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宝女当不了反派 第226节
那时候的棉棉已经十五岁了,即使被大火焚毁了容貌,即使在家里很少出门,但在自己和吴晚为了大学学费还有生活费发愁的时候,她敲开她家的门,眼神明亮的塞给她薄薄一沓钱。
“我也不知道念大学要多少钱,但是这钱你先拿着,去学校好好学习,把我的那一份也一起学上。”
棉棉没有读过多少书,小学二年级都没有读完家里就出事了,只剩下她一个八岁的孩子,连基本的生存都很困难。
但她在十五岁的时候,靠在家接零碎繁琐的手工,做了一个月,挣了六百八十三块钱塞到了吴音的手里。
那叠钱有零有整,还带着棉棉手心里紧攥后的体温,放到吴音手里的那一刻,远比所有大额的转账更让吴音心颤。
她知道棉棉为了挣这点钱吃了多少苦,她清楚看到了棉棉手上的茧子,一个十五岁花儿一样的小孩,手上早就被磨出了硬茧。
她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上学找到最好的工作挣更多的钱给棉棉花。
她不止一次的这样发誓,并以此激励每一个想要软弱懈怠或向命运低头的自己。
但命运毫不留情的带走了棉棉,那时候吴音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走出那所棉棉憧憬向往的校园。
上辈子唯一向困境中的自己伸手的是棉棉。
这辈子第一个给予自己帮助的,是棉棉的妈妈。
巧合又可悲的是,两次人生,两次困境,吴晚都似乎慢了一步,然后慢了好多步。
自己永远不会是吴晚的第一选择——吴音捏紧手里唯一的钱,不再掩饰自己心智与性格的特殊。
吴晚被她的话说愣了,大概是从没想到竟然会从一个六岁的孩子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这样一番生疏至极甚至令她心脏隐隐刺痛的话。
可她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告诉面前神色比之前更显淡漠的小孩,告诉她这里就是她们的家,不需要什么生活费和租金。
但她看着小孩近乎冷漠的神色,无形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还没来及抓住就消失不见了。
那种一瞬间席卷心神的不安和心悸,让她下意识剧烈地呛咳起来,捂着胸口捏着那烫手的一百块钱,在轮椅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吴音下意识想上前,脚步一台,看到吴晚手边柜子上她和黎昭昭还有一个男人一家三口的合照后,又猛地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三人幸福的笑容上停了几秒。
片刻后,她低头无视了吴晚的咳嗽声,垂眼将便当袋里的晚饭拿出来,自己分走一点后拿回卧室慢慢吃。
吴音坐在窗前的小书桌前,面前摆着被胡乱扒拉进来所以不再精致的晚饭,听着外面轮椅缓慢滚动的声音,停下筷子,用手托着脸仰头看向窗外那一轮高悬的皎洁圆月。
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在心里小声告诉自己。
要坚强,要为自己而活,不要因为得不到的东西悲春伤秋。
老天爷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也不想看到自己再陷进亲情的执念漩涡里挣扎一辈子都出不来。
而且棉棉那么向往学校,自己上辈子拼了命的学习,为的是过上好日子,带上棉棉的份一起好好活着,而不是为了再和黎昭昭还有吴晚做无形的纠缠拉扯。
所以重来一次,自己不能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了,而是更应该依靠自己上辈子累积的知识和远超当前社会的认知,去做更多的事情,把握更多的机会,然后让棉棉和云阿姨都能避免死亡结局,大家一起过得越来越好,活得长长久久。
纷乱的思绪逐渐被吴音理出更为清晰的头绪,她近乎粗暴的将所有无关的情绪线团都给剪断,只留下手里捏着的唯一一根。
只要这一根就够了,只要棉棉这次能够陪着自己好好长大,不要再承受任何灾难和困苦就够了。
老人们总说,命运自有衡量,说不定就是上一世的她太贪心了,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所以才会在不断强求挣扎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所以这一次,哪怕是为了让云阿姨和棉棉能够顺顺利利生活,她也一定不要再当一个贪心的人。
所有念头终于通达起来的小姑娘眼神也慢慢变得明亮起来,她学着下午棉棉小朋友傻兮兮的模样,仰头朝天空高悬的明月扬起一抹灿烂到同样傻兮兮的笑,然后举着勺子低头往嘴里猛扒饭。
今天忙忙碌碌转了一天,现在急需云阿姨做的香喷喷美食拯救自己咕咕直叫的胃。
-
黎家。
吴昭昭已经简单和黎高阳还有陈心雅熟悉了,她知道妈妈好像不会再来接自己回去了,妈妈有了另一个孩子,是这个家里的那个孩子。
他们交换了小孩。
吴昭昭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但她本来就是个早熟且性格内敛的孩子,在黎高阳的助理从吴家带回那些东西,黎昭昭又在上面亲耳偷听到黎高阳轻描淡写的说把那些东西拿去扔掉后,吴昭昭就知道自己回不了家了。
吴昭昭看到那些东西里有个小书包,是她妈妈好不容易攒钱给她买的公主书包,她很喜欢很喜欢,把棉棉妹妹送的小零食全都装在那个书包里了。
但是那个叔叔问都没问她一声,就让另一个叔叔拿出去扔掉了。
吴昭昭想冲下去阻止,却被赶过来的保姆阿姨抱住了,还捂住了嘴。
被抱回卧室,吴昭昭狠狠一口咬在她那只手的虎口上,听到吸气抽痛的声音后,才呆呆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掉起了眼泪。
那些都是自己的东西,有妈妈缝的布娃娃,有和棉棉妹妹一起买的公主贴纸,有云阿姨送的漂亮头绳,还有好多棉棉给的小零食……
可是现在都没有了。
她才六岁,即使再早熟,经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后,再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坐在床上边哭边抬手胡乱擦掉眼泪,然后继续哭继续擦眼泪。
棉棉妹妹说,难过的时候不能偷偷掉眼泪,不然妈妈和她都会好心疼的。
棉棉妹妹说,不开心难过的时候吃一个甜甜的糖果,就会变得开心起来了。
可是妈妈把自己送走了,棉棉妹妹给的糖果也被装在小包里丢掉了……
吴昭昭拼命擦眼泪,把眼睛都揉肿脸颊擦得绯红也没能说服自己不要再哭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保姆阿姨和妈妈都说要听那两个叔叔阿姨的话。
可她们没有告诉她,自己最喜欢的小包和包里的宝贝们会被丢掉……
小朋友再次用力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闷闷的和唯一会抱着自己安慰的保姆阿姨说对不起。
“阿姨,对不起……我、我给你,咬回来……”
小姑娘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抽噎着伸出被泪水沾湿的小手,目光却完全没有定处,只垂着脑袋坐在床边,被泪水洗过的清澈眼睛里满是对当下以及遥远未来的不安茫然。
第240章 -小刀慎入
云棉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好像突然变高了,然后看到一个放大版的昭昭姐姐和音音姐姐。
云棉还没来得及感到新奇,就发现两个小姐姐好像在吵架。
小朋友呆呆眨了眨眼,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想要听一听她们在吵什么。
吴音冷脸拦住黎昭昭,目光在对方胸前的学生名牌上瞟了一眼,而后冷笑:“姓黎的感觉应该很不错吧?我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吴晚还让我问问你在黎家过得好不好呢,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一定回去转告她,这些年没有她这个残疾人的拖累,你的人生过得有多滋润。”
梦里的云棉棉发誓,自己刚才那一瞬间都看到昭昭姐姐眼里的泪光和音音姐姐死死攥紧的手指了。
一眼都没有看错!
但是她们的对话又让云棉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是谁?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黎昭昭清瘦的身形微微后退一步,脊背挺直地看向吴音,下巴微抬,在同学们走过来时轻声对吴音说:“同学,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可以让一下吗,我有点赶时间,你挡住我了。”
云棉歪头看着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昭昭姐姐,脑袋瓜子上缓缓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音音姐姐认错人了??
昭昭姐姐不认识音音姐姐啦?
那还认识我吗??
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两人擦肩而过,看着音音姐姐在一瞬间的愕然后猛然变得愤怒的表情,还没等她靠近,吴音就有点崩溃地朝着吴昭昭的背影吼道:“你在装什么?你别装不认识,吴晚晚上做梦都在哭着喊你的名字,你凭什么?吴晚又凭什么觉得是我抢了你的童年?明明失去一切的只有我!你知不知道棉棉去世了?她才那么小……我明明答应过清明要回去陪她祭奠云阿姨的……”
听到她崩溃的质问,吴昭昭清瘦的背影停了停,而后被同学们簇拥着继续往前走。
从始至终,头都没有回过。
可云棉就站在她对面,所以清楚看到昭昭姐姐红了眼眶却微微仰头强忍的模样。
她依然没有看到云棉,只是在同学们嘀咕吴音是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之类的话讨论时,温声转移了话题,没有让他们再将注意力聚焦在吴音身上。
云棉眼巴巴看着昭昭姐姐离开了。
然后视线没有任何遮挡的,看到了蹲在路边抱着自己崩溃大哭的音音姐姐。
小朋友踟蹰了一下,有点担忧地走过去,抬手想要摸摸音音姐姐的脑袋,可手掌却径直从她身体里穿透了过去。
云棉看着和音音姐姐身体重合的手掌,愣了愣,有点无措地收回手,背在背后捏紧了手指,然后蹲在姐姐面前,小声安慰她:“音音姐姐不要哭啦……我没有去世呀,我就在你面前,我还可以偷偷抱抱你哟~”
可吴音听不到她的安慰,只是在过往路人们诧异古怪的目光中崩溃大哭着,任由嗓音被哭得嘶哑生疼……
云棉试了好多办法都没能安慰到音音姐姐,瘪了瘪嘴巴,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有点想哭了。
为什么要吵架呢?
明明都在一个人偷偷掉眼泪……
在幼儿园的时候,两个小朋友吵架,老师都会让他们牵手说对不起然后互相抱抱,抱过后就可以重新当好朋友了。
可这里好像不是幼儿园了,音音姐姐和昭昭姐姐也不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了。
云棉托着脸颊闷闷地歪头靠到音音姐姐的肩膀上,听着她呜咽的抽泣声,眼眶里也不知不觉滑下泪滴来。
晶莹的泪水啪嗒一下落在被太阳照耀的马路上,很快晕出一小片清晰的水渍。
云棉看着那滴晕湿的泪水呆住,吴音也透过眼中的泪水看到了它的存在。
她愣了一下,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棉棉?”。
云棉抹抹眼泪,慌张答应。
但没有用,还是听不到。
于是她只能看着音音姐姐猛地站了起来,伸手在四周的空气里胡乱摸索着,喃喃的喊她名字,一次又一次,直到那滴泪水缓缓被阳光烘干,不剩下任何痕迹,然后吴音的情绪再次接近崩溃。
云棉想要伸手抱住哭得好难过的音音姐姐,可是一伸手就会穿透她的身体,而且在阳光下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轻了,就像……就像马上梦就要醒了一样。
但云棉实在是担心梦里的两个姐姐会哭得停不下来,于是拼命对抗那种想要醒过来的轻飘飘感觉,自己还慌忙挪到了树荫下面,希望太阳公公能够善良一点不要这么快让她消失在梦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坚定真的让太阳公公心软了,总之她没有从梦里醒过来,却好像一下子跨越了梦里的时空,来到了另一个时间段以及另一个地点。
云棉出现在新的地点时恍惚了一下,一抬眼,却发现音音姐姐穿着一身黑,胸前戴着白花,正从地上碰了一把土盖在身前的墓碑上。
等到吴音再次蹲下后,云棉在她身后终于看清了墓碑上的人是谁。
是自己。