧?本来眼睛酸涩的陶晴此时却又忽然乐了,纠正道:“不对,要先替我报仇,然后……随自己的心意,做自己喜欢的。”
  这话说得无头无尾,怀珺也跟着浅浅了笑:“好。可只要我还活着,你便无事。”
  看来怀珺是真心了,按说,这是件好事,因为这样的话,任务就更容易完成了,可陶晴很惆怅,前所未有的惆怅,因为她觉得自己很渣,带着任务过来接近怀珺,甚至喜欢上怀珺,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一切都是自己的事情,但是她却让怀珺喜欢上了自己,而自己很快就离开了……
  可即便如此,她却不能疏远怀珺,因为不利于任务的完成,更重要的是她的心也不舍得……
  那,就要好好想一想了,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呢……
  第二日,等陶晴睁开眼时,屋里没有其他人,她拨开床帐,看到明晃晃的阳光穿过窗棂照进屋里,看来又睡了个懒觉呢。
  眼瞅着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午饭,陶晴梳洗完了,还是吃了不少东西,开始寻思着这次交代的任务有没有什么空子可以让自己钻,可是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关注过这次的任务了,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陶天在干,而她……简直就像是穿过来专门负责谈恋爱一样……
  由此可见,有哥的妹子也是宝啊!
  自那夜以后,怀珺倒有些不同,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话稍稍多了那么几句,比如两人下棋时,陶晴落了子,他会说“这一步有些意思”或是“这么多天了,棋艺怎不见精进”,陶晴也不生气,继续在臭棋篓子的康庄大道上一条路走到黑……
  又比如,吃饭时,他会说:“今日的菜都是你喜欢的,虽说味道比不上将军府做的,你还是要多吃些,待我来日再寻个好的厨子。”陶晴于是便十分开怀,每次都多吃半碗饭……
  又或者现在,晚上上床熄了蜡烛,他说:“昨日,听闻城东一家书肆里有许多稀少的志怪书和游侠传,你若喜欢,不如明日亲自去看看。”
  于是第二日,陶晴便缠了三层裹胸布,并取了一块浅蓝的真丝围巾围了脖子,又让落蓝帮着擦了粉,画了浓眉,出门去了。
  怀珺看到她这一身扮相,点点头,道:“甚好。”
  陶晴挺了挺背,煞有其事地晃了晃手中的纸折扇,笑问:“可像个潇洒公子哥?”
  他点点头,回:“确是个俊俏的公子哥。”
  陶晴一愣,抬头斜了他一眼,又问:“比你呢?”
  “自是好过我许多。”
  陶晴于是十分满意地迈开方步,朝大门去了。
  果然,此行收获颇丰,足足买了三四十本都不止,堆得车厢里顿时有些拥挤了。
  看到如此累累硕果,某人十分满意,笑问:“今日街上的人怎如此多?”
  怀珺道:“今日已是十二了,再过三日便是中秋佳节,想来是置办节货的人多了。”
  陶晴的额头皱了皱,这些天过得很舒服,她便有意无意地不去看黄历,可到底还是一天天临近了,今日是十二的话,那么六天后就是八月十八了,前世宣匀血溅宫门的日子……
  她收回往外看的目光,坐好了,却忽然觉得车厢里闷得很,教人心里难受……
  怀珺见她眨眼间情绪有些低落,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关切地看着她。
  陶晴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笑,“都临近中秋了,可还是这样热,又逛了半日,还挺乏的。”
  “那便先养养神罢。”
  陶晴回了一个笑过去,然后就闭上了眼,她怕自己的情绪会瞒不住,然后从眼睛里溢出去……
  马车停下,两人刚下车,便有小厮过来,道是镇国将军已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陶晴一点都不诧异,眼看着日子近了,陶天此时过来,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怀珺听到这个消息,转身笑着对她说:“将军过来了,你该不累了罢?”
  她笑笑:“多日不曾见过哥哥了,心中确然有些欢喜。”
  等到了前厅,三人打过招呼之后,陶天就开口了:“今日早朝后,皇上将我留下,说是中秋将至,本是个团圆的日子,可数十万男儿却守在边疆,心中不忍,便让我代天子去南疆慰问将士。”
  陶晴一下子就明白了,难怪皇帝没有择在今日赐婚,就是等着中秋这个档口把镇国将军“宣骆”给支出去,然后才能毫无顾忌地折腾华纤凌的婚事。
  陶天看着她,眉心微皱,十分惆怅:“匀匀,是哥哥不好。好不容易找找到你,将你带回来,可第一个团圆节却……”
  陶晴只觉得一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实在听不下去,正想开口打断,一旁的怀珺却帮了忙,他问:“将军何时出发,几日回来?”
  陶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东西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未时便出发,粗粗算了一下行程,中秋当日应能抵达,十六日一早便可从南疆回来,只是回京的话,最快也要十八日晚上了。”
  果然正好错过了那一天啊,陶晴的眉毛越皱越紧,扭头对怀珺道:“我想去湖边同哥哥说几句话。”
  怀珺点点头:“好。”
  等到了湖边,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下人在了,陶晴才开口:“看来是真把日子定在十八了。”
  “请说点我不知道的。”陶天毫无风度地打断她,又说:“依着惯例,中秋那日,你同怀珺应当进宫去,一场鸿门宴是免不了了,不过皇帝现在还顾忌我,自然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
  陶晴点点头:“当然了,他们的目的是逼着怀珺娶那个华纤凌。”
  陶天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凑过来,盯着她,笑容咧得老大:“这话还真有些酸溜溜的,该不会是……”
  陶晴昂了昂鼻子,魄力十足地道:“是,我看上他了。”
  “你怎么老看上任务里的人啊,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他叹口气沉重地摇了摇头,面上满是哀伤,伸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苦命的孩子啊,哥同情你。”
  作者有话要说:怀珺终于把话说清楚了……
  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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